作者:风停雪
“只是一些任性罢了,上庸一别后,今生实在是不愿见到那张脸了。”
赵竹娴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静看山谷清静景色,追忆往事,温柔道:“或许得等到自己记忆中的她模糊不堪,才会有勇气重新去认识她,只是那时候的我应该是老了,更悲伤一些便是将死之时。”
四年余,她很喜欢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娴静生活,但人活在世上终究有很多的不可逃避,于是她只能选择去面对。
之所以会留下麓山二字,只是她清楚以王清霁的脾性,只要发现赵恤来过后,定然不会置之不理,不想让王清霁平白多费力气寻找罢了,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甚至想要将自己所知的事情来龙去脉尽数告知,好少上一些麻烦。
一念至此,赵竹娴回望后方一眼,随即轻声道:“以往的我就不太相信你们麓山,再有父皇时不时烦忧难解,便会与我说世上最是负心的便是读书人,那时候的我看多了戏文,只以为是那种为了成大官,而抛弃妻子的无情人。”
她朝纳兰萚兮讨了杯酒,缓缓饮下,俏皮道:“不过,有时候无情总比薄情多情来的要好?”
“不见得。”
纳兰萚兮近来确实有些失意,否则也不会酒不离手,“无情之人,一心一意朝着心中愿景行去,冠冕堂皇之词,俨然正义之举,其实都不过是他们的一种手段,只怕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话里所指,自然是她失意的根源,王泽言。
赵竹娴摇头道:“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王泽言所行所求是正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何要纠结于此?”
纳兰萚兮沉默片刻,解释道:“为何不纠结,我带着他游历这片天地,尽心教导,最后他的选择走的路与我所希望的截然不同,教我如何能轻易放下?”
“但是借酒消愁没有任何用处。”
赵竹娴把弄着杯子,随意转开了话题,“昨夜过后,清霁他们应该是稍微清楚了些这件事了,不知纳兰先生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不愿意见王清霁,不代表她不愿意见于素铭,过去四年间她们也算是常常来往的知己好友,如今独居山谷中,只是被麓山软禁罢了。
此山之中,有资格知道她在这里的人不过是一掌之数,这个决定自然是来自于两位天人的决定,至于当初与她一并前来的赵恤和邓皓然,亦然遭到了‘礼遇’。
故而赵竹娴才会道出最是负心读书人一语。
纳兰萚兮对此不愿多言,沉默片刻后,推脱道:“这十来日,你也常常见我借酒消愁,应该明白我没有掺合到这里头的心思。”
“但你能随意前来见我,本就证明了一些事情。”赵竹娴微笑反驳道。
虽说天人境界玄妙,无须亲眼监视亦能保证她离不开这座山谷,但终归是要让一个人来和她沟通的,而被徒弟伤了心的纳兰萚兮,自然就是这个人选。
“我说自己完全不关心,你相信吗?”
纳兰萚兮笑了笑,自嘲道:“至少我没有在师傅那里得到任何关于你的吩咐,这些时日来见你,更多只是因为自己想找个人一起喝酒,殿下您无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犹豫片刻后,她补充道:“至于你问的事情……师傅应该是打算放而任之,将麓山变作一个舞台,供由她们各自起舞表演,最后收拾残局吧?”
听着这段颇具猜测性质的话,赵竹娴的眸子却是明亮了起来。
她能够确定,这种状态的纳兰萚兮确实不稳定,宫子濯和肃子非两人为保证大局不乱,将事情布置告诉她的可能性极其之少,但这不代表她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而且最重要的是,心神不稳的纳兰萚兮,或许能让她的意思传到王清霁那头。
天人再强,也不至于无时无刻的看着她,只要找到一个不得空闲的机会,那么事情或许就能迎来真正的转机。
蓦然间,她回想起自己见到的那些,身心忽然凉透。
“大致也猜到是这样了。”
赵竹娴不动声色,将心头的恐惧压制下去,微笑说道:“可否通知令师,我想要再看一次先祖的棺椁,可否?”
纳兰萚兮眉头紧蹙,不解道:“你不害怕?”
赵竹娴摇头,平静道:“祖先自会庇护后辈,何惧之有?”
作者留言:
PS:今天更新会早一些,手感不错
第三十三章 负心(三更)
清晨的微凉被炎炎夏日尽数驱散,好在麓山得天独厚,山中植物茂盛,兼有各种手段维持,才是让山中四季如春,得其景而去其不善。
院前竹林已然重新安静,只闻风穿竹叶婆娑声,不再有刀剑奏响,大概是于素铭不耐烦教人,孤鸾早在个来时辰前就被她驱走,直言所教之事足以让她胜过夏思羽,之后的只待自己领悟清楚,旁人无法帮助半点。
可以说是和王清霁同出一辙的不耐烦了。
孤鸾离去后,于素铭搬了张椅子,寻了个竹林中的阴凉处歇着,静静等候王清霁的归来,只是昨夜的她着实太过于显眼,比起心上人的去留无影,光明正大登山的她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便有些晚辈抱着反正不会被杀死的心态,寻寻觅觅大半个清早,终于是有人见着在林中静坐的她。
见之则心喜不胜,也不管她是不是被麓山指定的那些前辈,直接便朝她行来,想要讨得她的认可,与小伙伴们炫耀。
往不雅的地方说,在前来的人心中,这与拔得头筹没有多少区别。
于素铭不爱观人心,但她从来不是一个愿意被打扰的人,初时不明所以,后来见来者源源不绝后,当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林外山道各色衣袍不一,少年少女多负长剑,有落于后头想要观摩的,亦有信心满满欲要马到功成的,全然不把先前被赶出来的人放在眼里,或许对他们来说,能亲自接触到这等传说中的魔女人物,日后便是莫大的谈资了。
王依兰与其父王念阳来时,眼中见到的便是这一幕,本打算低调着前来拜访的他们清楚于素铭脾性,也不愿落于众目睽睽之下,也就寻了处安静地方,等待着事情结果。
“昨夜之后,你应该是明白于素铭脾性了吧?”
王念阳驻步山道高处,眯着眼看那人越来越多的竹林,不禁生出了个微笑,像是品味着一场好戏似的。
王依兰抱有高傲,对那些在她看来不知死活的人,自然是极为不屑的,但父亲在旁,她只能是恭敬答道:“于姑娘的脾气其实挺好的,只是面对这些陌生人烦扰的时候,肯定不会开心和耐心。”
“她的耐心?”
王念阳笑了出声,想起自家那位侄女,打趣道:“全给了王清霁一人吧,指不定她现在本就有气在心头不下,一会儿这群人下场可不见得会好,真以为离恨天圣女是个假的名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句话证实了她的想法,王依兰舒心一笑,转而说道:“对了父亲,她们究竟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你不是说清霁堂姐是个真正能静下心的人吗?怎么就来掺和这事情了,难不成是兄长邀请的她?”
“泽言他哪有这个面子。”
王念阳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你不用去管,也不该是你去管,但你须得铭记一件事情,王家人在内哪怕有再大矛盾也好,在外还是得守望相助,王清霁如今已是我南琅琊的牌面,此次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那么我就会站在她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