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604章

作者:风停雪

说完这句话,她与两人转身离开,水声依稀依旧,青衣飘然间,仿有诀别之意。

看着渐渐消失在竹林中的三道身影,王泽言沉默不语。

恍惚间,他想起了当初射潮剑阁里的并肩作战,亲眼见证了红唇染血为妆之清艳,秦诺低眉顺眼一言更是永远在心中盘旋不去,事实同样证明了他并没有说错半句。而在西南江城时,他与她成为过战友,却又因立场与理念不合而成为了敌人,尽管那时候他认为这位堂姐任性的实在可笑,但长剑染血夜里的一景一幕,仍旧是今生休有忘却的一刻。

彼此间不多的相遇,在他眼里都是弥足珍贵的事物,如今即将迎来终结,心里难免有些哀愁泛起,但他还是能够庆幸日后相见不至于相杀,如陌路人一般只谈利益与否,其实也是件好事。

他最后抬起头,望着那轮皓月,暗叹道:“生于此世,机关算尽,亦然不如一个有力的拳头。”

……

归去路上,三人都没有说些什么,偶有只言片语罢了,更多的还是风吹竹叶沙沙声。

秋水其实心神一直飘荡着,在来时路上她与王清霁折腾了许久,一开始她还趁着王清霁的不注意占据了‘上风’,可之后被王清霁回过神后,就变成了一面倒的情况,直教她喘不过气来,心里只觉得这个心上人确实是个骗子,唇舌交缠间的感觉舒服极了,到了后头连身子都软了下来,只能是无力的斜靠着,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了?

所幸她亦是习惯了面无表情,否则大抵还要歇息上一会儿,让王泽言和叶笙箫再登上一会儿,才会有刚才事情的发生。

一念至此,她只觉自己心里半是愉快,半是别扭,隐约间还有着一种美味的甘甜盘旋不去,又忍不住多上了些对叶笙箫的忏愧,与王泽言一同望月吃风,肯定不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直至回到院子时,秋水仍旧没能离开这些美味,只是习惯性的跟着,直至她视线中出现了于素铭,回想起当初九景剑给自己带来的感觉,竟觉得自己唇舌中多上了些别样的味道。

除去最为浓郁使人欢喜的王清霁,肯定有着于素铭的柔弱,应该还有叶笙箫的狡黠,但肯定不会有顾弃霜的温柔。

确定了这一点,秋水真正醒过神来,看着分别坐下的各人,收起了自己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饮了口茶,就像是要抹去唇舌中那些复杂的余韵一般。

叶笙箫早已看出来秋水的不走心,自然猜测到两人相遇之后情之所至的某些事情,但终归是轻重缓急在心头,没有心思去计较这种确实很重要的事情,只是暗自惦记下来,换个时日来嘲弄上她一顿,顺带着讨些好处。

然而,此刻她口中说的话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赵竹娴吗……这十来日 我虽然都在陪着秋水看书,但也有留意麓山的动静,从不知任何有关于她的消息。”

叶笙箫思索片刻,说道:“在四年前左丘承贤追杀赵羽失败后,掌握了长安城以及北地的左丘家扶如今的伪帝登基,刻意恶化那位皇帝陛下的名声,活着的赵羽和赵竹娴亦然在列,只是她不入神秀集,世上知晓她容貌的人不多,左丘家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赵羽身上,她实际上只是可有可无的罢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王清霁,“按你刚才说出的推测,王泽言嘴里的话确实有很大可能是真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到赵竹娴,而是弄清楚这背后求的是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麓山顶着左丘承易的压力,为两个赵家余孽大开方便之门,没有重大的利益,绝不可能让那两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

叶笙箫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我有一个想法,异想天开,但确实有着不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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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眉间媚

“大秦开朝上数至如今将近四百年的光阴,足以铭记在史书上的名字不多,而赵无涯无疑是这些年月里的首位。”

叶笙箫轻叩案几,整理着稍微复杂的思绪,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当年赵无涯在海角湖休养时,先祖有幸一面,而后因尽力拦阻皇甫姜刺杀而命丧当场,后人从起遗物之中寻得不少存留墨迹,推测出先祖一见赵无涯既惊为天人,字里行间皆是不能自拔的迷恋,却又自惭形秽不敢靠近,而先祖当时已是真境中人,你们可知为何?”

于素铭沉默片刻,犹豫道:“一见倾心,自惭形秽,难不成赵无涯练有媚功?”

即为武道盛世,当然不会缺乏各式各样的奇功妙法,江湖人口中常见的仙女、妖女、魔女,大抵都能和媚功搭上一点儿边,奇葩如在场的上代神秀集五人无有一个练有媚功,亦是难得一见之事,就此事已被无数江湖人当为谈资,议论过无数次了。

如叶笙箫这般,虽是不修媚功却妩媚自生的女子,可谓是天赐之姿,可遇而不可求。再换王清霁为例,她若是愿意走这种旁门邪道,走的路则与叶笙箫相反,远不会是烟视媚行妩媚生花之姿,而是清水出芙蓉遗世而独立的仙气凛然。

所谓媚功,不外乎就是将女子自身的美好无限放大,达成目的的一种办法,自然是会被正常心性的江湖人所厌恶的。

当然,也不乏有些位高权重的人爱好这口,只是这样的人大多都会因此而一朝失足,进而万劫不复罢了。

“不错,基本可以肯定赵无涯身负极为上乘的媚功,但对照海角湖一战过后,书上皆然记载起端庄威严,直至后来帝王心性猜疑不断也好,正史从未有过这些零碎的记载,而野史也就不必再提了。”

歇了口气,叶笙箫举起茶盏啜了口,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如此可见,赵无涯本身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皇甫姜执意不改有极有可能就是看穿了她的本质,所托非人,宁可玉石俱焚,不求一别两宽之说,对于你们这些练风月不存真诀的人来说,挺是正常的一种选择。”

“要是这样的话……”于素铭斟酌许久,不愿叶笙箫专美在前,轻声道:“赵无涯不可能心甘情愿的等着死亡到来,而大秦立国之初人望巅峰无所不服,可谓是威压天下,据其海角湖一战后的心性变化,你的意思是麓山藏有她对为此而布置的后手,对否?”

顾弃霜墨眉微蹙,不解道:“赵黄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当初的赵无涯不行?”

“因为,赵黄再怎么着也是一尊天人。”

王清霁解释道,因为皇甫姜的事情,她曾特意翻阅过关于赵无涯的武道境界记载,三百年来在刻意的掩埋下,即便是王家这等世家大族也所知不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赵无涯并非天人,“长安城那座大阵,固然是登峰造极之物,但也正因此非凡人可以掌握,未登云端之前对其妄自动心,只会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的下场。”

她看向身着白裙配梨花簪的于素铭,只觉月色之下格外温柔可人,说道:“当初若非姜天主相助,加以赵黄多年积累下来的手脚,如我这般人至多也只能出一剑,便是后继无力任人宰割的下场,更别提与其性命相连了,事情远非所想的那么简单。”

三百年前可没有姜黎,也没有宋春归这等人杰。即便有也好,赵无涯都不见得能让世间无敌手的他们为其续命,因此长安城并不能使赵无涯长安不死。

秋水终于是弄明白了怎么回事,直接道出众人所想,“你们的意思……就是赵无涯还没死干净,而且麓山和这有很大的关系,再跟着下来,那个什么赵竹娴就是这件事情的中心?”

“大抵如你所说。”王清霁点了下头,“但最后那句话现在并不能确定,而且身在他人之地,很多事情着实是不方便,再且伯父和谢家那位,与我关系寻常,不见得会相助,但现在躲在背后图谋的人,已经可以确定是道门一脉的了,麓山与道门站在同一个立场的可能性有,但并不多,地利一事暂且可以放心。”

“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垂下眼帘,“我认为麓山两位天人,极有可能是乐意见得王泽言去铲除他口中过的那些毒瘤的,但王泽言所求只怕不是那么的简单,依我所见,他不像是一个甘心委身为谋士的人。”

叶笙箫冷笑道:“他自然不像自己说的那么干净,在他口中说出的那些话里,唯一让我相信的就是他想要完成自己心中的愿景,而这种人免不得让我想起赵无涯,这两者此刻固然不能相提并论,但心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黑的程度如何而已。”

由始至今,她都对王泽言这个人抱有极大的不信任,哪怕再是风度翩翩也好,骨子里给她的那种感觉就是黑的,或许是偏见,但绝对是源自于心有同感的偏见。

只是比起她叶笙箫来说,王泽言这个人或许是喜欢自己的所作所为。再是说明白一点,就是入戏太深,对此她有着同样的经历,忌惮亦是因此而来。

如果在王清霁和秋水到来之前,她不说出那番话,王泽言绝不可能愿意放弃与王清霁之间的关系,亲口断绝彼此之间的情分,但即便是如此也好,最后他都在言语里留下了些余地,实在是让她的厌恶又多上了三分。

月影醉人,清茶苦涩,麓山之景堪称绝美,夜里凉风无边,带起了竹叶婆娑声,温柔着此刻的冷酷言语。

那常年与琴弦相伴的纤细玉指,心有所感的拨动了一下,带着些寂寥与感慨的意韵,仿佛在纪念着什么似的。

清风流水空旷庭间,唯有一片安静。

仅此一言后,沉默便萦绕着此处,不愿轻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