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我知道,世上绝大多数知道我名字的人,心里都认为我行事恣意妄为,丝毫不顾大局,可我现在只想跟你说,所谓的大局,只不过是无能之人聚众后为了自身的利益,强自为他人增加的束缚罢了,只要自己愿意,这从来都不是阻碍。”
王清霁渐渐平复下起伏的情绪,缓声说道。
“希望你能明白,我并非是在劝说你绝情绝义,只是想提醒你,在尘埃尚未落定,一切事情没走到盖棺定论之时,尽可能的抛去旁人为你选定的道路,也就是所谓的大局,凭借自己去找出通往心中愿景的道路,而非妄自愁苦,最终郁郁一生,纵然长生万年亦不过是白活罢了。”
顾弃霜对上了她的眸子,沉默了相当长久的一段时间,直至饭菜热气不再时,她忽然展开了笑颜,轻声道:“可真是不愧是出了名肆意妄为的你,不过这话确实没说错,但师傅她也不是你家里那种能够逼迫到叶笙箫狠下辣手的腌臜人,所以如今的我还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未来应该如何,哪怕最后的结局不如人意也好,想到自己曾经努力过,来的也就没有那么糟心了。”
眼见着饭菜皆然冷下,三人却都没有动筷的心思,只是偶尔饮上一杯酒,却也不见得能够消愁。
……
入夜时,麓山。
那一场对决的结果早已揭晓,王依兰与澹台灭明算是棋逢对手,鏖战百余招后皆入力竭之境,最后被王泽言以和为贵,定下了个不分胜负为结果,让两人以及许多少年少女们尽数悻悻归去,不少人心里更是埋怨他的和稀泥做法,只是碍于秋水与叶笙箫同时在场,不敢肆意言语。
本就是把这当作闹剧的王泽言心知肚明,将风中言语一笑而过,邀请着两人吃过了一顿晚宴,再是推脱掉了叶笙箫的责问,沿着熟悉的道路,再次来到了纳兰萚兮身旁,与她位于高处一观夜里桃花盛景。
有花岂能无酒,王泽言扔了壶酒落入纳兰萚兮怀中,笑着说道:“师傅,那年桃花没开,现在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了吗?”
“还能是谁?”纳兰萚兮饮后轻笑,望桃花而双颊生红,无谓道:“但这有什么好知道的,年年都是花开,看了这么多年也该是腻了,少开一年反倒是让人觉得有趣。”
王泽言沉默片刻,忽然换了个话头,说道:“在很久以前,我听说桃花若要开的灿烂,需要用人的血肉来施肥,这样才会盛放出此世至为绚烂的颜色,师傅你知道这回事吗?”
纳兰萚兮放下酒壶,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戏谑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连和我说话都要旁推侧引了,这样有意思吗?”
“学生只是见桃花盛放,无意中想起这个传闻罢了。”王泽言笑着解释道。
好一阵子沉默,唯有风声依稀如旧,掀得桃花如浪起,再是衣袂翩翩,美不胜收。
纳兰萚兮目光越过了他的身体,看着远处灯火璀璨的建筑群,淡然说道:“空穴来风,这一词有古意与今意两种说法,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望文生义的人太过于多,以至于产生这种让人好笑又是可笑的事情。”
王泽言看着先生的眼睛,也不知话里的意思是否自己所理解的那样,沉默片刻后说道:“麓山之能,当可敲定词中含义为何。”
“有些大逆不道了。”
纳兰萚兮走进了他的身前,低头贴耳轻声道:“世上没有完美的存在,哪怕是在最初抱有极大的纯粹,但随着岁月流逝依旧会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不见得是……差的。”
话的最后处,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用上坏字。
王泽言主动退了一步,维持着合适的距离,揖手行礼,认真道:“谢过先生教诲,但学生还是不解。”
“有何不解?”
“为何……”
王泽言转向后方,遥望云雾笼罩之处,轻笑道。
“不能求一个云彻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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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十分难受,勉强写出来,明天的更新看情况了
第十章 死后
“云彻雾卷吗……”
纳兰萚兮望了许久那高入云端的山峰,低头轻笑道:“那确实是很美好的画面,但我想你应该明白,书生意气在麓山从来不是一件稀奇的东西。”
王泽言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先生,稀奇与否,远远不能给一件事情定性。”
“可这已经能够证明一点,过往并非没有人抱着如你这般的想法。”纳兰萚兮平静道,她活的算不上太久,见到这种念头的诞生亦是第一次,但她好读书,而书里有很多关于这种事情的结局,大多算不上好,少数极惨。
“谢谢。”王泽言回身看向她,轻笑着走了几步,提着酒壶坐在石凳上,说道:“与先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知易行难,这个道理我一直铭记于心,故此在这几年里我认真思索了到底如何才能完成自己的念想。”
纳兰萚兮沉默片刻,叹息道:“但其实你不必如此多想多虑,而且……如今的你想这些还是过于勉强了。”
王泽言灌了自己口酒,沾湿青衫,笑着承认道:“若不是多想多虑,我又怎能此刻坐在这里,与先生你还有这满山的桃花相伴呢?奢念吧。”
“要不……”纳兰萚兮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等一下子?”
王泽言敛去了笑意,没有答复,只是看着她的眸子,灯火不至的夜里,与璀璨明月不相上下。
“我无意与你在这里探讨先辈的抉择,随着年月的流逝,前人的正确在后人眼中往往会变成错误,如我与你所言的是一回事,这便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事情,更且如今的世道……你明白的。”
纳兰萚兮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不禁想起那几年里带着他游历天下的所见所闻,嘴角生出一缕温柔笑意。
“这个世上每时每刻,都有许多不如人意的事情发生,所以妥协是每个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学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超脱,高位者身上纠缠的利益远超你的想象,而这便是造成两者间相见不一的最大缘由。”
“但我依旧理解你的念头,有些人在见了世上的肮脏后,心里会认为即便我去那样做了,依旧是比其他人来的干净,抱着这种想法最后往往会一发不可收拾,将自身完全至于肮脏的黑泥之中。”
顿了顿,她伸手朝王泽言要来手上酒壶,豪饮后说道:“还有一些人便如你,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念头,偏偏时时刻刻还想着将这些念头变作现实,死后被称赞个锲而不舍,最多再有一句知其不可而为之,便这样没有了,青史不见汝名,野史不闻尔声。”
王泽言笑了笑,平静淡然不乱,说道:“但这不见得是一种悲哀,很久很久以前,我听过一句话,可谓是心神向往,‘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所以在清楚知道自己这辈子无望武道巅峰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能让这辈子不是白活呢?”
话至此处,他压低了声音,“毕竟已经白活过了……”
纳兰萚兮没有听清楚后一句话,只因弟子的问题已然让她心头仿佛放了块铁似得,沉重的难以言喻,低声道:“如何不是白活,自然是求得一个无悔,任凭身死之后万种归来也罢,身在幽泉自然也看不到人间事,心满意足。”
“所以呢?”
她看向依旧在笑着的王泽言,说道:“你一个人永远做不到这件事情,而我至多不过是当做看不见,袖手旁观,谁会愿意帮你?谁又能够帮你?”
早在四年前,风已喧嚣天地,如今天底下数得着的势力皆然齐聚麓山之中,确实是行事的极好时机。
王泽言平静摇头道:“谢过先生好意,只是事情尚未完全敲定,学生还得加以努力,另外有一个问题,不知先生可否回答?”
“说吧,我看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