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王清霁黑衣依旧,唇角鲜血却是不住流淌,那万千剑气横断沙洲尘嚣飞舞之景不入其目,本是青葱与白沙互相点缀的沙洲,转眼间只剩下王清霁周边三尺之地,其余皆然沉于江水之中,永不复来。
苏言脸色渐渐苍白,看着那袭黑衣渐染鲜红,可依旧不动如山的模样,首次骈指作剑点落那独立寒秋之上的佳人。
剑指落下,剑气顿然停歇,而后漫天水剑蓦然高抬以剑锋直至那袭染血黑衣,四面八方如流水一般无孔不入。
水往低处流,大江朝东而行,此乃顺应自然而行的一剑,也是万剑。
远观之人见此一幕,默然对比,最终只能暗叹一声明晓自身根本挡不住这大江东去的极强一剑,心中不由得为那立于洲头的王清霁捏了一把汗,颇为担忧。
王清霁眼中已无清风明月,所见所闻所能感知的一切是无穷无尽的苍茫剑气,苏言那句借一江秋水问剑确实不是口中虚言。
然而归根到底,这不过是苏言无有办法之下的被迫而行,远不是行至酣畅淋漓时顺势而出的一剑,故而与所行剑意难免生出些微不合之处。
刺向旁人如此破绽自然只是转瞬即逝不过一瞬,可接这一剑的偏偏是修炼风月不存真诀的王清霁,落在她的眼中既是明玉之上无法忽略的瑕疵,一如天上月缺那般显然。
王清霁闭上双眼,脚尖轻点以后背撞向漫天而来的剑气,横剑胸前为长堤再是屈指叩响剑身引起一阵清越剑鸣,稍微停滞东流剑势,顺势破开剑幕飞身而退。
不过刹那,剑气如潮再起,随风而起化作滔天大浪拍打在长堤之前,被其拒之门外不得而入,至剑气消弭一空时,王清霁已然退去三百丈有余,一身出自名家之手的黑衣衣袖尽然碎裂,褴褛之下露出胜似霜雪的皓腕,有鲜血随后渗出。
剑阵已去,剑阵依旧。
苏言直视那被自己一剑击退三百丈的王清霁,脸色苍白如死人一般,唯有那对眸子里头的战意仍旧高昂不衰,握剑之手甩了甩,随后提剑再起,直接冲向那有生以来的最强对手。
此战最后一剑,乾坤崩而孤星坠,一人既是一阵!
王清霁将胸中污浊之气随着一口鲜血吐出口中落于江水,理顺自身气机,随后五指紧握成拳,迈步逆流而上。
星陨不过一瞬,出拳亦然如是,不输分毫。
青紫之气萦绕不去,寂静万籁的拳头直接砸在了那柄木剑剑尖之上,王清霁依旧雄厚气机刹那间流转千里反复,以一个秀气拳头将悔无、幽绝、紫厌红莲三者归一,成就此身此刻至强之招。
两者眨眼相接,一瞬轰鸣,霎那无声。
灿烂光火绽裂四方,孤星崩散化作无数碎片洒落沧江之上,掀起惊涛骇浪却依旧无有半点声响传出,紧随着此间一切光芒溃散无色,唯有一人依旧耀眼世间不变。
苏言平静的看着手中木剑,本就所剩不多的真气再也坚持不住,如冰雪消融一般被风月不存真诀散于天地之间,败局已定。
他张开嘴,笑道:“我……输了。”
王清霁稍微往后一收拳头,再次发力朝前轰去,轻声道:“确实,你又输了。”
拳有千斤重,持剑之人不堪重负,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去,直至拉出一条美妙弧线砸入那片已经消散的沙洲之上,掀起漫天水花。
轰!
直至此时,观战之人耳中才听得真切声音传出,让其回过神来。
王清霁身子没有半点踉跄,独立寒江之上,纵然衣衫略有褴褛一身风采依旧无有稍微折损,甚至于较为平日更胜一筹,随即行至岸边,接过顾弃霜手中的帕巾,拭去鲜血染红手帕,忽地轻笑一声,却又没有半点言语出口。
顾弃霜不明所以,可念至此刻王清霁此刻模样,直接将一件早有预备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遮去此间江水与风带来的寒意,再是好奇道:“远至北地一战,不知道王姑娘你和苏师兄有无定下彩头之类的东西?”
王清霁蓦然想起那各自一胜一败的两人,笑着说道:“本意只是切磋分高下,自然没有彩头之类的东西,能有此酣畅淋漓的一战对我来说已然足够了。”
顾弃霜哑然失笑,摇头道:“不知怎么的,我刚才想起了叶姑娘和于圣女在渡月桥的那一战,鬼使神差就问出了这些失礼的话……既然如此,那我们等一下苏师兄之后再离开这里?”
她回身看了后方一眼,略微担忧道:“如此蔚为大观,此处离渭阳城也然不远,想必城中的人已然发觉了,若是他们认出了王姑娘你,那接下来的日子就无半点清闲了。”
王清霁沉默片刻,忽地抬头看向那看完了这一战,仍旧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的白玄一,传音入密道:“白公子,若是可以,还请你随着自己本性纨绔一回。”
一语惊醒,白玄一脸上神情复杂不可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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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晚睡眠质量好差,精神状态实在一般,尽量三更吧。
至于肝……好像是不太好了,又在掉头发
第九章 万事过心,难留之
斯人远去,白玄一长叹一声收回了目光,纵身跃下至江水边,扯起嘴角不要脸皮的把手伸向那被江水湿透身子脸色惨白的苏言,笑着道:“就是拉一把,当作是我看完这场的回报,没别的意思。”
苏言沉默着摇头,依旧坚持着走了上岸,寻了处稍微干净的直接坐了下来,没有半点儿的高手风范,后背依靠岩石休憩,随手将依旧完好无损的木剑放在膝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是说道:“若是我真站不稳,那时候自然不会拒绝让你拉我一把,只是这次没有必要罢了。”
白玄一听得这么一句话,心情顿时舒朗许多,说道:“我见你被那一拳砸的这么狠,还以为是落下一个重伤的下场了,真没想到是雷声大雨点小,结果你还能自己走着。”
“王清霁最后收力了。”苏言平淡道:“若是她将那一拳推至极点,那最后的下场会是我重伤,可她也得负上不轻的伤势,不是生死之战自然没有必要到那种地步……但她最后明明已经受伤了,却依旧能做到收放自如却是我远远没有想到的。”
白玄一呵呵笑道:“毕竟风月不存真诀嘛,我曾经问过爹他这门神功强在哪里,结果我爹唠唠叨叨了不少的话,我事后总结下来觉得那就是……不讲道理吧,不过也正因此这风月不存真诀实在不是好练的武功,最起码我觉得那九景剑只要不怕被情债堆在身上,最后惹出众怒找上门乱刀分尸,那断然是要比风月不存真诀来的轻松不少的。”
苏言沉默片刻,竟是点头道:“确实,挽剑池中曾有先辈因此而折剑,至于风月不存真诀以我交手的感觉而言,更多的是随心所欲从心而动,若非如此我不觉得王清霁能够如此轻易的收回自身拳劲,用不讲道理来形容确实没有错。”
白玄一看了几眼,心觉别人坐着他站着着实不好,也就跟着坐了下来,好奇问道:“苏兄,你这一场打完之后还打算在北地逗留吗?”
江风微寒,落在那浑身湿透的剑士身上,足以让人心生寒意,可白玄一依旧没有见着苏言眉头有过一丝颤抖,整个人平静到一种可怕的地步之中,见此一幕他心中也就升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苏言点头道:“既然来了北地,那会顺带着拜访几位剑道之上的前辈,直至秋末之时再动身前去帝都长安,不会逗留太久的时间。”
白玄一嗯了一声,笑道:“那也挺好的,只可惜那立储之礼我不能掺合进去,否则就跟着苏兄你去见识一下世面了,不过在苏兄你离开之前,我还是可以帮上不少的忙。”
苏言本欲拒绝,忽然念至日后事情,迟疑许久后终是点头答应了这件事情,沉默了会看向后方,说道:“有不少的人来了,你先去应付打发了吧。”
白玄一长身而起,笑道:“这话好说,只要我爹还没死,北地就没有谁敢不给我白玄一面子,反正那王清霁也说让我再当一会纨绔子弟了,那就当了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借此朝她讨上一份人情,免得今日差点就被顾弃霜算那娘们给教训了。”
这话刚说完,随即便有急促马蹄声传入耳中,为首的正是那位在风鸾楼与顾弃霜有过点头之交的左丘舍离。
横行北地十数年的白玄一,一脸冷笑的迎了上去,直接挥手停下了那些奔马而来的膏粱子弟,嘲笑道:“今夜月色这么好,你们这群蛮子可不配看到,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
一众目光落在了白玄一身上,他拍掌笑道:“怎么的,我才离开了几年,你们就认不出来我是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