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秋兵
“誒!!?您吓了我一大跳!”特工并未掩饰方才那一瞬他流露于言表的惊讶。
作为一个普通的技术人员,冷不防被‘身后有人’这件事吓着才符合正常逻辑与他所精心维持的人设。
若是他此时还过于冷静,装作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言谈举止悉如往常,反而会引起对方生疑。
有些时候,紧张,反而会成为一种恰到好处的掩饰。
“道伯曼中将阁下,您怎么来了?”特工的小声问询中夹杂着三分紧张、六分尊敬、以及最后画龙点睛的一丝好奇。
话术也是特工生涯中必修的一课,何时,通过何种语气,说出何等内容的话语,是这一技巧的精髓所在。
要如何才能适应当前的语境以及外界环境、进而获取信息、遮掩身份,只有老练的间谍才能驾轻就熟的掌握并于适当的情况下加以运用。
经验丰富的特工不等道伯曼开口便摆出一副哭丧脸,先入为主地‘坦白从宽’道:“完蛋,才嘀咕完元帅的坏话就被您逮个正着...”
他似乎怕被道伯曼误会了什么,忙不迭地摆手解释道:
“但这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啊!毕竟刚才萨卡斯基元帅强行无视了大家的阻拦也要搭乘那颗半成品赶路啊...估摸着下半年的经费都没着落了,这能不气吗...”
研究员的话语声越说越小,最后干脆有些局促不安地闭上了嘴,似乎在等待即将降临的呵斥。
三言两句间,他便将先前有存在暴露可能的暗语偷换了概念,先入为主的将话题带入进来。
将自身对外汇报掩饰为‘自言自语’的嘀咕抱怨。
尤其是结合着当下萨卡斯基还真无视了众人的阻劝这一铁打事实,使他这般解释的真实度显得颇高。
如果道伯曼想就此发问,他还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一大群专家团队来证明他关于“抱怨”一题所言非虚。
道伯曼冷冷地扫视着这个方才背对自己的研究员,半晌,他才咧了咧嘴:“我还真没听出来【元帅离巢了】这句话里,哪里算是你口口声称的‘坏话’和抱怨?”
【最糟糕的情况,他还真听到了..不妙,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特工瞳孔微缩,他倒是希望对方完全没能听到他之前传递消息出去时刻意压低了嗓门的声音。
可现在看来,他并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
道伯曼能开口就精准说出【元帅离巢了】这句特工在解释时未曾提及的抱怨内容,无疑是将他的单方面汇报听得一清二楚。
但旋即,世界政府的特工不禁有些庆幸自己仅向另一端吐露了短短一句话语的情报,更没有挑拣一听上去就像是在传递暗号的词汇代称。
就比如什么“疯狗出笼”之类的暗号,这种明显兼具指向性又有隐晦侮辱意象的词汇那就更不好解释了。
【元帅离巢】的讯号,虽显得中规中矩,却完全能够被他用所谓的常识和合理缘由解释清楚。
他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当即出声解释道:“那啥,对道伯曼中将您来说,‘离巢’这词儿当然听起来不算是坏话。毕竟您本身就是鹰派代表人物之一...
要知道萨卡斯基元帅作为海军鹰派的领袖人物,哪怕是在本部,私下里也有人将这座被视为正义象征的岛屿唤为军部的【鹰巢】。”
特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道伯曼一眼,这倒不是存粹的研究,而是发自心底有些忐忑,不知道对方能否接纳他这一略显牵强的借口解释:“您也知道,圣堂守望者内部,有不少人是鸽派哒。
将本部比作没有鸽派容身之地的鹰巢已经是一种言语上的贬谪了。”
【即便是听到了我的通讯,道伯曼并未看到我当时背对着他遮掩电话虫的动作】
念及此处,特工心神稍定。
他已经将自己一身随机应变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剩下应该如何处理就只剩见招拆招了。
可那个满脸纵横交错刀疤的男子沉默了半晌,缓缓叹息出一句特工没怎么听得懂、却足够使得面色大变的话来:“鬼蜘蛛,你果然没猜错,这个谍子的藏匿高手。能混入光棱研发级别的特工,这身造诣真不是盖的。”
【鬼蜘蛛?!他不是才走出基地了吗!?道伯曼为什么会自言自语地和鬼蜘蛛说话???】瞬间,特工心中升起一股油然的不妙感来。
【而且,最为严重的情况是,道伯曼似乎很确信我便是间谍,为什么?我哪处言语露出了破绽?而且鬼蜘蛛又是怎么猜到的?】
“你似乎很困惑,”道伯曼狞笑着打量着眼前的特工:“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口咬定你是间谍吧?”
【冷静,这是诈术,我应该没漏破绽才对。】特工背心已然冷汗淋漓,但有着外层的厚实白色研究服罩住,单凭肉眼瞧不出来这份心底过于紧张导致的生理反应。
这位半倚靠在沙发上的海军斗犬缓缓站起身来,抬手指了指对方手中的茶杯:“电话虫交出来,还能让你在禁闭室吃猪排饭。”
【冷静,这应该还是诈术,换位思考的话,我也会像道伯曼一样怀疑这个唯一被嫌疑人捏在手中的器物】特工心中接连加强的正面暗示,但他的表情却愈发困惑:“道伯曼中将阁下,您说我是间谍??!您是认真的吗?”
“好了”脾气暴躁的道伯曼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随手抽出别在腰际的军刀:“别在装傻了,把你茶杯杯盖内隐藏的迷你电话虫交出来。”
这回,特工不再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了。
连电话虫具体藏匿在何处都被对方一语道破,再装下去也没有实际意义,只要道伯曼要求他当面拧开杯盖自证清白,一切谜底就都将揭晓。
“道伯曼,你如此关心我的电话虫,是想借此顺藤摸瓜将其他人牵出来吧?”这个前一秒还唯唯诺诺恭敬有加的研究员面露冷笑,一口道出了关键所在。
在不做身份遮掩后,他瞬间想明白了道伯曼屡屡提及的交付电话虫一事。
特工一面拧下杯盖,一面长吐出一口气,哪怕被揭破身份却也让他有如释重负之感:“我蛰伏了这么多年,自问没有露出破绽,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确认我就是间谍的?难道只是因为今天这一次的偶然情况吗?”
他轻掀开吧台隔板从后方走出,表情略显困惑地问出了第三个问题:“而且这一切,又与你口中的鬼蜘蛛有什么关系?”
有一道身影似体型硕大的棕毛捕鸟蛛般,自特工身后狭小的区域悄无声息的落下,封住了退路。
那道特工不久前才在发射台前听到过的嗓音突兀自他身后响起:“因为我一直在天花板上盯着你的一举一动,道伯曼当然确信我的现场指认。”
骇然回头,世界政府的谍子表情显得莫名惊骇。
他并非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简单,而是委实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在进行信息传递前可谨慎万分的认真确认过四周环境啊!
这时,特工才骤然发觉自己忽略一个最初便令他生疑的盲点——那就是道伯曼,又是怎么在他确认四下无人的安全情况下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沙发上与自己展开这一系列对话的???
在这一盲点揭示之下,鬼蜘蛛如何能尾随着自己观察了一路,成了特工心中有些似曾相似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