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秋兵
那抹残留于他们视野当中的猩红弧线,似乎并非瞬息间自脑海中营造出来的不切实际的幻象,亦非视网膜难以捕捉高速移动物体所呈现的错觉。
原来,刀已然出鞘。
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她屈指一弹长剑锵然出鞘。
那柄闪烁着妖异血色的长刀似活物般在她纤细、骨节分明的五指中来回翻转。
换做其他地方,她还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将妖刀展示出鞘。
佩刀佩剑作为知名剑客的一大辨识特征,几乎等同于昭示身份。
换做其他海域,哪怕没人认出他是雨之希留,也能通过那柄名刀推敲出身份。
名震新世界的污染者敢于在潜伏任务过程中毫无顾忌地将名刀【雷雨】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摆明了就是在欺负这帮乡巴佬没见识。
剔骨之锋刃却随她的蝶步曼舞化作了一线绕指柔,仿若一条红绫,在方寸之间舒展交叠。
“那不是刀刃本身,而是依附于刀身之上刀罡”一道稍显轻佻的陌生嗓音伴随着稀稀落落的掌声一并传入了酒肆之内。
方才还沉迷于烂漫剑舞的食客们一听这道声音,皆是面色一变,纷纷将视线投向酒家门口方向。
这道声音对他们而言就太过耳熟能详了,但凡能在花之都混出点名堂的家伙,或多或少都听闻过此人或是与其打过交道。
和之国境内现存最大黑帮头目、兼大蛇将军御用商人——睡眠狂死郎。
“是狂死郎一家..他们来砸场子吗?”大有顾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议论着这位经营数十间大小铺面、地段的豪强。
“这就难说了,据说这些天青楼那边的生意受影响不小。”有知情者透露道。
结合着这等背景,狂死郎一家现身于酒肆之内,很难想象他们会轻易善了此事。
众说纷纭,却难以扰乱二楼上连绵不绝的剑势翩舞。
那位佳人依旧全心贯注地点缀着半空以绯色牵引绘制的“图卷“。
她倾心于这曲凌厉的舞蹈。
一静,敛气魄如凝冰,剑随身走如丝如线,顺心无阻。
一动,似千军万马踏破,迸惊雷骤怒。
狂死郎自诩也是长伴与大蛇将军左右,见识过大场面。
他赏阅的剑舞不在少数,本身又是屈指可数的剑道大家,对【舞剑】所蕴含的学问也并非如同那些门外汉般看个热闹。
剑舞一途,最讲究身似龙形,步如虎踞,指腕凤绕。
但像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是第一个。
柔、矫、脆的造型和力度俱是世间巅峰,那份人剑合一的高度协调使得二楼之上的那位女子剑客其“手眼身法步”流畅至极。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希留眼中他所执爱刀不单单是一柄杀戮利器,更是作为一种抒发感情、表达心意的工具。
以燿燿之威,肆无忌惮地尽情宣泄着异样的杀戮之美。
迈进店内的狂死郎仰头凝望着那幅由残影缔造的浮世绘。
眨眼即逝的残余气浪自清晰转为模糊,最终消弭于无形,大多数人只能瞧出个模糊的头绪,剩下的全凭个人臆想与艺术造诣自行添补。
若是萨卡斯基这个讲故事鬼才在此,指不定就会拿前世有着“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美誉的公孙大娘和希留子一较高下了。
而剑道造诣不俗的黑帮头目沉默半晌,才一字一顿,咬牙道出了这副浮世绘的名讳:“红莲灼**狱景,此人剑术造诣...犹在我之上。”
“啪!”,“啪!”,“啪!”
略显讽刺的掌声不急不缓地从酒肆二层的楼梯口一直传递至楼阁之下。
“这位贵客您可真有眼光,一眼就瞧出了我们老板娘剑舞的真谛。”那个长相阴柔的银发男子搓着手掌,皮笑肉不笑地捧哏道。
本该是恭维的话语,却因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诡谲笑容而显出几分不怀好意。
狂死郎收回了对舞剑倩影的凝视,转而将试探的目光对准眼前这个阴柔如蛇一般的奇异男子:“你便是这里的主事人?”
对方隐藏在那副笑脸之下的恶意,让狂死郎不禁眉头大皱。
尤其是那对一直保持半眯状态的狭长眸子,似乎透过上下眼睑毫厘的间隙朝外发散着冰冷的寒意。
“承蒙老板娘抬爱,让在下暂领主事之责。”身着黑色麻袍的林德曼文绉绉地朝狂死郎拱了拱手。
这位被和之国国内最具权势之人钦点的御用行商没有贸然开口,他以余光扫视酒肆上下,似乎在评判着情况。
那个在立于眼前的狐狸脸看似谄媚,言语间却没有对权贵的那份惧怕,气度不卑不亢,令人琢磨不透。
而狂死郎也很难从眼前此人身上窥得任何气息上的破绽,似乎像一团矗立在前方的迷雾难以评估其水准。
至于二楼,供奉着一个厉害至极的剑道高手,只论先前展露的那一手,他自问不是对手。
明明是透亮热闹的酒肆,狂死郎倒觉得有无数魑魅魍魉蛰伏于那些楼道、桌椅、楼厢的阴影之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个黑帮首领笑眯眯地斟酌着言辞:“我等久居此地熟悉花之都的大小事务,此番前来也是了为交个朋友。
有幸能一睹这惊艳绝伦的剑舞,倒是不虚此行。
如若遇到什么麻烦,只管报我睡眠狂死郎的名号即可。”
“我等从各地区集结,初来乍到花之都难免会有所不便,感谢您的慷慨相助。”那位账房先生还是维系着那副公式化的笑脸,从中瞧不出任何情感变化。
也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