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随着土层被不断翻开,荒原地鼠很快发现了几条正在不断扭动身躯、想要挣扎逃跑的蚯蚓。它兴奋的把它们全扒了出来,绕着这些细嫩的肉条不断抽气。
暴雨前它为了躲避一头瑟兰毒蜥躲在弯弯绕绕的洞穴里足足两天。现在一份味道鲜美的开胃菜摆在它面前,强烈的饥饿感驱使着它,让它不假思索的开始狼吞虎咽。
突然,就在地鼠刚刚将两条蚯蚓吃干抹净,想要继续发掘泥土的时候,地面传递而来的震动感让它警惕的立起身子。它跳到土坡的最上方四处环顾,发现从遥远的东南方,有一条冒着黑烟的长蛇正在向自己站立的位置徐徐移动。
这一发现让荒原地鼠有些不安,但却并未到恐慌的程度。因为这种啮齿类动物具有非常优秀的记忆能力,它还记得去年,荒原的第一场雨到来之后,自己同样看到过相似的东西。
长蛇逐渐接近,天性中的危机意识让无数和荒原地鼠类似的小动物远远逃开。它们躲在一切自认为安全的阴影角落里,小心翼翼的看着这条蛇吐着黑烟,“哐啷哐啷”的慢慢靠近,带着一些让它们感到十分厌恶的气味,又“哐啷哐啷”的逐渐走远,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荒原前方的小树林后面。
实际上,这当然不是什么“长蛇”。而是一列火车。火车上满载着人和货物,它从瑟兰腹地出发,在瑟兰边境的小镇秋叶镇做过最后的休整,此刻已开足了全部马力,希望能够在太阳下山之前穿越辽阔的中部荒原,将车上的货物和乘客们运送到和瑟兰国土接壤的邻国城市,普兹林登。
时间在有规律的飞速流逝。渐渐的,荒原上的阳光沉淀下去,开始进入到夜幕的怀抱。
“头儿。”颠簸中,一位黑色短发,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年轻人鬼鬼祟祟的摸到驾驶室,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看着坐在那里的中年男人问道:“这次去普兹林登……准备给大伙休整几天?”
他的名字叫梅斯,梅斯-赫特。一个普普通通的列车员。他在前年六月份刚刚得到这份工作,今年五月才刚过完17岁生日,正是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朝气年龄。
列车员身处的黑蔷薇号货运列车说是从瑟兰腹地出发,真正却来自于富饶和荒芜区域的交点城市安塔梅斯。他这几年跟随车长在固定的列车线路上忙碌工作,见过瑟兰腹地城市的安稳富饶,见过瑟兰王都维多利亚港的美丽风情,却偏偏从未到过那个传说中“一城即一国”的神奇国度。所以他心底里对这趟车程的目的地相当感兴趣。
他知道惯例上列车从不会在归程空跑,总是要在目的地收购当地的特产带回去倒卖,便理所当然的希望车长能在收购物资期间给他们这些服务人员多放几天假,好让他们能四处游玩一番。
驾驶室前面的房间,两个正在往机器里铲煤的工人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各自闪过一丝希冀之色。
对于这些工人来说,能够多停留几天也就相当于是小长假了。所以如果能够这样,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被年轻人诙谐又不失尊敬称之为“头儿”的男子有着一头灰黑色的卷发。较长,即使戴着一顶象征车长的大盖帽也没办法完全遮掩住。它看起来乱蓬蓬的,从男人的两鬓延伸下来,又变成了一丛茂密的胡子。年轻列车员摸进来的时候他正舒舒服服的靠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扶着操纵杆,一只手摆弄着心爱的金属酒壶。
“梅斯。”面对询问,黑蔷薇号的车长,史密斯先生叫出了新晋列车员的名字,问他说道:“在你的印象中,普兹林登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古板?”列车员梅斯张了张嘴,一时摸不清这算什么态度,他靠在轻微颠簸的门框上掰着指头,数道:“古板、刻板、喜欢西兰花和爬墙虎、街上十个人里有八个戴眼镜、比我们还有礼貌……”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
他数到最后实在憋不出来的地步,这才抬起头,继续看向史密斯,灿笑着说:“嘿……其实大部分也都是从别处听来或者看来的……”
“哦~”中年男人拉长音调,怪里怪气的哦了一声,突然骂道:“原来你也晓得那个鬼地方有些什么!?告诉我,除了学术狂和疯子和书我们能在那里找到什么土特产?西兰花?还是爬墙虎?”
“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弄一点安塔梅斯没有的植物种子带回去……”
梅斯被他的爆发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试图缓和气氛:“我听说有钱人家就喜欢种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
“……然后帝国警备队就会找上门来请你去喝下午茶了!”
史密斯听得吹胡子瞪眼,他从座位上跳起来,作势要给这个小伙子一点好看:“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所有地区对未知物种的盘查都很重视?还想带植物种子!你能担保那些东西种出来不会闹出事情吗!啊?我看你是想玩想疯了!回去工作!快去!态度差一点我就连你下个春天的假期也取消掉!听到没有!”
“我这就去!”
黑发年轻人被他撸袖子的动作再次吓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狂奔出了驾驶室,连接房间的门被他砰的一声紧紧关上,深怕慢一点都会被对方扯住衣角。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史密斯对着空气咒骂一句,随口往车窗外吐了口吐沫:“老子这是为了你好!”
刚才那番话与其说是对下属员工不满的训诫还不如说是对年轻后辈的某种恐吓。运载植物种子……放在以前,种子审查合格不合格都不可能吃牢饭,但这个判定区间在最新出台的《物种入侵整治法案》里突然变得棱角分明起来了。那帮年轻的兔崽子可能还以为这个新法案没什么大不了,他需要尽早帮他们将这种危险的观念给扭转过来。
普通人从新法案里看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讯息,但像史密斯这样曾经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沧桑男人,呵……他很肯定前阵子在维多利亚港的东南区域肯定是有什么内部影响重大的要事发生——正是这件事改变了那些帝国高层的想法,导致他们明知道在这么做会引发不小怨言情况下还是抓紧时间出台了新法案。
“但凡这方面的紧急新法案十有八九都和异种有关。”
史密斯靠在座位上,拧开酒壶吮了一口,眉头依然没有松开:“这一次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过往,类似的法案也不是没有出过。最近一次就在去年——去年四月中,有一头度过潜伏期的异种在瑟兰的西南城市西辛那出现。看报纸上的报道因为准备充分的缘故并没有死太多人,但即使如此,西辛那也被隔离了超过一年之久,直到今年五月才宣布开放。那时帝国就紧急发布了类似的法案,着重加大了对肉类运输的审查力度。
更早的情况则出现在四年前、九年前和十七年前。因为每一次异种入侵都可能造成严重的病毒感染,帝国上下对这方面的防范都很重视。他们会间接性的修改物资流通方面的律法来预防病毒流通,然后在度过一段平稳期后恢复正常。按理来说史密斯不应该对此感到大惊小怪,可这次居然连植物种子也算进去了……那个所谓的事故可能比他预想中还要严重一些。
发现列车的声音有些虚弱,史密斯打开前面的门,让那两个铲煤工不要偷懒。之后又关上门,有些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
十七、九、四……去年,再加上十有八九的这次,异种出现的频率好像越来越频繁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种病毒的根源已经探明了是在海外。
晃晃脑袋,史密斯从窗外的风景上收回心神。
他低声骂了一句,手指蠕动,最后还是没有去掏放在内袋里的金属酒壶。
我在这瞎操心什么?
他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黑蔷薇历年的轨道路线距离海岸线隔着老远,即使今后出什么事,估计也波及不到这边的安生……
“哐当——”
就在史密斯这么想的同时,整个驾驶室突然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震动。直让他撞到了操作台上,摔的头昏脑涨。
“停车!”多年的经验帮助他迅速从眩晕中缓了过来,他一边发出叫喊,一边伸手拉停了操纵杆,然后打开房门对前面的车厢怒吼起来:“停车!别铲了!!”
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这么喊没什么用:打开门,两个产煤工正扶着车窗扒在那里,看起来还没从出事故的惊悚中缓过神来。
史密斯快步上前将他们拍醒,让他们跟他一起关停炉子。列车前进的速度在他们的努力下很快变慢,从50公里每小时逐渐下降到了5公里每小时。然后不等它完全停下来就带着两个人急不可耐的跳下车,就着刚刚升腾起来的朦朦月光往后打量,想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刚才的撞击。
这一看,列车长,以及另外两个工人直接被顿住了身子。
他们每个人都竭尽所能的瞪大了眼睛,内里满是惊慌与恐惧,不敢相信自己身处的地方居然是现实,而非一个永远难以清醒过来的阴深噩梦。
黑蔷薇号列车的车厢从车头开始往后数,到第四节的时候就断裂开了。刚刚的行驶将断掉的车厢抛在身后,眺望起来距离这边大概有一千多米。
很显然,那个震动就是因为车厢断裂所引起的。这在所有种类的列车事故中都可以被归类到极其严重的类别,如果处理不好,后果特别坏,列车的管理人员甚至都有可能被送上绞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