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毕竟这三人也是需要在疫区里待够至少七个月的,总不能她在这七个月的时间里被校长先生和米利安单独开小灶,这些人就只能枯燥无味的憋在边上傻等干看着。
但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很不高兴。
看到少女这副骄傲的架势,安塔利亚蒙无奈的摸了摸胡子,伸手示意房间里的另外三人找地方坐。
三个学徒乖乖的依次找到一套桌椅坐下,在这莫名的气氛中一丝大气也不敢多出。
老实说,他们其实仍然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本身在异种的袭击下存活对他们来说就是做梦一般的劫后余生了,却没想到反而能因祸得福,沾那位瑟兰公主的光一起在这里接受安塔利亚蒙的私下教导。这种如同梦境的不真实感现在仍然伴随着三位学徒,立场上更是不敢对公主殿下的怒气有任何怨言。
梵茵肯定是其中最单纯的人,他至今为止不知道艾门为什么不高兴。只是凭借对危险的本能嗅觉在模仿两位同伴而已。
依文则凭借灵敏的脑袋瓜分析出了个中因果。但她觉得自己其实能理解艾门的想法,毕竟这可是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在讨论她血统的奥秘,不管她本人实际上清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安塔利亚蒙的做法都确实对艾门“造成了伤害”,或者说……对她“缺少必要的尊重”。
而韦德……他可能是所有人里最忐忑也最好奇的。因为亲眼目睹到那一幕——目睹到异种全身血肉崩溃碎裂的人就只有米利安和他两个。那幕画面对他造成了无以言语的巨大冲击。以至于他根本没办法详细跟两位同伴描述清楚它是如何发生的。
安塔利亚蒙告诉他们那是古神之力,是艾门激发了维多利亚女神血液的力量。韦德立刻就相信了。因为他觉得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那种诡异的现象。
他这几天做梦都是异种崩毁的细节回放——那死白色的皮肤混合着血肉像是被烤化的蜡烛一样从身躯上软塌塌的滚落下来,在掉到地上之前便好像被一团看不见的火焰烧焦了似的化作飞灰,犹如巨人般的身躯重复这以上过程在几十秒内被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力量彻底毁灭,一块肉、一根骨、一滴血都没能遗留下来……
这些画面不断在他的梦境中重现,韦德深深的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能把它们忘掉,他一定会被这些噩梦折磨到崩溃,并且精神失常的。
当然,解决问题的办法通常来说不会只有一个。在忘掉恐惧之外根除它的最好办法永远是了解恐惧为什么会发生。所以韦德肯定是所有人里最希望安塔利亚蒙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讲解的人。他渴望了解这一切的原理,就像他小时候学习生物学基础时渴望了解昆虫的构造一样。
“我先跟你说明一下,艾门。”安塔利亚蒙本来面朝梵茵几人的方向,但他张开嘴之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安抚一下炸毛公主,“这是我们的第一堂课,我肯定不会把你作为一个学术范例拿来讲解。对于你的血统我仅仅说了一些非常浅薄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普兹林登任意一家书店里都能查到。”
“然后呢?”听到他语气里有示好的意思,艾门耳朵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扭过头来,就那么维持着面朝墙的姿势:“继续说。”
“这意思就是——”安塔利亚蒙眉头皱了起来:“我在尽可能的为你保守某些秘密,但你得知道一所课堂里所有的学生,他们不能是对对方一无所知的。”
“……”
“如果你觉得这一点冒犯了你,那么我向你道歉……”
“……”
“……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
“我数到三,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接受了。”
“教授。”金发少女忍无可忍,她带着不可思议的惊愕转过头来瞪着他,说道:“您比我想象中还要无耻。”
“谢谢。”安塔利亚蒙对她欠了欠身:“米拉、潘妮、卡明、所罗门……这些人都说过和你一样的话,但我每次都把它理解成对我的赞美。”
“原来成为大科学家的必要条件之一居然是要先有一副厚脸皮吗。”
“当然不,这只是豁达的处世观念和开朗的性格罢了。”
安塔利亚蒙在说完这番话之后没有去理房间里4名学生的反应,而是直接转身,在黑板的最中央写下了一个新单词:目的。
“普兹林登学派追求心的自由。”
他把粉笔丢到一边,一边拍手一边道:“公约1163年,奇格兰建立普兹林登。他是我们最初的领路人,其成就之大、对现代科学的启蒙影响之深远,我想你们可能听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学校创立之初来求学的人很多,自然也带着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和各种莫名其妙的习惯。当这些东西冲突的时候,其制造的噪音和麻烦足以让人炸掉脑袋。所以奇格兰勒令他们放下这些东西,一切从心。”
包括艾门在内,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基本上都被这番话暂时吸引了。
只有韦德稍显些失望,他本来以为能有机会了解“古神之力”的。
“瑟兰人骄傲自大,约修亚人脾气暴躁,博鲁尼亚人长袖善舞,歌利人心机深沉……这些印象可能片面了点,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事实。把一个瑟兰人和一个约修亚人摆在一起他们肯定会打起来,把一个博鲁尼亚人和一个歌利人摆在一起他们没准会合伙捉弄其他人。我刚才所指的习惯一词说的可不仅仅是风俗习惯,还有人们仿佛天生挟带的对敌对或友好势力的习惯性面孔——说白了就是在对待人和事的时候仍旧带有极强的偏向性,无法摆脱他们原来那个身份的影响和束缚。”
“而这对学习和研究——尤其是需要敞开心思不断交流的学术研究来说可不怎么好。因此奇格兰在他开头制定的校规第一条上面又临时多加了一条新校规:前来普兹林登求学者在离去前必将忘却过去的自己。”
“这听起来已经不像是校规而更类似于蛮横命令了吧……”梵茵在底下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就是命令的语气……”
虽然是嘀咕,但在房间本来就非常狭小的情况下还是让所有人都听到了。韦德和依文对好友的胆大包天大吃一惊,纷纷垂下脑袋瞪着桌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他们现在其实仍然没有进入新的身份框架里去。骨子里仍然没把自身当做和艾门同等的学生,还觉得自己是在蹭课听。
安塔利亚蒙面对这句吐槽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金发少女,眼睛里透出的鼓励神色明显的都快溢出来了。
“的确类似于命令。”坐在梵茵右边的金发少女轻哼一声,不情不愿的给出解答:“奇格兰……是近代神主中最强的一个。在他的魔能场里,只要他愿意,他的言行举止就是规则。所有进入普兹林登的求学者会因为这句话的效力自然而然的抛弃偏见,获得他所提倡的‘心的宁静’。”
“谢谢你,艾门,你平时的历史课成绩肯定很棒。”安塔利亚蒙满意的点头:“不错,因为奇格兰是自然神主,他的力量能够穿透血肉的阻隔影响人心。这里他的目的是让每一个前来学习或者交流的人能够真正静下心来钻研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是帮助他们坚定自己最初的目标。”
“人心是极其善变的。”他略带感慨的说道:“不说懒惰和烦躁,可能一件很微小的事就能改变他们的想法。所以需要有一个存在在黑暗的道路上给他们引路,防止他们行差踏错,在一切都无法重来时才去后悔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教授!”坐在右侧后排的依文将手举起一半,有些不太自信的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奇格兰不是等于在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其他人吗?”
“真正下定决心去普兹林登并且到达那里的人是不会这样想的,盖尔小姐。”
安塔利亚蒙看着她说道:“因为在他们下定决心的时候,他们拥有的人格是最美妙的。它会在前往普兹林登的过程中被不断加深、强化。如果这样的人能够看到普兹林登的大门并踏进去,他的决心就不可能是什么临时起意的馊点子。对这样的人来说因为情绪失控而丢失决心才是最可怕的事,而且如果他们是在静心的状态中选择放弃,哪怕有奇格兰的‘令言’①在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做出这一选择。”
“你要知道‘令言’只是一种影响而非真正的命令,它就像是漆黑夜路上那盏不断在你前方指引的灯,你可以选择依照灯光的提示跟着它走,也可以选择换一个方向,拥抱黑暗。”
他这么一说,排除艾门外的三名学徒就立刻懂了。
他们对这些内幕了解的不怎么细致,但至少也知道普兹林登的城堡是建在一座巍峨山峰上。想要上山没有捷径,必须要通过奇格兰留下的“问心路”才能摸到学校大门。这样的人在那一刻必定是拥有某种极其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自己的,而这样的信念如果在今后因为动摇放弃确实可以说是相当可惜。有大概率都不是他们真正的选择。
“现在这段‘令言’相比起几百年前已经宽松多了。”安塔利亚蒙悠然自得的捋着他的白胡子,说道:“等你们以后真正住到城堡里就会发现,令言的影响只会笼罩在教室、图书馆、实验室等一些专门用于做正事的地方。对你们平常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是吗……”被他描述的景象所吸引,依文情不自禁的瞪大双眼:“这还真是……真是一个不错的令言呢……”
她的性格偏向文静,从小就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故事书,长大后对待学习也是一样的态度。听到这段传说后更想立刻就去普兹林登了。
“……”艾门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相比都在惊叹的其他人,她表现的实在过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