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暗流升涌将少女下潜的身形重新带出,她刚想咒骂,后脑勺处却猛然剧痛,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还没等她回头细看拍落的海浪又再一次将她压入水中,她只能依靠两条还算能动的双腿在涡流中来回摆动,蹭到那个东西边上,靠着浪涛的推力将手臂抵在上面,一压一扭。
“咔吧!”
痛苦让她几乎昏厥,但至少现在她有了一只能用的右手。接好它后艾门直接用这手臂死死扒住那个坚硬的武器,拉着它,在下一股巨浪涌来之前翻转身体靠了上去。
“嘭!”这股巨浪从斜下方袭来,将她——还有她倚靠的物体一瞬间冲飞跃出海面。少女散开的长发像海藻一样被打湿纠结着蒙在脸上,她不敢松手,只费力从发丝中睁眼朝两边观察,这才发现,将她包裹进去的坚硬物体原来是一艘木制小船。
第二章 重逢(第二更)
“不……”在看清楚船身的大致相貌后,金发少女面容猛地扭曲起来,“不!不不!!!”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挣扎着,身体在颠簸的浪涛中踉跄站起,“为什么连死都不行??究竟是什么让你一定要差遣部下来救我的命??”
“嘭!”狂猛的海浪迎面袭来,像是对她质问的惩罚,木制小船被一股浪涛砸入海面。艾门睁开双眼在黑暗中等待那种感觉来临,果不其然,颠簸了没几秒就感觉后背一痛,被那只上浮的船板再次托起。
“你阻止不了我……”她嘿嘿冷笑,扒着船边再次站起,看向这扭曲的世界,看向天空中肆虐的乌云:“你这婊子养的……你阻止不了我!!!”
“喀嚓!”细密的雷痕在乌云中扩散开来,仿佛某种前奏的酝酿又仿佛某种幽深警告。狂风将少女的发丝吹开吹散,露出她那张包含仇恨和疯狂的脸。她娇弱的身躯站在船头,随着颠簸的海浪上下晃荡。那双圆睁的眼睛里没有了恐惧,因为她早已没什么东西可失去了。
力量,情感,追求,梦想。短短数小时,得到的真相让她几欲发狂。如果不是心中还有一些最后的温暖在支撑着她,可能从撒迦莉雅说出她并非真正继承人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坚持就会尽数崩溃。
而现在那抹最后的温暖也不在了。
被她牵连,被她拖累。
“我已经受够这种安排了……”暴雨侵袭,站在船头的少女在狂风中张开双臂,仰起脖颈看向乌云,“你夺走了我所有珍视的东西,又为何屡屡在我即将死去的一刹那救我的命……!?”
“轰!”硕大的怒浪在她身前拍落,翻卷的涡流汇聚起来,形成一股足有数百米的恐怖浪涛将小船卷起,再一次对着海平面狠狠摔落。
“为什么!!!”但艾门仍然姿势不变,她在水浪中维持站立,任由海浪在她身下翻卷肆虐。看向这颤抖的、咆哮的、癫狂而又在风雨中不断翻转的世界,根本分不清从脸上划过的液体是雨还是泪:“到底是怎样恶毒的念头在驱使你,让你这么做!?”
“你到底是谁!!!???”她握紧双拳朝风暴咆哮,“维多利亚?莫因斯?索菲亚?还是掩埋在海渊下的怪物……贝妮塔!???”
“轰!”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风暴在她耳边呼啸流窜。
“你们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依然张着双臂在凝视天穹,“你们还想从我身上榨取什么……?”
“我已一无所有为什么连渺小的死亡都不肯赋予——为什么连这种解脱都不肯给我——Why????????”
“咔嚓!!”犹如恼羞成怒,无数雷电在她头顶交错汇聚。那扭曲的光影在乌云里仿佛一头斑驳兽影,只是透露出的几分光亮就足以彰显出其身躯硕大。它们汇聚酝酿,被禁锢着流窜,达到顶点后猛然爆发释放,在一双无惧眼眸的窥视中骤然轰落,狠狠贯穿了这片海域。
狂暴电流在海水扩散弥漫。白炽的电光有那么一瞬透过了海底,就像某种射线一样,将这片浪涛下潜藏的一切都映现了出来。借着这层光艾门看到有无数身形扭曲的庞然黑影正在水浪下潜伏游动,其相貌之狰狞,身形之怪异足以让最虔诚的信仰在一瞬间崩溃。
但……也许过往那段对神祇的虔诚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脆弱外壳;也许那股交托的信仰早已在背叛中被零落摧毁……艾门并未感觉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深海怪物是恐惧的象征。她此刻的感受和所有常人截然相反。
这些无忧无虑的家伙可真让人羡慕。
她这样想。
当我必须一次又一次承受这滔天的风雨,这些悠哉的混蛋却潜在海底……厚厚的海水会为它们隔绝咆哮隔绝风暴隔绝一切它们不愿听或不愿看的厌烦事物,它们可以在最深邃的黑暗中享受安静,享受那一股从未被旁人理解的孤独。
那么这一次是否也轮到我去享受了呢。
她双膝瘫软,身体失去支撑的力道,跪坐在船板上露出微笑。
“没有用的……”她一边笑一边还伸出舌尖,舔过面颊,细细品尝那湿咸的液体,“当一个人只想求死,她就绝无可能在这风暴里存活下来……”
木制船板隔绝了雷电,让她在刚才扩散开的电光潮中幸免于难。但湿润的空气和瓢泼暴雨还是充当了一部分电流的媒介,它们传导来一些无形电光,让她整个身躯都陷入麻痹,一时失去了支撑力量。但即使如此她仍勉力抬头朝天穹嘲笑,笑声越来越大,犹如丧失了理智,坠入疯魔。
“轰!”或许命运终究是有意识的。当整个世界都是它象征的延伸,杀死一个癫狂的疯子或许只需要一次浪涛。艾门笑到一半便被巨力从后方狠狠拍飞。她从船板上摔落,可能还断了几根肋骨。坠入海水后她挣扎着探头继续朝天穹发出嘲笑,又在下一刻被另一股巨浪压入冰冷的海底。
这仿佛是一种压迫和抗争。恰恰好落在两个“怎么也不应该是”、“怎么也无法匹配”的身份之上。海浪犹如暴怒的巨人一次次卷起将挣扎的少女压入水底,一次次的向她怒吼,一次次的用海浪打击她那扭曲的高傲。想让她屈服,想让她从极端中解脱出来。但这换来的却是少女越发痴狂的高傲姿态——她痛哼、呻-吟且被海水呛的咳嗽,但即使如此她仍然在笑,仍然在断断续续的……嘲讽这个扭曲的世界。
你没什么手段是能让这边感到害怕的。
她这么想。却感觉肉身逐渐已无法支撑这股磅礴思维。
你施加在我身体上、施加在我精神上的一切苦难都只能让我离那个目标更接近,仅此而已。
她双眼紧闭,意识在拍击中陷入昏迷。这导致她无法看到这片汪洋上现出的神迹,无法感受到那股罩在身体上的柔和阳光。
很神异的,她附近的风浪逐渐停了。当周遭所有的世界仍在狂风呼啸、暴雨侵袭时,以她漂浮的身躯为中心,方圆十米的海域骤然平息了一切风浪。暗流将卷走的木船送到她身下将她重新托起,天穹上更有乌云翻滚,专门为她腾出了一扇神光门户。
那是光。
少女在梦境中感到刺眼。
温暖、灿烂的橙金阳光从那扇门户中投射下来,正好将海面上的孤单小船囊括进去。只有这片光芒笼罩的区域内不见风雨,好像有一个未知的存在在迷恋着她,在怜惜着她……这种神异的景象伴随风暴在晦暗世界中飘荡前行,直到远方海平线上钻出数面鼓胀风帆。
“奇格兰在上!我他妈的看到了什么?”
破浪号上,一名水手放下远望镜,双眼瞪的比鸡蛋还大,“那是船?一艘……一艘木船?那抹神光是怎么回事?莫非哪个神主显灵了吗?”
“埃格斯!”另一名水手在桅杆下朝他大吼大叫,“汇报你看到的礁石方位!我-操-你-妈个狗比养的……我们让你坐在那不是给你看风景的!”
“你不会相信我看到的东西的穆拉米斯!”埃格斯也朝下方大喊起来,“你看到那个神光了吗?那神光底下有一艘船!!”
“放你娘的屁!”不少正在拉扯线绳、操控风帆的水手听到这话纷纷朝上面咒骂起来,“你不想干就滚下来!不要在那占着位置!!”
“说的好像劳资的位置就很舒爽一样!”埃格斯摘下帽子丢了下去,丢完还嫌不解气,扯掉右脚的靴子也丢了下去,“狗屎!一群没人养孤儿混蛋!开头猜拳的时候是他妈谁说站得高容易挨雷劈?你们想干就滚上来!别怪我不给你们恐高的机会!!”
“发生了什么?”一片咒骂声中,船舱大门打开,从里走出一个窈窕身影,“你们在吵什么?不好好干活是想等着在风暴里沉没?”
那是个女人。一个身材极其火爆,穿着一身海军制服并在头顶上挂着一只船长帽的性感女人。表面上看似乎这不是一个适合她发挥才华的舞台,但那雷厉风行的步伐,暗红卷发下的漆黑眼罩和在海风中不断飘荡的空旷袖袍却让她和身处的环境无比合拍,简直是一种完美的融合。
“头儿!”看到她,穆拉米斯立马卖力的拽起帆绳,一边表现出干活的姿态一边汇报:“埃格斯说他看到有船。”
“船?”红发女人嘴角一勾,“这种风暴中怎会有船?除了我们瑟兰皇家海军能凑出这么支庞大舰队,有征服这片海洋的可能,其他船只怎么会冒险进入这片海域?他们难道不要命了,就为了深埋在海沟下方的金银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