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远处的棕发少女张开嘴角,虽然听不清声音,但艾门能从口型辨识出她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艾门?你想说什么?”依文兴奋的朝她挥手,却看到百米外的金发少女拼命朝自己划拉手臂,脸上的神情分外焦急。
“她想警告你,让你赶快离开这儿。”
低沉内敛的女性嗓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伴随一阵钻心刺痛,依文的意识在剧痛中模糊消散,彻底昏厥前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尽量睁大双眼,盯着那根缓缓从眼前飘落下来的漆黑羽毛。
第219章 回忆录
半小时前,西山森铃竞技场高台处,几名列国代表堆在一起,一边观赛一边以森林中那位神恩皇女为话题作低声议论。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他们闲的没事干或者心血来潮。而是这里正正好有那么个人物,他对话题主角在童年时代的成长经历有十足的了解。
“拉斐尔先生刚才说她还具备非常杰出的文学功底?”歌利的使者迪诺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但她从未在任何场合展现出她有这种天赋。”
“哦。”众人面向的角落里,一个发须灰白、大约五六十岁的老男人抬手推了下玻璃镜片,“那只是因为……她觉得将这种天赋展现出来很无聊。不是那种故作老成的早熟,而是她当真这样认为。她的性格让她很反感外界拿她的天赋说事,我估计这是她不希望人们因此而忽略了她背后的努力,纯粹将她今天的成功归类于她拥有的天分——或者说她与生俱来的才华之上。”
“但确实,她学任何东西都很快。”被称为拉斐尔的老男人继续回忆,“当她的老师是奇幻而充满挫败感的。因为每天你都得在原先的备课基础上准备更多内容,然后第二天又惊叹的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她。她4岁就从我呢喃的歌谣中大差不差的掌握了贝拉土语,8岁时可以写出让她的文学史教师感到惊叹的优美诗篇。12岁用乐器弹奏出来的曲调能让每个经过侍者驻足聆听,而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教给她了。”
“您谦虚了,拉斐尔先生。”爱沙尼亚派来的代表是一位丰腴贵妇,她拿着一把折扇,正对男人轻轻摇头,“虽然您只出身于贝拉的乡下,从小就被困在大陆最偏远的西南方,但您渊博的学识和极其丰富游历经验却是任何人都必须重视的财富。也许未来的艾门王可以在这方面超越您。可现在,说她有这种能力还是有些为时尚早……您觉得呢?”
“我比较关心的是……”博鲁尼亚的代表,一个戴单边眼镜的礼服男人沉声说道,“这位艾门殿下,她真实的性格是怎样的。”
“抱歉,拉斐尔先生。我可能说的太直白了。”他接着道,“但既然艾门-哈温在不久的将来注定会成为第十七代瑟兰王,那么对于她的性格、人格、内在的了解将会成为我们这些人很重要的研究课题。瑟兰将来还会继续强大下去,我们对她的了解越深刻,维系和平的概率也就更高。”
“我看得出来。”拉斐尔了然点头,在所有代表的脸上环视一圈,“除了这个原因,没有什么能让你们共同对一个小女孩产生浓厚兴趣……行吧……反正这也是我的本意,如果不是因为怀揣着对某种可能的担忧和警惕,我可能根本就不会对这个话题有任何回应了。”
“还是接着刚才说的部分来讲。”灰发老男人习惯性在桌上搭了搭手指,下巴微抬作回忆状,“她有天赋,而且不是简单的、普通的天赋。无论是文学、绘画、音乐、数理还是那些需要甩动腿脚的科目,她都能做到超出我们预期的程度。但实际上你们从她逐渐成长后——尤其是12岁往后的阶段开始关注,会发现她完全不在意这些神赐的天赋。那种态度让我来说的话可以用‘荒废’及‘浪费’两个词来具体形容。”
“她喜欢军事?”歌利人迪诺追问他,“从近几年她展现的态度观察,这是一个爱好武力的公主。”
“对,她是喜欢军事。”拉斐尔点头,“但不是最喜欢的。或者严格来说她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最喜欢的。在坎索王请我出任她童年教师长的那段时间,我无法从她的双瞳中看出她真正对什么东西是有兴趣的。那是个很美妙也很矛盾的人,什么都会,也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让这种人成为统治者或许会很好相处?”雍容贵妇用探寻语气朝周围发问,“一个对世俗没有兴趣的神,一如她晚年的父亲,帝治无为……”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跟你们讨论这个人了。”灰发男人咳嗽一声,“毕竟这并不礼貌,要是叫她父亲知道,他没准会派人追杀我呢……”
“艾门-哈温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人。”一片哄笑之中,拉斐尔严肃的语气分外突出,“伊卡洛林必须对她的将来抱有警惕心理,因为她随时有可能改变目前的状态,成为一个歇斯底里的极端主义者。”
代表们渐渐停下笑声,角落一时陷入寂静。他们每个人都能看到各自脸上的惊疑不定,纷纷怀疑这是灰发男人的夸大说法。
“我第一次对她产生恐惧心理是在她8岁的时候。”拉斐尔的声音很轻很淡,“当时我在教她关于亚门的历史。进度是亚门人在阿兰-哈温的追击下被驱赶到斜岭以北。过去我所接触的任何一个孩子在面对这段历史时提出的问题不过是‘为什么亚门人在那段时期打不过瑟兰人’、‘为什么阿兰-哈温可以完成这样的壮举’及一些导致亚门人失败的诱因——以及它们是如何在那段岁月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化作重担去压垮一个庞大帝国的。当时我以为她同样会问我类似的问题,但她没有——你们知道她当初问了我什么吗?”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死死盯着叙事者,就连呼吸的本能都停滞了。
“她问我——”拉斐尔看向他们每一个人,“她问我‘阿兰-哈温在这段时期所付出的功绩是否是民众容忍他老年昏庸的主要原因’。”
“这……这算什么问题?”短暂的寂静过后,迪诺张大嘴巴瞪向他,“瑟兰王室……毕竟是神血政权呀!!”
神血政权是伊卡洛林洲大陆千百年来最稳固的政治制度。它的开辟者可不是瑟兰,在悠久的岁月中,还有许许多多、数之不尽的帝国是由人和神的血脉共同掌控。只不过这些血脉在时光中消沉褪色,最终只有维多利亚和瑟兰人的后裔留存了下来。
所以这是个很沉重的问题。提出它的人首先就对神血政权缺乏敬畏,她认为这种政权可以被颠覆,信仰的存在更是被她彻彻底底的给无视掉了。
“背负神血之人对先祖的荣耀缺乏敬仰……”拉斐尔淡淡说道,“这是一种很恐怖的颠覆性思维。当时我就她的问题反问她,和她辩论。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问她为什么会质疑自己拥有的权柄,问她这种想法是从何而来,她的回复更是让我大吃一惊,无可抑制的感到害怕。”
“她说‘社会制度的根本来自人民和统治者的契约关系,当这种关系得以维系,人民是人民,君王是君王;而一旦君王违背了契约,人民可以终止关系,重新回归到他们自认为美好的生活中去。这种改变不能因血脉阶级受到阻挠,任何想强行维系契约的行为都会受到下层反噬’。”
“啪!”妇人手中的折扇失去拿捏掉在地上,她却顾不得捡,一脸木讷的坐在那发愣。
“大逆不道!”迪诺喘着粗气,用悄悄话的语气朝周围低吼,“能确定这是真的经历?而非您从睡梦中看到幻觉?”
“我敢以我对索菲亚的信仰起誓,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拉斐尔伸手顶住额头,用这个手势表示自己对信仰的虔诚,“别急着吃惊,因为接下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才是最恐怖的。”
“她是个远比我见过的任何孩童都要怪异的多的存在。”他这样形容彼时年幼的金发女孩,“她大逆不道!甚至对自己天赋和存在的根源缺乏认同感。而她那番论述当然是得不到任何支持和生存土壤的。侍女们当她还小,并不跟她过分计较。她父亲却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是这样一个不敬先祖的人。因此她很快受了惩罚,被关在书房里靠斋果过了足足半年。那段时间我是为数不多能去探望她的人。也因如此,我发现了隐藏在她骨子里的可怕本性。”
“坎索对她的训诫是有成效的。”他说,“在那半年的岁月中,她无比期盼能得到旁人的认同感。每一个人,每个照顾她,服侍她的仆从和佣人都被她灌输过类似的理论。包括我,她仍愿意不厌其烦的跟我唠叨那些人是如何逗弄她,不把她的话给放在心上的。她表现的就像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希望别人认同她无罪的囚犯。但当有一天她终于意识到这么做是无用功的时候,她的想法也确确实实是发生了变化。”
“但不是好的那种变化。”拉斐尔又推了下眼镜,“从那一刻起,她开始展现出她骨子里的极端和偏激。我至今仍然忘不了她是怎样以憎恶的眼神盯着我,对我说出‘那些人根本不配享有自由,他们根本就是活该’这番话的。我从那时起隐约窥见到被她可爱外表和矛盾性格所掩盖的本质。这样的人哪怕在后续的岁月里感受到迷茫,因为迷茫而经受信仰洗礼,她的这份内在也是不会改变,从她身上消退去的。普通孩童即使持有偏激观点也只会持续一段时间,她却永不妥协,反而让残酷的现实将念头磨砺的更尖锐、更偏激。或许现在的她在信仰和某种观念的支撑下愿意接受现实安排,但倘若现实的安排不如她意,一旦她遭受某些挫折,被信仰、谦和、美丽所包裹起来的极端灵魂就会重新苏醒。”
“这样的灵魂出现在一个凡人身上不过能叫她在社会中多受些嘲笑。”
灰发男人一口气说完,很是担忧的叹了口气,“可艾门-哈温——她却是将来的瑟兰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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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了点,等会还有一章。
第220章 最好的狂妄
“喔——”就在他还打算说些什么来给讨论的主角下定论时,周遭,看台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汇聚起来化作了一声巨大惊叹。每个人都从台阶上站起来看向场地中央,看向突然多出来的两个靓丽身影。
“那是艾门公主!”迪诺扒拉着满是青藤的石头栏杆,伸手指向站在豁口处的金发女孩,“她出来了!普兹林登已经确定晋级下一阶段!!”
“事情有些不对劲。”拉斐尔走到他身边扶住眼睛,蓝灰色的浑浊眼瞳在镜片后费力眯起,“站在中间的女孩是谁?她对那个学生做了什么?”
“……见血了!”另外两名代表很眼尖的看到黄土地上多出了一小滩暗色痕迹,“她不是普兹林登人!她是异神教的!是敌人!!”
“撒迦莉雅!”艾门冲到距离事发地点十步远的地方停下,面色狰狞的瞪着对方,“放开依文!……她对你们没用!!”
看到黑发少女突兀出现在依文身后,她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必然是在某个地方出了疏漏。异神教根本不打算将进攻时间放到中午或者下午,他们可能一开始就谋划好了:只要她从森林竞技场突围就立刻开启行动计划。
“谁说没用。”撒迦莉雅弯起嘴角,将插入棕发女孩侧腰的短匕首用力拔出,带起一串鲜红液体,“这不是……让你眼巴巴的过来了吗?”
“过来!?”艾门第一时间看向依文侧腰的创口,心中惊怒交加,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你想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前面好像出情况了!”密林之中,莱娜带队快速往前赶,“散兵队形冲锋!不能让姐姐一个人面对危险!!”
“嗷!”安德烈突然一声怪叫,手里拿的黑色长刀突然爆出一串蓝色电流,“这破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到处漏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