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那个声音自问自答道。
这确实是因为我才产生的灾难。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好奇试验,米利安阁下不会这么快精神枯竭。我们本该有机会在困住异种的情况下将它焚烧致死。都是因为我……一切才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看着那头怪物趴在车厢上扭动躯体,发出一阵阵混合起来的难听嚎叫。看着那些伸入车厢的触肢鼓胀起来,为它带来繁多的血食。终于忍不住双眼泛酸,两行眼泪从面颊上悄然滴落。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继续在心底里询问自己。
逃走吗?像一个不敢直面失败的懦夫一样从自己的过失前离开?
还是冲上去,用那把对它来说微不足道的火铳给它一下?
答案其实是很明显的。
不说异种刚刚四肢着地往前爬行的速度,就光是它用两条腿前进的速度,这里的所有人就不可能跑的过它。
躲到地洞里没用。凭借它对血肉的感应能力,妄图这么干的人只会被它从泥土里挖出来分尸吞噬。即使她们能跑出十公里、二十公里……到头依然免不了会被这头怪物追上吃掉。
而那个抗争的想法就更可笑了。她的这把火铳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连步兵胸铠都打不穿,即使再超常发挥一次,打出消灭异种分体的那种攻击。对于比异种分体要庞大那么多的异种主体来说又有何用?
可能充其量只能给它挠个痒痒。
形势突然急转直下,恶化到了足以让所有人绝望的地步。艾门只觉得脑袋里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右眼再次爆发出了那股熟悉的刺痛。淡金色的水幕在右眼前浮现,连同出现的还有一股特殊的力量。
难以用语言去形容这股力量。
它是无形的,无质的。它不是魔能,不是任何能够用魔能粒子外显的能量。它只能依附于飘渺无根的思维存在,如果一定要给它取一个能让人理解的名字,那大概只能是……
勇气。
是的,就是勇气。金发少女在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的恐慌正在褪去。她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明,对于整个事态的认知和之前相比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车厢里的幸存者逃不掉了,在出口不多的情况下,即使他们从面朝异种的窗户爬出来尝试逃走,异种也不可能放弃眼前的食物。
剩下来能够自由行动的人还有5个。分别是我和阿尔贝蒂娜,依文、梵茵还有韦德。其中三个观察者学徒根本帮不上忙,而阿尔贝蒂娜对魔能掌控则只具备教授级别的理论知识,实际上能够继续作战,对异种产生威胁能力的人……就我一个。
逃跑没用,不如拼死试试。我的聚合天赋已经被证实为极其优秀,试一试的话,未必不能造成比之前更强的攻击。
而且我还可以尝试着用观察法观察异种。异种病毒最起码是一种生物。它虽然和魔能粒子没有关联,但它确实是存在的,是能在微观领域用肉眼看到的。我可以试着通过观察来找寻异种身躯的薄弱部位,然后顺着可能查找到的薄弱部位去发动攻击。
即使之前米利安阁下的攻击已经证明了这家伙好像不存在要害,但最起码……
我该尝试一下。
第二十二章 诡异的人脸
观察者学徒正在学习和完善的观察法,正式掌控者能熟练运用的观察法。它当然不仅仅能够被运用于观察魔能,还可以大大强化使用者对各种细节的观察能力,让他们善于发现那些细微的变化。
此刻的异种正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车厢上面。它贪得无厌,凶暴残忍,想要把车厢里所有的生命体全部杀死,一个不漏的吞吃干净。这正好给艾门留下了凝神观察的机会,让她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注意力沉浸到那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微观领域。
阿尔贝蒂娜跑近艾门,却被她此刻凝神注目的神情吓了一跳。她知道这是艾门在对异种的躯体做出观察,但她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米利安之前的尝试她看在眼里。那些尖锐的石锥曾经裹挟着巨大的力道穿过异种的头部和躯干。它被切割过,被打烂过。但结果却证明那些零散的血肉和惨不忍睹的伤口对它来说根本不致命。控制那些血肉做出反应的应该是构成它们的细胞和病毒。想要消灭异种就首先得从这方面着手,比如用超高温灭杀病毒或者用超低温使病毒迟缓……这些都是已经确认的情报。
阿尔贝蒂娜认为既然这些情报已经确认,那么再对异种使用观察法也毫无意义。因为不可能再从微观领域得到更多情报了。没道理那些老牌学者花十几年都研究不出来的东西会被艾门巧合看透。
所以就像当初不顾艾门的反对带着她跳出车厢那样,阿尔贝蒂娜也没有打算征求艾门的意见。她快速朝着金发少女伸出右手,想要拉着她从这里离开。
米利安看到了她的动作,他没有开口去提醒艾门,反倒露出了一抹赞许的微笑。
金发公主没有遵照自己的建议趁机逃走,这在米利安看来当然是在逞一时之勇。她现在的打算非常明显,凭借米利安的本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想在异种的躯体上寻找弱点,然后依靠她手里那把充其量只能打打鸟雀的枪给异种来一记狠的。她想要靠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之前犯下的过错,想要能在最后的绝境中拼出一线希望,让他们这些人都存活下来。
该如何评价这种行为?当然是愚蠢。而且是那种没有任何思想觉悟的愚蠢。
这个女孩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当她被她的父亲在心里选为继承人的那一刻,她的这具身体,以及包裹在这具身体之内的一切思维……这些东西就不再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必须要对自己肩膀上的重担负责,必须要对自己这些年来接受的培养、教育、训练——甚至是承受的希望负责!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瑟兰这个国家的,她怎么可以在这种关头逞匹夫之勇!?
每个瑟兰人可能都很乐于看到这位公主殿下是一位在生死关头仍能迎难而上的勇士,但这不代表他们希望看到她真的去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失去他们的荣耀象征,意味着他们会失去一份崇高的信仰,意味着他们的国家很可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人类早已被证明了是社会性动物。而对社会性动物来说,一个足够优秀的统治者能够带领他们更好的生存下去。
统治者不应该抢士兵的活,他们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其存在本身。
因此,阿尔贝蒂娜拉扯艾门的动作才会受到米利安赞许的注视。这个面目阴戾的老学者在意识到“是因为艾门自己才有可能活不下去”的时候都没发过刚刚那样的火。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原谅那种“因为年轻人经验不足而导致引起的灾难性后果”,却唯独对艾门此刻毫无自觉的莽夫行为感到恼怒。
韦德气喘吁吁的跟在棕发女人屁股后面。他当然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况,嘴唇张开想要喊些什么。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并不足以让他在这种场合做任何发言。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铁轨前方的黑暗,脸上浮现出担心的神色。内心希望去那边探索的梵茵和依文不要回来,最好趁着这段时间跑的更远一点。
阿尔贝蒂娜打算强行将艾门带走的意图没能成功。因为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少女的时候,艾门微微偏转过脸,露出了刚刚被角度和发丝遮挡住的右侧眼睛。
它和艾门左侧的眼睛不再一样,不再是娇艳的翠绿色。而是蒙上了一层淡金,微微散发出一种冰冷,一种至高无上的可怕意志。
棕发女人在看到那只眼睛的一瞬间就被定住了身子。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瞬间被它吸了进去,她在其中看到了黑暗和光,看到了诞生和死亡,看到了她自己和一切她认知范围内的物体。
她伸出去的手在下个瞬间自然而然的收了回来,整个人站在那里颤抖着、大汗淋漓的摇晃了一阵,居然像是被抽掉了腿骨一般,朝着金发少女站立的位置跪了下去。
如果让阿尔贝蒂娜确切形容自己刚才的感受,她会说,那是一种和她第一次见到少女时略有接近、但却强烈了成千上万倍的残酷体验。在那只眼眸的凝视面前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仿佛只是对方存在过程中的某个瞬间。她的精神随同那股视线的牵引贯穿了时光长河,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离奇画面,最后则定格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那股视线带着她放大视角,透过女人的身体看到她肚子里还怀着婴儿。她一开始无法理解这景象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她就自然而然的意识到了,那个女人很可能是她记忆里无比模糊、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亲生母亲,那个婴儿就是还未出生的自己。
压迫感,这是阿尔贝蒂娜跪倒在地时另外两个离艾门较近的人——米利安和韦德体会到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少女身体里睁开了双眼。这一次就不仅仅是瑟兰人才能察觉到了,从小到大并且祖辈三代均是在普兹林登生根发芽的米利安也有同样感受。而且因为他的观察法更纯熟,感觉更敏锐,他能够从这股压迫中体会到另一种不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