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第九十八章 坚定的心(一)
意识在黑暗中沉沦颠簸,艾门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塞入了一只漂流瓶。她的理智和那股冰冷念头化作瓶身包裹着魂,瓶口大开着,正在被另一股意志强行灌入。
这是一个不断抗争、同时又在不断沉沦的过程。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这欢愉的困境中挨了多久,只知道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打进来时,她已经和一丝不挂的黑发少女一起倒到床上去了。
而且她本身也几乎是不着寸缕的。材质优良的学徒长袍和内衣在争斗过程中均被撕裂,只剩膝盖下还裹着没被撕去的黑丝裤袜。裤袜尸骸从她左腿外侧拉出了一条细线连接在她的腰腹处,残骸布片从卧室门外一直拖到了床脚边。艾门面色僵硬的顺着它们往周围观望,看到地上和床上满是散落的衣物碎块,既有她的也有对方的。门厅地毯几乎被崴成了一团烂布,整座屋子里一片狼藉。
这所有的场景都在通过一种无声的方式向她陈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女在心神颤动的同时亦忍不住伸手捂住脑门眼眶,思考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寒冰种子还是有效果的——她想道。多亏了这个东西,她昨晚才能在黑暗里和撒迦莉雅抗争那么长一段时间。即使偶尔被激烈动作勾动火苗,也会被冰冷包裹的理智强行按压下去。没能守到最后不是寒冰种子的错,而是她当时被撒迦莉雅凭借巨力锁住了身体无法挣脱,还和她近乎无限的精力有些关系,否则她应该能坚持到敌人精疲力尽才对。
不过——她放下手,扭头看向躺在身边的黑发少女,视线在她几乎完美的酮体轮廓和香甜睡颜上扫过,又对比了一下自己此刻还算不错的精神体力,脑海里突然升起一个荒诞念头。
直到现在还没能苏醒,看上去好像损失的体力比我更多……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赢了她?昨晚不是她把我怎么样而是我……了她??
站在不同立场看待问题,艾门收获到的感想和之前相比有巨大差异。她瞬间就觉得那些还在从四肢躯干处不时传来的微微酸痛感“不足挂齿”,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起来,看上去像是吃了补药。
“可怜……”她凑到还在昏睡的黑发少女身边,捞起一缕金发在她脸上来回挠动,“过往威风八面的暗鸦圣女居然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弥塞罗应该想不到偷取的血脉居然还有这等隐患吧?嗯?”
想到昨夜记忆中自己摸到的柔软羽毛,艾门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在对方脊背上撸了一把,摸到的却是绸缎般的光滑皮肤,再无一丝翅膀踪影。
应该是她彻底昏睡后自己收起来了。艾门手指停住,顿在那里若有所思。只是没想到拟态变形术真的能用在这种地方……怎么说呢,这家伙还真是个无师自通的情-色天才。
“嗯~”黑发少女被她停在鼻尖的头发丝挠的有些不太舒服,在睡梦中蹙动眉毛发出轻叫。艾门躲过她扬起的手臂,很无语的看到她居然又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但这样也好——她像个劫色得逞的酒徒般抽搐了一下面部肌肉——省的醒来后看到这副情景徒生尴尬,我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偷偷溜掉……
想到这里,她不再迟疑。当即把脚上裹着的裤袜尸骸尽数扯掉,从跪坐在床上的姿势探腿下地,打算立刻收拾一下从这离开。
“哎……!”但现实又跟她开了个玩笑,当身体重量彻底压在两只脚上的时候,下面传来的酸胀感让她膝盖一软,赶忙伸手扶住床沿才没有跌倒。她由此发现了她自己的状态也不怎么好,精神体力是相当充沛没错,但身体肌肉的酸胀感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随便消除的。少女不得不一瘸一拐的在房间中到处转悠翻箱倒柜,想要找出一套自己能穿的衣物用作遮羞。
“难以置信这里居然是女孩的房间。”翻找半天没找到一套符合身材的女式服装,艾门忍不住回头朝床上的少女连瞪几眼,“这家伙……伪装做的如此认真,怕不是还想带其他人回家过夜哦……”
床上少女的呼吸声微微顿了一下,艾门没发现。她从抽屉里捞出一条长裤和一件衬衫换上,弯腰在裤脚上卷了几道。走到房间门口想要找鞋,很操蛋的发现那两只系带高跟鞋也成了残骸——门口这里她只看到一只,带子断了一半多,另一只估计在卧室里,即使找到也没用了。
“真是狼狈……”她咒骂一句,把那些裤袜残骸搜集起来塞到一对长筒靴里,打算用这种方式对付一下,等回去了再换自己的。
还好第二天的比赛时间学校里是定在下午。她一边整理衣着一边拿过掉在地上的两把长剑,心中想道:这么早赶回去,中间还能再休息一会,勉勉强强应该能消除掉部分酸痛……
但……拉开门把的那个刹那,被初春的寒风吹拂面颊,少女突然心中一颤,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对着这间简陋的屋舍一阵打量。
这条巷子属于老街,房屋很是破旧,木质的家具桌椅上有好几处黑乎乎的斑驳印记,墙上干裂、脱落的粉刷和地上的狼藉相互衬托。再加上隐约能从这里看到床上的赤裸少女,艾门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算了下时间觉得还早,索性暂时丢下东西去盥洗室打了一盆水,沾湿抹布,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帮着把不少地方都擦拭了一遍。收拾完之后才觉得心安理得,走到床边盯着仍在做梦的撒迦莉雅,眯起眼睛看着她,突然觉得……这张脸如果不皱眉也不摆上那种轻佻的笑容,它还当真是挺可爱的。
撒迦莉雅是黑头发,在不展露出战圣之瞳的情况下,睫毛和眼瞳也都是黑色。她的面部轮廓和艾门一样比其他人更柔和,类似于现世东西方人的优势混血。过往凝视这张脸的时候艾门只能窥见得意、轻佻、嘲弄、狰狞等一系列让她反感的神情,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还能看到这样的撒迦莉雅。
(这样随便给她清理一下,又把那些东西……那些我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除,她醒来后看到那堆破碎的衣物估计也只会以为是自己昨夜发的酒疯,不会知道我曾经来过……)
“就把昨夜当成一个梦彻底忘掉吧,暗鸦圣女。”艾门伸手抚上少女的面庞,深深将这恬静的睡颜印在心里,“下次再见面,我们还是敌人。”
寂静在空旷的房屋中兀自无言,她转身离去,门厅处传来关门的声音。床上的少女突然间睁开眼睛,身体直坐起来,看着卧室外的一片阴暗愣愣出神。
同一时间,帕玛则在米利安的无尽唠叨中打着瞌睡——昨夜他离开烤肉店想去传说中的米利安祖宅找艾门,到了地方发现房里黑乎乎的压根没人,这时他还没想明白事情本质,又傻了吧唧找人问清楚达-米利安的具体行踪,跑到几个长桌议员聚会的地方找人去了。
“你在想什么呢,帕玛?”看到他心不在焉,仍在兴奋中无法自拔的老男人直接在他脑门上来了一下,“专心听讲!别想着这么早就回去睡觉!那些人睡觉是他们下午还有比赛任务,你这一轮游的还关心比赛干什么?本来基础就差,再不抓紧时间迎头追赶……你信不信等学年到头我留你的级!!?”
米利安对他的到来很高兴。他不知道帕玛来找他是另有所图,以为他只是单纯在第一轮被刷下来受了打击,终于想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天赋钻研地脉掌控。
掌控者学徒的专精大致上分作五类,严格来说地脉掌控不算罕见,但学徒的天赋水准和发展方向却是有区别的,目前普兹林登记录在案具备地脉专精的学徒要么没有调配地脉粒子、为它们重塑形体的能力,要么就是精神力和计算力不合格,做出来的模型只能小打小闹。像帕玛这样专精方向合拍精神力合格仅仅算力和经验不足的学徒近几年就只有一个。所以当时他酒也不喝了,立刻找了个安静的单间要来纸笔,给帕玛讲了一整夜自己在地脉掌控上的基础心得。
“但……”青年忍不住开口反驳,“下午……希尔和希德应该还要和……哈温来上两场,您知道我和他们是住一块儿的……这个,我觉得作为朋友我还是应该去给他们加油。”
他口中这么说,心里却传来负罪的愧疚。因为在这一刻青年发现,如果硬要在希斯兄弟和艾门之间选一个胜利者,他更乐于看到后者登顶。
而与此同时,艾门已经借着清晨的孤寂回到祖宅边新租的房子。她在门口脱了鞋,穿着一身不论不类的大号男装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走,关上房门才刚松了口气,突然在感知中发现房中还有另一股稍显紊乱的人类气息。
第九十九章 坚定的心(二)
“啊……阿……阿……”
衣着混乱的少女转过身来,目瞪口呆的看到有人正坐在她床前的桌台上静静看书。
“……阿尔贝蒂娜!???”她还是第一次从自己口中听到如此凄惨的叫喊,“为……为什么你会……你们昨天夜里应该很晚才结束,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休息……?难不成是在特意等我??”
“不特意等您的话,不就没法弄清楚您这么晚夜不归宿是去做什么了吗。”棕发女人挪动臀部,侧过半个身子看向少女,眼中闪烁着叫她有些看不懂的莫名神采。
昨夜,简不知道吃了什么身体有些不舒服。因为身上还担着讲师职务,阿尔贝蒂娜领着女孩回学校找帮助去了。半夜突然看到依文跑回来又听了她的夸张形容,棕发女官根本就没办法在回家之后安心休息。她在少女的卧室里点了烛火翻看书籍,就这么心神飘渺的在桌台前坐了一夜。
“其实殿下。”她站起来,用那种莫名的眼神看着艾门。一步一步走向她,把心虚的少女逼的靠在卧室门上,“比起您夜不归宿这件事,您不把它提前告诉我……才最是让我觉得伤心。”
一夜未归,回来时身上穿着不合尺码的男人衣服……这情况任谁看都知道少女昨夜是干嘛去了。阿尔贝蒂娜本以为自己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会很难受,但是现在她凝视着少女……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的忧虑,突然发现比起这件事来,她们之间陡然生出的淡淡隔阂才是导致她心脏抽痛的真正诱因。
那种忧虑——它代表了不信任,代表了疏远。仿佛她开始变得像一个局外人,更多是站在房间外面透过玻璃窗观察少女。这一感受让阿尔贝蒂娜心脏抽搐的喘不过气,她看着少女张了几次嘴,每次想要说话,那欲望都只能化作淡淡忧愁被她吸进肺腔。每喘息一次都能感觉到胸口处传来阵阵抽痛……她不知不觉在这凝望的过程里模糊了眼眶,却仍低着头,不想让少女看到滑落的眼泪。
“下午还有三场预选。”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嗓音,不想被少女听出异常,“我去……给您准备热水,还有合适的贴身衣物……”
“阿尔贝蒂娜!!”她想绕开艾门去拉门把,却在下一刻被少女按住肩膀抵在身后的立柜上,“……你哭了?”
“没有。”棕发女人抬起袖子盖在眼眶上,放下时除了双眼有些发红外看上去和平常并无区别,“我只是觉得,殿下确实是长大了。有些东西不再需要由我看护……或者干涉。毕竟我只是您的侍卫而已,能够得到您分出的些许依恋已经算是蒙受垂青。又怎么好意思……好意思对您正经展开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你要是真这么想,伤的就是我的心了。”
艾门看清了她眼角处还未擦干的湿润痕迹,眉头蹙起,“你以为我当初跟你说的那番话是开玩笑的吗,阿尔贝蒂娜?还是说你真觉得普兹林登有哪个男生能让我一见倾心,甚至不管不顾下午的比赛在整夜里跟他厮混?你也说了你是我的护卫……是立志要守护我,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难道你就是这样信任我——信任我这个储君的吗!嗯?”
“艾门……”阿尔贝蒂娜低头看着她脸上严肃的神情微微发愣,那是过往她鲜少在少女脸上窥见的东西,哪怕偶尔出现,它也从来不是正对着她。
看来她确实是长大了。
棕发女官在心中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