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之剑 第199章

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我们不说这个,安塔利亚蒙。”米利安用空的那只手朝老人连摆,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我想知道,这段时间你对艾门的疏远是怎么回事。”

赛场通道,刚刚用轻描淡写般碾压姿态获得第一场初选胜利的金发少女在人群中走过。一如既往的冷漠和不搭理人,却再也没有人敢在她经过的时候对她的穿着评头论足。

此刻守在通道内的大多是等待后续轮次的参赛学徒。他们很清楚少女展现出来的实力意味着什么。帕玛的实力已经足以击败大多数能量系的五年级学生,却连逼出她的本命兵器都办不到。这样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大多数人的理解层次,叫他们无法摸透她的底细,更是从她身上体会到了一种……过往只从某些教授身上才能领略到的强悍压迫感。

艾门没有理会这些人朝自己投来的敬畏视线,她独自一人出了通道,来到盥洗室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抽出那把她刚刚用过的长剑,凝聚感知悉心观察,看到它的表层有一些细密孔洞。

放大看会有些恶心,因为那画面就像是把奶酪上的孔洞转移到了平滑的钢铁表面。这些孔洞会影响到剑刃的内部结构,如果再多一些,剑体挥动时甚至有可能直接折断。

“果然……灌注粒子的手法对于武器伤害实在是大过头了。”艾门见状微微蹙眉,握紧剑柄挥动了一下,感觉这把剑顶多只能再用三次。

三次过后就只能报废,或者在那之前用于充当她自创招数的释法材料。

静心修炼对她的纯粹武力提升很大——这里指的是不依靠任何魔能技法的近身战能力,她越发冷静的心神影响的可不只是肢体动作,还能影响魔能比拼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因素,也就是感知。

感知是由观察法带来的,完善它需要的是施法者的精神力基础、反应速度和计算力。刚刚那一战正是凭借远远超出帕玛的感知,她才能够每每都提前一步,探出剑去点中石锥的酝酿节点。在她的感知观察下帕玛所调配的一切粒子都无法隐藏。而对涉及到能量粒子的战斗而言,可以迅速看穿粒子流动从而判断对手下一步意图的人也就等同于是拥有了读心能力。

所以帕玛一开始就不可能赢。这不是他的魔能技法到了什么程度就能弥补的差距,如果他不想办法磨练自己的临场计算力,学着在对手读取意图并施加措施前改变自己操控的魔能,那他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拿着枪械的稚童。他像稚童掌控枪械一样掌控着威力强大的武器,也像稚童一样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发挥出武器的威力。

艾门杀死比赛的那一剑说白了其实很简单。就是靠着感知躲过对手的所有攻击,然后将自己的公式以剑为载体吸附空气中的魔能粒子,用它们在剑体内部制造燃烧和高温现象,短时间之内将这钢铁兵刃加热到足以瞬间熔开石块的程度。最后只需伸手往前那么一递,帕玛有所缺陷的岩石铠甲在这灼热的兵刃前自然是像纸一样一捅就穿,毫无任何阻挡作用。

“但代价就是会极大损耗武器的使用寿命。你之所以多带两把剑的原因就是不想在这种战斗中损耗那把斩龙剑。”

本应只有她一人存在的盥洗室里突然想起一个稍显苍老的女声,“我猜的应该没错吧,艾门-哈温?”

“……不管你是谁,出来。”将精钢长剑插回剑鞘,艾门轻轻按住腰间最中的导能长剑,全身神经紧绷,观察法构筑的感知如潮水般扩散出去,想要通过空气中的粒子流动找到敌人在什么位置。

但是她很快就皱起眉,因为感知传来的讯息是空气中的粒子流动所受到的影响来源无一例外是她本身。如果只凭感知来判断,盥洗室里确实只存在她一个人。

这结果很奇怪……哪怕对方本身不在这里只是依靠什么道具传递的声音,声波震动也应该会对粒子流向造成干涉。

“不用找了。”那个虽然显老但却透出一份特殊韵味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刻艾门突然有些惊诧的瞪眼,身体迅速往右侧弹开,腰间长剑“锵”的一声被她拔出一半。

苦苦搜寻半天却突然发现敌人就站在离她不到三步远的水池旁边——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被吓到的。金发少女直到看清敌人的面目才暂缓了反应。她收剑伫立,问道:“……葛莉特教授?”

水池边站着的女人很有韵味。虽然任何人在看到她时就会知道她的年岁至少在五十以上,但那些细密皱纹却不曾影响过她的气质。

她有一双蓝眼睛,头发是深邃的栗色,用发绳悉心梳理起来,在脑后盘了一个成熟女子常见的团。其身高约在一百七十公分以上,穿着一套暗红色的主教长袍。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前额的头发——有不少的栗色发丝被她拉到前端做了个遮挡发型,恰恰好将她的右半张脸挡在后面。

“我在这里等你有一会了,哈温。”

普兹林登的神学教授长开门见山的对少女说道。

“我希望你能放弃在这场竞赛中取得名次,并主动离开这座城市。”

第八十八章 玛琳和文森特(一)

“放弃名次?主动离开?”艾门皱眉,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感觉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可以告诉我您的理由是什么吗?”

潘妮-葛莉特,这个女人的名声她在前来贝鲁克西塔之前就早有耳闻。知道她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预言大师。而来学校念书修行后更是经常可以从依文口中听到她有多么刻板、严厉,以及不近人情。她不止一次目睹过棕发少女失魂落魄的回到寝室抱着枕头哭,这都是被她的“葛莉特教授”在课堂上批评讽刺所受的委屈。

这个人,艾门在之前的庆典和那次简短、急促、如同例行公事般的法庭议会上见过几次。在不曾和其具体打过交道,不怎么了解其内在为人的情况下,她虽然心疼过依文,却从未对少女受到的严苛对待发表过任何看法。因为她好歹也能算是一个“过来人”了……作为过来人,她知道在这个阶段对学生严苛的教授至少是在尽自身职责,更何况依文之所以有机会从遥远的歌利前来普兹林登念书,直接原因就是葛莉特在歌利游历时看中了少女的预言资质。她也是因为对依文寄予厚望,想要拿她当衣钵继承人才对她这般严厉的,其本质仍然是为了她好。

所以在来到普兹林登的这段时间,如果忽视掉那个预言所导致的部分影响——也就是她只能待在人丁稀少的融合系、想要读他系课程还得额外申请旁听资格——的话,她对“葛莉特教授”的印象其实不算太坏。哪怕她很早之前就公开宣扬过自己的立场,宣称她不喜欢高傲自大的瑟兰人,认为瑟兰人应该改正某些“族群性的毛病”。艾门还是对此人持较为中立的客观评价。

但现在她不了……她感觉自己逐渐有些控制不住被理智压抑的恶感和愤怒,甚至想要直接用更尖锐的语言质问对方,她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来这里学习最开始并非是我的本意……这一点相信您也是知道的。”她眯着眼睛道,“是普兹林登——以及我现在的老师安塔利亚蒙阁下多方面的意愿,我才打破了瑟兰过往的某些惯例,跑来贝鲁克西塔提高自己。我记得您过往曾经在那本《维多利亚人》里提到过这点,也认为我们应适当性改正下,好和所有人都能和睦相处……为什么现在又推翻了这论点,打算撵我回拜伦学院?”

考虑到对方在这所学校的分量,考虑到对方在世间拥有的名气,如非必要,艾门不想和葛莉特撕破脸。所以她尽量控制着语气,想听听她要如何回答。

“我想你误会了,孩子。”红衣女人轻蹙眉头,“我并不是针对你的瑟兰人身份,不是在拿你的身份做文章……我刚刚所提及的要求指向你的原因只是因为你个人,和其他因素都没关系。”

“为什么?”少女眼神越发不善,“就因为您曾经给教授们做出的预言?……就因为那个虚幻缥缈、缺乏实际证据的预知梦?”

“那只是一部分。”葛莉特嘴角的皱纹抽搐了下,抿起嘴,又微微抬起了尖锐的下巴,“核心原因是贝鲁克西塔的安危,我不能再让你施加太多影响给它。那会招致我们……在未来毁灭。”

她的声音很厚实,显得既有女人的细腻又有岁月留下的沧桑成熟。撇开立场论是很有磁性的成熟女声,但就因为她的态度,少女感觉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恶心。

“您在危言耸听,葛莉特教授。”艾门做了个深呼吸,轻声说道,“即使有灾难,最先承受它的地方也不会是这座山脉。而且我不认为我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影响一所古老名校的生死存亡……”

“但事实是维多利亚家族正在竭尽所能的给我们制造伤痛!!”葛莉特突然加重语气打断她,“你的坚持不会给结果带来任何好处!你只会像你的哥哥——像你父亲那样将不详带给我们!”

“……您这是什么意思?”艾门一愣,心神被她提到的两个单词给勾住了,“您的预言和我的家族有联系?……我哥哥?珞芒-哈温……珞芒曾经在这里做了什么?”

“这不是应该由我来提及的事。”红衣女人将裸露出来的左眼眯成细缝,步调一点点往后挪腾,“也许安塔利亚蒙阁下会解答你的疑惑,也许你可以从某些记载中猜到真实……而我——哈温,我只希望你能在窥见它时反思下自己是否有必要留在这里。有时为了一个目标付出一切并不会带来理想的结果,尤其是你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那是美好……还是灾难……”

“你这是……葛莉特教授?”艾门手指动了下,想要问询她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没料到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竟完全变了。

她仍在这间盥洗室里,也仍然站在刚刚的位置。但对面却没了那个红裙女人,仿佛刚刚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东西都只是一场白日梦,是她精神紧张下产生的幻觉。

不,那不是幻觉——她眯起眼睛,右眼开启战圣之瞳,看到空气中原本如常的粒子流向有一丝被挤压的痕迹。心中肯定葛莉特刚刚来过,她们也确实进行过一番对话。

“她提到了父亲,还有珞芒。”艾门来到葛莉特之前站过的位置,伸手在半空中虚抓数下,“这意思是……她探出矛头所对准的目标是维多利亚家族,是我身体里背负的血统。”

“但是预言师莫非都喜欢装神弄鬼吗?”伴随一声咧嘴嗤笑,少女逐渐将手指捏握成拳,“以为靠这种方式就能让我退出对宝藏的争夺?……让其他人收获渔利?”

她有些愤怒,既感觉受了愚弄,又因为对方提到的缘由中包含了坎索……要知道她虽然一开始很惧怕坎索,甚至一度厌恶、憎恨过他,但在知道了这个孤寡老人所背负的东西有多沉重时,她不可避免要对坎索升起一丝特殊的情愫——它可能达不到真正父女间应有的水平,却并不妨碍少女开始尝试着将坎索-哈温当做一个值得亲近的长者去尊敬、爱戴。有这份感情基础摆在这里,葛莉特对坎索的形容听在少女耳中分外刺耳,也根本不可能按照她要求的那样退赛离开。

但是她还提到了珞芒……她蹙起眉,珞芒又是因为什么能和她的预言联系在一起呢?他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开除的?

珞芒曾经是安塔利亚蒙的学生,也在普兹林登念过书。这个她两年前就知道了,由于安塔利亚蒙在这件事上支支吾吾,她并不知道珞芒在学校念书期间都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严重违背了数条校规,没等毕业就被老头子断绝关系撵了出去。现在看来这其中隐藏的讯息非常关键,非得想办法探明不可。

反正退赛是不可能的……她给这件事下了定论。退赛不可能,长期离开更不可能。珞芒的事情揭过不提,她在这里还需忧心撒迦莉雅为代表的异神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自己更是需求一段安稳时间提高对魔能学识的积累。还有对改良枪械的研发等等,这些都需要做长期规划……真要离开普兹林登除非是校内给她下达了什么考核任务,必须去外地才能完成。

“和这些人打交道真的太累了……”想到绕脑的地方,少女忍不住伸手抚额,“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干脆一点,把所有事情都说明白……?”

陈年旧事……各种秘密,这些人——尤其是死老头子——就不能一次性给她讲解清楚?他们真能理解这种感觉有多磨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