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狮王异闻录 第959章

作者:灰白之裔

1783年的春夏之交,在提尔皮茨尚未察觉针对自身的阴谋时,在某个已经能够感受到夏季灼热的夜晚,巴黎歌剧院举行最后一场舞会时,一位年轻人在走廊和观众休息室踱来踱去,走路的姿态显示出他在寻找一个因意外情况而留在家中无法脱身的女子。

他那英姿勃勃的外表使好几个戴假面跳舞的人惊慕不已。他时而无精打采,时而急不可待,步态里透出的奥秘只有那些阅男无数的女人和强人锁男的闲汉才能知晓。

在这个盛大的交际场合,人们很少彼此注意……至少明面上不会去探寻别人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热衷的事情,大家关心的就是消遣本身。

那时髦青年只顾焦急地找人,其他一切都已置之度外,对自己在人群中引起哄动竟然没有察觉:某些戴假面的人戏谑似的赞美,另一些人发自内心的惊叹,尖酸刻薄的插科打诨,还有最温情脉脉的话语,这一切他全然没有听见,全然没有看见。

尽管他的俊俏外表颇似那些前来歌剧院寻花问柳的非同一般的人物--这些人期待舞会上的艳遇,就像赌徒期待轮盘赌上出现的好运气,但他却对这个晚会上的成功充满布尔乔亚式的自信。

欧也纳·德·拉斯蒂涅,在唐璜成为御前大臣之后没忘了这位替他背锅的小老弟,以及他在瑞士乡下度过的德国骨科的每一天,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和唐璜来往的信件里描述的他与妹妹腻在一起,几乎到了除了睡觉都在一起的状态非常令人担心,所以在他掌握权力之后,就把拉斯蒂涅叫了回来。

“你没有和妹妹跨过那条线吧。”宫廷法师在接风的时候径直问道。

“当然没有!”年轻人涨红了脸,“我的两个妹妹只是交替和我同睡而已,一天一个,洗澡的时候也是一周一次的频率和我共浴。”

“?!”

“不用那么吃惊吧,”正牌的拉斯蒂涅耸耸肩,“阁下没有妹妹,如果有mei mei的话,就知道兄妹长大之后还一起xi澡一起同睡的,一百个家庭里就有一例。”

唐璜挑了挑眉毛,只要没搞大肚子,究竟是不是每一百个家庭就该拉出个汉子打断腿就不管他的事了。

他对拉斯蒂涅的定位是他与土著合作者们的中间传话人,因为穷怕了的缘故,拉斯蒂涅对权力有着强烈的渴望,唐璜怀疑在乡下的两年青年可爱的、已经到了生育年龄两个妹妹没生下小宝宝,就是这种渴望让拉斯蒂涅自带避孕光环。

而拉斯蒂涅没有别的门路,只能依靠唐璜的权势,而唐璜也欣赏他的能力与颜值,他留在明面上的牌个个都是帅哥美女,打造属于自己的颜值战舰。

在拉斯蒂涅回归巴黎之后,唐璜没立即给青年安排职务,而是让他痛痛快快的在巴黎玩,同时把维克托借给了拉斯蒂涅当做护卫。

与维克托一起的,还有大龄熟男赛查·皮罗托、沙雕巫妖云岭、女大公的部下埃莉诺拉,威尔玛丽娜原本也想加入进来的,但看到赛查——她的前雇主总有点尴尬,于是讪讪的在唐璜那里补充了一些魔力后就回到了原来的岗位。

拉斯蒂涅本该是组成歌剧院假面舞会里,那种算计别人的主角,比如夏亚之类的,这些神秘剧只有扮演角色的人才会知道。

当时歌剧院坐落在勒帕尔蒂埃街,而在歌剧院里开舞会的传统可上溯至1715年。它与狂欢节同时,或提前半个月开始,舞会上女子戴玄色半截面罩,穿黑色或玫瑰色、蓝色长裙,男子穿黑色礼服。社会各阶层都可参加,人数众多。常有人耍恶作剧。

与此同时,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假面人,又矮又胖,活像一个酒桶在地上滚动。他这时候盯上了拉斯蒂涅,而年轻人自己并不知晓。歌剧院每一个常客都知道,这个穿多米诺外衣的人,要么是企业管理人、经纪人、银行家、公证人,或某个怀疑妻子不贞的有产者。

实际上,在上流社会,想要生活过得去,生活就得有点绿,谁都不会紧追叫人丢脸的证据不放,那等于让自己颜面扫地。这时候,注意到木桶身材的假面人跟踪别人的模样,好几个假面人已经摘下面具,取笑这个奇形怪状的人物;另一些人斥责他,几个年轻人对他恣意挖苦。

木桶假面人宽阔的身躯和他的举止仪态说明,他对这些无关紧要的议论嗤之以鼻。拉斯蒂涅走到哪里,他也就跟到哪里,就像一头被追赶的野猪,毫不顾及耳边呼啸的子弹和身后狂吠的猎狗,一个劲儿向前冲去。

虽然乍看上去,快乐和忧虑都披上了同样的外衣,都是名贵的威尼斯黑色长袍,虽然歌剧院舞会上一切都模糊不清,斑驳陆离,但是,组成巴黎社会不同圈子的人都在这里相聚,重新相认,彼此小心翼翼,恪守着共同的原则。对几个熟悉内情的人来说,一些概念已非常明确,对这本难解的利害相关的书,完全能像一本有趣的小说一样一目了然。

“嗨,拉斯蒂涅,你看见纽沁根了吗?他简直变成另一个人了!”那木桶假面追上拉斯蒂涅说。

纽沁根指的是纽沁根男爵,叱咤风云的金融家落得要去美洲当水手,指望给客人撬开牡蛎挣点小费的地步,可谓是悲惨至极。

更悲惨的是,坊间一直流传让纽沁根男爵落得如此悲惨下场的唐璜不止霸占了男爵的银行,还霸占了男爵的妻女,甚至还要男爵的掌上明珠,双腿残疾的纽沁根小姐给他生下几个后代,因而产生了许多下流的故事。

当然,这些只是留言,唐璜可没有碰阅男无数的纽沁根夫人与逻辑鬼才纽沁根小姐的打算,特别是后者,哪怕著名的电击教育学家,也就是女大公都无法纠正她那堪称诡异的思考方式。

“我要是像他那样悲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打扮入时的拉斯蒂涅回答说,轻率却又乖巧的口吻流露出雅谑的嘲讽。

“不!”

矮胖的假面人凑近他的耳朵说,他把这个单音节的词说得很响,以此用千百倍的嘲讽来回击他的这句戏谑。

拉斯蒂涅不是那种甘于忍气吞声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像遭到了晴天霹雳一样,怔怔地站在那里,任凭一只强有力的手把他拖到一个窗口旁边。他被这只手紧紧扼住,无法动弹。

“你这只从伏盖妈妈鸡棚里出来的小公鸡,为了占有泰伊番银行的数百万财产,当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走完时,却丧失了胆量。你要明白,为了你的个人安全,你如果不像对待你所爱的妹妹一般对待我,你将会落在我们手里,而我们却不会受你牵制。

你什么话也别说,尽心尽力,否则我要使你不得安宁。如今我受到强有力的势力——教会的庇护。要死要活,你自己抉择。你的答复呢?”

拉斯蒂涅头晕目眩,就像一个人在森林里沉睡后,睁眼醒来时看到一只米戈在自己身边。他感到恐惧,不过当时没有目击者,所以他在公开场合保住了自己的脸面。

“只有‘他’才知道……才敢……”拉斯蒂涅自言自语说。

假面人的身份被他瞬间推理了出来,那就是当拉斯蒂涅穷困潦倒时,住在他隔壁的江洋大盗伏脱冷,两人曾合谋除掉泰伊番的父亲与哥哥,使得同公寓的泰伊番小姐继承家产,而拉斯蒂涅再娶她。

整件事因为拉斯蒂涅的犹豫而功亏一篑,随后伏脱冷神秘的死在仓库里(是江洋大盗在对付加鲁什的时候,被幻化成葛莉欧妮的唐璜腰斩的),之后拉斯蒂涅也成为了唐璜的棋子,至于泰伊番小姐,自然继承了银行,在唐璜成为宫廷法师一事出了不少力。

重点在于,明明已经被宫廷法师灭口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假面人,或者说伏脱冷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说完这句话。

“你就当‘他’那么干吧,怎么样!”他说。

拉斯蒂涅撇了一眼唐璜借给自己的随从们,他们距离自己都有五米以上的距离,在他们支援过来之前,自己就会被伏脱冷绑架,于是他就像一个百万富翁在大路上遇上强盗举抢瞄准自己时那样,乖乖地投降了。

青年之所以没被注意到的原因,是因为这时候,那些记者、花花公子、游手好闲者,所有的人都像马贩子端详一匹将要出售的马一样,端详他们打赌的某个有趣的对象的出现。

这些熟知巴黎糜烂生活的鉴赏家,个个智力超群,人人都有不同的头衔,他们既受腐蚀,也腐蚀别人,每个人都怀着狂热的野心,惯于假设一切,猜测一切——他们的眼睛热切地注视着一个戴假面的女子,只有他们才能辨认出这个女子是谁。

只有他们,还有几个歌剧院舞会的常客,才能从丧服似的黑色长外衣底部,从风帽下面,从使妇女全然变样的下垂的披肩式大翻领下面,辨认出丰满的体形、举止和步态的特点,腰肢扭动的方式,头上的饰物,那些在一般人眼里最不易察觉,而对他们来说却是最容易发现的东西。

虽然有这层外表笨重的外装,他们仍然能辨认出最令人兴奋的状貌,一个被真正的爱情所激动的女子在人们眼前呈现的状貌。

“嘿,巴勒斯坦电鳗。”有人轻浮的喊出女人的外号。

被称为“巴勒斯坦电鳗”的女人脸色变得苍白,提起裙子在哄笑声里狼狈的逃离了歌剧场。

“她这个‘电鳗’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一个阴郁的声音问拉斯蒂涅,这声音直抵他的心底,因为它不再是装腔作势的。

“确实是你,你又一次脱身了……”拉斯蒂涅自言自语说。

“住嘴,否则我宰了你。”假面人用另一种声音回答,“我对你感到满意,你信守了诺言,因此你又多了一个帮手。你今后必须像哑巴一样保持沉默。但是闭嘴以前,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这样,这个姑娘是那样迷人,简直可以把男人的根吸引住。她也许能迷住最难诱惑的人:那就是你!”拉斯蒂涅克边回答边向外走去。

“等一会儿。”假面人说,“我要让你看看我,你大概在任何地方都从来没有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