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我拍了拍手,可是手上的铁锈与灰尘依然很多。无奈之下,我只好将它们擦拭在被汗水浸湿的浴衣上。
当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放眼望去,我看到的只有空旷的天台与满天的夜色。
焦急地来到天台的中心,我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式——她无神地蜷缩在墙壁与楼梯口夹角的角落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夜空,仿佛失去了灵魂,犹如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偶。
纵使全身酸痛到了极点,纵使身上多处骨折还没有回复,我还是踉跄地走到式的身旁。
“式,你怎么样了,回答我,式!”
听到了我的声音,式的双眸终于有了焦点。
“……秋奈?”
我本想蹲下,可无力的双腿让我直接跪倒。
不顾全身的汗水,我将式轻轻地拥抱在我的怀中。
然后,我闭上眼睛,双唇与双唇触碰,心意与心意连接,灵魂与灵魂沟通。只是一个轻轻的吻,我的千言万语都传达到了式的心中,融化着她的痛苦,稀释着她的不安。
当我感觉即将窒息的时候,我松开了式,结束了这个吻。
力竭的身体因为这个吻而恢复了不少,焦躁的心也因为这个吻而恢复了平静。我绽放着最温柔的微笑,以最温柔的眼神观察着式。透过视线的边缘,我看到式的头发因为她之前的颤抖而显得纷乱。所以,我一手轻轻地挽着她的腰肢,轻轻地拨动着她的发丝,让她知道,我就在这里,我没有生气,我依然永远地爱着她。
只不过式比我高一点,让我必须仰起头才能这么做,感觉有些尴尬与滑稽。
但是,心意的传达是必要的。式现在处于严重的惶恐之中,一定以为我非常非常的生气,一定以为我会永远地离开她。我都必须像对待一个躲在角落里默默颤抖的兔子一样,用最温暖的温度,最温柔的动作,最亲切的眼神对待着式。
“我……我……”
然而,式还是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语。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动画里的式。在杀死白纯里绪之后,式也有类似的状态。但是,现在的她比动画里更加惶恐、更加不安。失去了黑桐干也,两仪式只是重回孤独。失去了佐久间秋奈,两仪式则浸泡在深渊的最深处,一点点地失去自己全部的人性。
或许,这证明了我比黑桐干也更加出色吧?
这么想着,我的笑容里连最后一点苦涩也消失殆尽了。
“没事的,式。她本来就想死,式只是顺应了她的愿望,让她安息。这不是式的错,反而让她继续活着是一种祸事,这么做才是行使对你的慈悲。”
“秋奈……不会生气……?”
泪水从式的双眸中涌出,形成两条溪流,划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我的黑色浴衣上。
月光洒落在她的含泪双眸中,那么的梦幻,那么的怜惜。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不想对式说谎,把我内心所有的真实都对她诉说了出来。
“生气是有的,但是只有一点点而已。”
“对不起……秋奈……约定……”
“约定的原文是‘在杀死其他人类前,必须杀死佐久间秋奈’,对吧?可实际上,她也是佐久间秋奈哟?所以啊,式,不算是违反约定。而且,她是一个徘徊在过去的幽灵,既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算不上是人类。式还记得吗?在这个约定没多久,我就让式亲手杀死了全部的荒耶宗莲。涅槃的我比荒耶宗莲还不像人类,所以这约定一丁点都没有违反哦?”
只是,我的心中有一些悲伤而已。然而,这悲伤比起式的恐慌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涅槃的我也是我,我把式看做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存在,自然把式看的比涅槃的我要重要百倍。所以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式,更不会抛弃式。
毕竟……她是我唯一的、最喜欢的式啊!
“秋奈……”
呢喃着我的名字,式闭上了眼睛,想要倚靠在我的胸膛。
只是,我实在是太矮了,式只能反手将我抱入她的怀中,低着头,以很不舒服的姿势埋在我的右肩上。她的泪水在继续地流淌,她的不安与恐惧依然在沸腾。可好歹,她已经稍微冷静了些,身体与意识不再麻木,有了属于人类的生机。
“秋奈……她……她说,如果我不杀掉她……她就解除你的不死性……然后,不到一分钟,你就……就会死……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只能杀掉她……”
“没事的,式。她都这样的态度了,杀掉她也是应该的。”
“可是……她也是秋奈啊,那个被两仪式杀死过一次的秋奈,如今又被杀死了一次……如果,如果我连秋奈都可以杀死,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我不能杀死……这双沾染了秋奈性命的双手,又怎么能……”
式的手有了松动,似乎想要松开我。
可是,不只是她抱着我,我还抱着她。我用尽自己的力气,双手扣成一把锁,无论如何也不让式离开我。
“没事的,式,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如果她没有涅槃,她会从这大楼上跃下。可是她是涅槃了的存在,只有式能够杀死她,她只能想办法让式杀死——哪怕这会让式很伤心,可她也只能这么做了。所以,这不是式的错,而是涅槃……涅槃秋奈的错。”
到此,我彻底把我自己与涅槃明奈割裂开来。
与之一同割裂的,还有我的过去——孤独一人的前世,得到父母却又失去父母的过去,地狱般的两年。全都都只存在于过去,与现在永别。
我只是这个两仪式的两仪秋奈,仅此一个身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不然的话,式没办法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更没办法面对我和她之间本就残缺的爱。
久远寺有珠说的很对,孤独不会让人越来越脆弱。动画与小说中的两仪式很早就有了黑桐干也的陪伴,而抱着我、也被我抱着的两仪式却在四个月钱有了我。她比我知道的两仪式更加脆弱,必须好好地呵护,才能活下去,拥抱幸福。
式没有回应,但是她的泪水在慢慢减少,越来越像一个活人,而不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偶。
良久之后,我轻轻地对她说——
“……式,我们回家吧。橙子在下面等着我们,很快我们就能到家。”
只要回到家,心灵就会得到滋润。
只要回到家,一切就都能得到释放。
我站了起来,牵着式的手,前往依然可以使用的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