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涅槃明奈◆
大概是存在的时间太久了,式这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没有在我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我依然平静地望着式,忘却了喜悦,忘却了悲伤,平淡到什么都感情不存在,平淡到只剩下最后一丁点的执念。
“式……你知道的,我没办法停下来了……我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就像雪球一样,或许一开始非常小,可是在雪面上滚动了太久太久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了。”
“但是,明奈,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命令?”
“啊,是命令。如果不是命令的话,你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任何一句话吧?我只有强制要求你停下来,你才会真的停下来。”
笑容不自觉地勾勒在我的脸庞上。这么多次失败与轮回,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对待。这不仅让我觉得有趣,让我好奇现在式的状态。
“我在式的心中,就是这种需要命令才会停下的存在吗?”
“比这更差。至于原因,我不解释,你也应该很清楚吧?”
因为我伤害了现在的秋奈,因为我不是现在的秋奈,这就是原因。
正如我刚刚倾诉的那样,我是一个活在过去的幽灵。我所有拥有的一切都已经消逝,如今的我还拥有的,只是燃烧在我心中的那股执念。
但实际上,在式的眼中,我已经连幽灵都配不上,而是一个怨灵吧?
“式……在你的眼中,我究竟是什么?”
我轻声说着,露出平淡的、没有一丁点感情的笑容。
纵使是最差的印象,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我早就已经经历过了。
“这个无尽轮回的具现化,折磨秋奈的元凶。”
“……元凶……吗。”
比我预想中要好太多了。至少式没有觉得我疯了,至少式没有彻底忽略我。
可是,我的心依然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好像式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你明知道的,如果秋奈永远地死去,我不可能独活。”式继续说,“无限次数的尝试,也代表着秋奈将死之日越来越近。你在杀死秋奈的同时,也是在杀死着我的心。如果你认为你真的喜欢我,就停下来吧。不然的话,你的喜欢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的执念,根本不是真正的爱。执念只是为了自己,爱是为了他人,这之间的差距……算了,反正我说,你也不会懂的。”
我的心中依然没有一丁点的波动,平静得就像无风的湖面,寂静得就像死亡的夜。
这究竟是痛到感觉不到痛,还是就像我之前说的,因为早已经习惯了全部的痛苦与悲伤,如今听到心碎的话语,也不会觉得痛了?
我不知道……
“不是的,式。如果没有她的话……如果没有她的话……”
说话的,是在这个时间点上的另一个我。
从她声音中,我能感觉到她和我不一样。她能感觉到心痛的感觉,知道我本应该心疼到连话语都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此时此刻的她,就是此时此刻的我。
然而,激动的话语,被式的冰冷所打断。如同篝火上的火焰,被暴风雪所熄灭。
“我知道,如果没有她的话,或许秋奈你早就死掉了。又或许就像她所经历的那样,在第一次见面就以厮杀告终,然后再一次相见的时候被我用匕首贯穿心脏。但是……但是这不是她折磨你的理由。当转折点来临之后,就不应该再继续尝试了……实际上,我从来都没有追究她的过去,我只是想让她停下来。你是我最重要的妻子,如果她停不下来的话,我只能用我自己的力量,让她停下来……哪怕要杀了她。”
明明,我的心已经平静到了式说任何话,都不会有波澜才对的。
可我的身体依然忍不住反驳式的话语。
“式……你一共做了三场梦吧?”
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这错愕就溶解于冷酷之中。
似乎她并不止做了三场,而是更多。可剩余的梦我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错,我做了三场梦,关于你的梦。”
“那你肯定还记得,第二场梦是什么吧?没有我的介入,她已经成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哭泣,只会轻声呼喊着‘痛’的人偶。让这人偶唯一脱离痛苦的方法,只有一个,而那场梦里的大圆的式,也确实是那么做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切开佐久间秋奈所有的死线,将其肉体分解为最基本的分子。
没有了灵魂,没有了稳定的结构,佐久间秋奈就不再会重生,永远地消亡。
式的脸庞微微发白。
那场梦就像一把刀子,在她柔软的内心刻出佐久间秋奈死去的画面,每当挥舞起匕首时,每当内心不安时,那副画面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隐隐作痛。而她现在所持有的、仿佛黑洞一般的湮灭魔眼,就是拜那场梦所赐。
“那是我自己的错误,我不会否认。”她的声音出现了一丝的颤抖。
“即使如此,你还是不能理解我吗?”我追问着她。
“在你停止伤害秋奈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去理解你的。如果理解,就意味着违背我曾经立下的誓言——我会杀死任何一个伤害秋奈的存在,无论它是什么。”
“如果……我非要继下去呢?”
“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会杀了你。”
我轻笑着,早已经习惯了被式这样对待。毕竟,此时此刻还是幽灵的我,正是被式杀死的。第一次将要被被杀的时候是恐惧,第二次的时候是绝望,如今的第三次就是宁静。宁静得就像死亡一样,就像“无”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有。
“那就来吧,式!来杀死我吧!来终结涅槃明奈的宿命吧!”
满地的猩红蔷薇缓缓凋零,随着只有我才能感受到的悲凉之风,如同蝴蝶一般漫天飞舞。
式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魔眼死死地锁定着我的心脏。
然而,另一个我却飞速奔跑着。她张开手臂,充当一个人肉做成的盾牌,来到我的身前,挡在我和式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