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但是,这才是正常的现象。这说明胃部如实地消化了那碗粥,也很快就消化那三个饭团。按照我的恢复的速度,恐怕到五点多的时候就可以离开这间医务室吧?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如此命硬,我都觉得一定是上天和命运想要好好地折磨我,才选择这么做。
然后,在我胡思乱想中,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半——这所学校的学生开始社团生活的时。身为学生会会长的七谷玉绪没有处理学生会的事情,而是直接来到了医务室,观察我的病况。
“佐久间同学,我又来了。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啊,小野老师确实如传言中厉害啊。听说去年的时候有学生突发心脏病,小野老师就很快治好了。相信佐久间同学今天就能变得正常吧?”
“……为什么不说话?”
当然,我问的是为什么那个小野一直对我不说话。
七谷玉绪不是很理解我的意思,对我确认地问着。
“呃……佐久间同学说的是小野老师吗?”
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在来这所学校之前,小野老师就职于一家很有名的大医院。那个时候的她,应该是急救科的主治医生。急救科这种地方,佐久间同学你肯定也是知道的吧?但凡是被送过来的人,都是濒临死亡的人。许多人都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大概是一些事情吧,小野老师觉得是自己的错误,才导致病人的死亡。而且她也么变法再去习惯病人的死亡,所以才辞去那样的工作,拒绝了医院的挽留,来到了这所学校。之所以对佐久间同学冷冰冰的样子,应该是因为佐久间同学在她的面前差一点死掉,让她回想起过去了吧?其实,她实际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佐久间同学,所以对自己有些失望吧?”
听完七谷玉绪的话,我愣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以为那个小野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现在看来真是谬误到了极点。
现在想想,想必正是因为对医院的印象极差,所以才让我留在了这里,而不是把我送到医院吧?在学校的医务室也许不用给钱,但是去了医院,就无论如何都要负担起医疗费用了。
消解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我不禁向七谷玉绪问起困扰了我一整天的那个问题。
“七谷学姐……一个人如果活着,不得不去偷、去抢、乃至去杀人,是正确的事情吗?”
正如我问的那样,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去打零工,去找更多的亲戚借钱,比起真冬的治疗费来说都是九牛一毛,可能辛苦了好几个月都不够真冬几天的医疗费吧?
为了真冬,同时也为了我自己,我只有这三条路可以走。
“这……”
七谷玉绪一时失语,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没办法回答吗?”我发出砂纸摩擦一般难听的声音,眼睛变得酸涩,却没有任何的泪水,仿佛一个有了悲伤的心、却永远不可能有泪水的人偶。
“杀、杀人应该是不行的吧?”她忐忑地说。
“为什么?”
“毕竟……毕竟,杀人是严重的重罪啊。”
“但是偷和抢不是重罪吗?”
“……果然还是不一样吧?夺走生命和夺走财产之间肯定有不同的吧?”
“是吗……”
对于被逼到绝路的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小偷小抢是肯定不行的,如果我要活下去、如果我要坚持到真冬醒来,必须是惊天动地的大案才行。
可是,如此孱弱的我,真的能去偷、去抢吗?
答案……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七谷玉绪震惊地看着我,仿佛她就是最后时刻的东郭先生,终于意识到自己救起来的是一直吃人的恶狼。
“佐久间同学……难道?可是……不应该啊……明明……明明……”
“七谷学姐,偷和抢才是需要身体素质的事情。偷和抢夺走的是坚固的、有形的死物。但是,子弹、毒物、车辆、病毒、指节大的剃须刀片、甚至只是微小伤口的感染,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夺走一个人的生命。自从经历了那场车祸后,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这东京都里不停徘徊的途中,我就已经见过常人一生都难以遇见过的死亡。正是那些死亡,让我深切地知道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一个人如果真的想杀死另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佐久间同学……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为了活下去而杀人,真的可以吗?”
“谁知道呢……七谷学姐,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这里是东京都,距离歌舞伎町、吉原、池袋都很近,但是你觉得那些人会看上现在的我吗?”
“佐久间同学,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做!如果去了那种地狱,一辈子都只能在地狱里徘徊了!无论如何也不要去那种地方维持生计,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七谷玉绪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那是地狱般的世界,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该涉足的世界。
但是,不用这种方法,想要用合适的手段去赚得足够的钱,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情。
那种事情出现的几率,和购买彩票一下子中了头奖没有任何差别。
况且,就算是买彩票也是需要资本的。仅仅只是剩下三百日元的我,连一张彩票都买不起了。
所以,面对七谷玉绪的质问,我只能发出一句接近感叹的决定。
“果然……还是只能杀人了啊。只有想办法杀掉别人,才能在对方不追击、不反抗的情况下夺走对方的钱财。只有拿到足够的钱,才能真正地活下去……这个世界还是一样的冷酷,还是一样的冷漠,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地方。”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七谷玉绪不反驳我,肯定是知道我的情况,肯定也明白我的绝境。
在这绝境里,我实在是生不由己,就算坠入了地狱,也只能习惯地狱,最后让自己成为披着人皮的恶魔,直到最后的最后被一个勇士杀死……或者被另一个更强大的恶魔杀死,然后被遗弃在谁都不会记得的角落里。
就算有人知道我的遭遇,除了感叹一句命运无情之外,大概也不会有别的特别举动吧?
就像现在的七谷玉绪一样——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眼神变得狐疑,仿佛我已经杀过了人,又仿佛我已经从一个人类变成了活生生的怪物。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七谷玉绪发出了颤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