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她的反应让我变得慌乱了起来。
“所以……究竟是怎么了?”
在我问完之后,试管里的血液不再发光,橙子把试管放回试管架里。
她闭上眼睛,似乎在组织语言。
地下室的潮湿让我感觉墓地般的阴冷,心中的疑惑和恐惧更让我感觉有幽灵在握着我的脖子,我的视界因为紧张而变得梦境般恍惚。
在很久之后,她才给出结论。
“简单来说,你的肉体处于是生是死、非生非死的状态。并非停滞,也并非消亡,更非生死之间,而是超越了生死这个概念,成了死亡在人间的化身。与死徒相比,你更像死人。与幽灵相比,你更具备活力。你的身体与灵魂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秋奈,你知道阴阳鱼吗?”
“知道。但那不是两仪式的状态吗?”
“不一样,你的阴阳鱼和式的阴阳鱼完全不一样。式是从无极(空)中生出太极(人),再由太极(人)中生出两仪(人格),最后成长代表四象的阴阳鱼(两仪式)。你是六十四卦(事像)整合为八卦(概念)、再由八卦(概念)整合为象征四象的阴阳鱼(佐久间秋奈)。式的路线是万物的生长,是一生万物,正如种子发芽。你的路线是万物的死亡,是万物归一,正如尸体的分解。”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我完全被橙子的话给绕晕了。
5.如蔷薇般的蝴蝶
◆佐久间秋奈◆
在测试完血液之后,我和橙子离开了墓穴般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我没办法理解橙子在说什么。许多词汇我都不知道具体定义。但我想,那应该是很重要的话,以简要的词汇高度概括了佐久间秋奈这个人。
我知道橙子。她说过的话,基本没有错过。既然她这么定义了我,应该也不会有错——也就是说,我和两仪式是完全相反的人,我们会互相厌恶、互相厮杀、容不得对方的存在、直到只剩下一人——至少我个人理解是这样的。
“理解不了也没有关系,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好了。现在的我是言语治疗师,也就是引导他人解开心结、认识真正自我的人。一旦认识了自我,刚刚那段话的意思,随着时间的流逝,你就会逐渐明白。就像做数学题一样,光靠老师讲解例题,终究很难理解吧?必须自己不断地做题,才能理解公式和定理是怎么回事。以后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尽管来找我,我很乐意为你解答。”
可我连该问什么都不知道。
我懒得去探究哲学上的事情。我总觉得探究哲学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那是属于正常人的哲学,而我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异常者。
我更感兴趣的,是我和两仪式即将到来的对决。
“我和两仪式终有一战,橙子你明白的吧?”
“当然。但是,不用担心,式还从来没有真正杀过人。在两仪家的时候,她过着公主一样深居简出的生活。从昏迷中苏醒之后,她的感情也淡漠了很多。能引起她的杀意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就算她的杀意再怎么强烈,她应该能忍受得住。因为不杀人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比秋奈你想象得还要重要。”
“为什么你这么确信?你又不是两仪式。”
没有了黑桐,我觉得两仪式迟早会杀死别人。她那如空洞一般的心,一定只有杀死别人才会有感觉。而一旦杀了人,两仪式就会杀害更多人,再也停不下来。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对于我的疑问,橙子只是露出平淡至极的微笑。
“因为我是式的言语治疗师。我明白她的性格,我也知道她对另一个他的誓言与约定。按照那个约定,就算内心的杀意再怎么难以抑制,式也只会‘伤害’而不是‘杀戮’。而且,我对我的能力很有自信,我教给她的方法一定能排解她内心的杀戮欲。”
另一个他,应该说的是两仪织,存在于两仪式这个躯体里的另一个人格。
听橙子的话,我知道,两仪式意识中“织”的人格已经永远地消失了。距离两仪式醒来已经过去了两年,对于织的消失我并不感觉到意外,就和花开花落一样正常。
“秋奈,你想杀死式吗?”
“想,也不想。”
“究竟是想,还是不想?”
“我的感情让我很想杀死她,我的理智却不想让我这么做。”
“秋奈,你注意到你看式时候的眼神了吗?”
“人类看不到自己的眼神,除非通过录像。”
“第一眼看到式,你的眼睛充满了悲伤。那悲伤像流淌的血液,诉说着痛苦,诉说着哀愁。那种眼神,其实动物也有。想要加入狼群的孤狼,被狼群拒绝了,就会有这样悲伤的眼神。可是,当你注意到式的杀意之时,你的眼神变成了同样的杀意。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露出悲伤的眼神?”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两仪式是个什么人吧。”
“这样吗……”
因为知道,所以上辈子喜欢得不得了。
因为知道,所以对注定的你死我活而感到本能的悲伤。
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可说的。
“呐,橙子。”
“有什么事就说吧。”
“你觉得,我和两仪式谁能活下来?”
“如果真的只有一个人活下来,我想是式吧。你说过,式的寿命还有五十多年。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真正杀死式。那么,你就只能被式杀死。虽然我觉得式也不会杀死你,但是你杀过人,所以对‘杀死他人’这件事比式更有原则,也更知道杀死别人时的痛苦。”
“这样吗……”
我简单地应了一句,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自从前天那一夜开始,我的心就备受折磨。我想,恐怕只有真冬知道了我的杀手身份,才会让我有比这更深的痛苦。现在知道了答案,让内心的结终于解开,反而轻松了不少。
对于我的动作,橙子看起来有些慌张,立刻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