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造化斋主
“不较真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真正的定义是通过催化或非催化的方式,加速或减缓组装的过程,传递组装所需要的空间信息,同时抑制组装过程中不正确的副反应。”
司明看着萧玄道:“所以,这枚晶体可以帮助催化出其它的原生种。”
“就这么认为吧,这是最接近的概念了。”
“斗胆请教师伯,你煞费苦心取得这枚晶体,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玄笑了笑,没有回答,并转到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你写过一本小说,名叫《鬼神都市》,作者‘司马孔明’就是你的笔名吧。”
司明不懂对方怎么突然扯到这件事上,忙道:“不想师伯也看过拙作,倒是令晚辈惶恐了,如果有什么看了不满意的地方,请您不要介怀,毕竟只是篇小说,当不得真。”
他倒不认为对方会是自己的粉丝,《鬼神都市》在海洲小说界中,虽然有新奇的设定作为卖点,可故事情节并不出彩,亦无挖掘人性的内涵,尤其现在的剧情还没有到大转折的阶段,前期的内容就是主角得到金手指大杀四方,赢得地位赢得美女青睐,讲究爽、平、快,完全是网络小白文的节奏。
这种内容用来糊弄粗人、娱乐群众倒也够了,像萧玄这种博通经籍、洞鉴古今、才高八斗,精通天文地理化学物理生物医学历史军事的前任钜子,根本不可能看得上眼。
墨家的列代钜子,基本都是这种人形图书馆的怪物,若当代没人够得上标准,宁可将位置空悬着,也不会滥竽充数。
谁料,萧玄却道:“不是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剧情暂且不提,里面经由主角之口,片鳞半爪出现过的共产主义,实是一种非常伟大的思想体系,给了我极大的启发,若能将内容完善,绝对是开宗立派之学,可以在百家中增加一个‘共家’!”
他双眼精光烁烁,透着迫人的光芒:“诚然,共产主义中有不少见解与墨家思想不谋而合,尤其是书中提到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看得出来,有不少内容便是将墨家思想披了一张皮,包装之后拿出来,但你能做到这些已是不易,即便不能开宗立派创建‘共家’,至少也是个新墨学。我无法断言,共产主义就是墨家的未来,可至少是一种前进的方向!”
“……”
司明微微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在写书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自己信手添上的共产主义思想,或许带来某种程度上的思想冲击,引起社会舆论,但一来他不认为那些大佬们会有闲情看他的小说,而普通人看了,未必能领会到共产主义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只会当做作者一个的脑洞。
二来海洲的学术气氛浓烈,百姓们早已习惯百家争鸣,而非独尊儒术,各种稀奇古怪的思想都有,一个“共产主义”算不得稀罕玩意。
据说有人认为猫科动物才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生物,将猫科动物的习性引申到人类社会,写了许多篇论文,并以此为基础,提出要成立“喵家”,同时也有人争锋相对的提出要成立“犬家”——这两家固然只是戏言,上不得台面,可管中窥豹,便知此时的社会氛围对离经叛道的思想是持宽容态度的。
司明万万没想到,萧玄这位本该日理万机的大人物,脱困后不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报复仇家,反倒有闲心去看消遣向的小说,还好死不死的看到了他写的小说。
纵然他在书中只是浅尝辄止的提了几句,可以萧玄的眼界和智慧,如何看不出寥寥数语背后所蕴藏的价值,光是关于“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资料”的阐述,就不亚于向他打开了一道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萧玄赞许道:“你以后要多在书中写写关于共产主义的内容,对了,你曾在书中提到过的资本主义,从名字上考虑,应该就是杨朱思想的改头换面吧?与社会主义相对矛盾,便是暗指‘天下不归于墨,则入于杨’的关系吧。”
司明对这位师伯佩服得五体投地,光是一个名字就看出了里面的门道。
所谓“杨”指的就是杨朱,即道家杨朱学派的创始人,最能代表他思想一句话便是“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其意思是说,即便从我身上拔一根毛就能让全天下的人得到好处,我也有权利不去做,这是纯正的利己主义。
很多人以为他的意思是即便拔一根毛就能利于全天下,我也不去拔,这是错误的理解,因为杨朱的原话是“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杨朱的意思是,我可以选择拔,也可以选择不拔,拔或不拔都是我自己的权利,谁也不能逼我,既不能逼我拔,也不能逼我不拔。
用地球上耳熟能详的一句话来说明,就是“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相比之下,墨家主张为公,倘若是相同的情况,墨家就一定会拔,而且会将身上的毛拔得一干二净。
若是有“大能”对墨子说,砍下你的脑袋就能让全天下的人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他会毫不犹豫的砍下自己的脑袋。
换成杨朱,则会嗤之以鼻:“天下人的幸福关我屁事!”
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过去是杨墨对立,到了两千多年后,就变成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对立,依旧逃不出利己思想与为共思想相互争斗的怪圈子。
只不过到了司明生活的时代,国人大抵都鄙弃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觉得都是糟粕,而对舶来品拍手叫好,觉得全是精华,听到一句“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立即惊为天人,感慨外国的月亮果然比国内的要圆。
岂不知,这句话若是放到两千多年前,只会被杨朱学派的门徒嘲笑“粗浅鄙陋”“拾人牙慧”。
老祖宗瞧不上眼的玩意,反倒成了后代子孙眼中的珍宝,若是祖宗们泉下有知……大概也只会说一句“关我屁事”,至少杨朱门人会这么想。
司明有气无力的应道:“我也只是异想天开,写作的时候妙手偶得之,真要让我将整套理论写出来,打死我也做不到。”
他真怕萧玄将来要在素国举起共产主义革命的大旗,然后再说一句是从《鬼神都市》中找到的灵感,那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妙手偶得之’这句话比喻得很生动,比你写小说的文采可要高出不少,总之,你想到多少就写多少,我不强求。”
倘若司明将整套共产主义理论写出来,萧玄免不了要起疑,觉得是某位大思想家在代笔,零散的碎片反倒能够令他接受。
蓦地,慕容倾插话道:“也就是说,师伯你是在知晓会出现如今局面的情况下,诱导史可朗举行这场仪式的?”
不知何时,信徒们停止了对元祖大仙的感谢,转而为同伴的死亡悲伤哭泣,或者为自身的伤势惨嚎。
只见祭坛附近,躺了一地的尸体,全是在原生种袭击下牺牲的百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四副画
面对慕容倾的质问,萧玄可以推说自己思虑不周,没有考虑到引发的后果,虽然理由比较拙劣,可终究是有了理由,谁也不能指证他说的就是假话。
没有考虑到后果就去做,跟考虑到后果仍坚持去做,两者的程度是不同,就好像过失杀人与故意杀人,虽然同样有罪,可判罚的深浅不同。
然而,萧玄没有这么做,他是个骄傲的人,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撒谎。
“没错,我事先就料到会有伤亡,计划中本该在原生种母体出现的瞬间,将其降服,继而控制其它原生种,奈何路上发生意外,被耽搁了,未能及时赶到。”
慕容倾转而看向心月狐,道:“你完全可以下令让她阻止仪式进行。”
“我没有下令,因为要等下一次合适的机会,不知道还得等多久,我没那么多时间,”萧玄目光扫过四周的残状,心如铁石,未有半分动摇,“这是必要的牺牲。”
慕容倾毫不退让:“我听师傅说,以前的师伯是一名体察百姓疾苦的人,以民心为己心,是个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拯救别人的英雄,这样的英雄绝不会说出‘必要的牺牲’这种话!”
“英雄的萧玄已经死了,死在藏青天原的茫茫雪山之中,站在你面前的,是个泯灭仁心,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萧玄眼神一凛,散发出莫大的威势,浩浩荡荡如天崩塌,一瞬间仿佛白昼化为黑夜,令心灵陷入无可遏制的恐慌之中。
外围的何弃常受到波及,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心灵上的压力削弱到可以承受的程度,心月狐被刺激得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再难维持人形,各个部位都出现兽化的痕迹,司明亦觉得头皮发麻,但他明悟道心,坚定自身之路,又有炽阳斗法这种专门克制黑暗的功法,并有在外表上露出怯意。
慕容倾首当其冲,那种仿佛见到天敌的恐惧感掠上心头,好似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刺激着生物的求生本能,令她忍不住向后退去,一张俏脸更是惊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