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看来，你都知道了。”她轻声道：“我就知道那自称书记官的青年的话并不可信，他和你相同，太容易心软，也太过于天真理想化。”
“这是缺点吗？”白觉反问。
“是缺点。”剑仙姐姐的脸颊在烛光映照下，依旧冷若冰霜：“你这样的人，在乱世之中，太容易死了，若是没有人看着，是活不下去的。”
“或许吧。”白觉不否认，但他也不承认：“但我自认为自己的生命力没这么脆弱。”
“要么保持原本的天真死去，要么抛弃天真的理想活下去，不论哪一者，过去的你都会成为过去。”她轻轻摇头：“又有什么不同？我只是不想见到那样的你，才让你不要来……”
“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那我反而做不到。”白觉张了张口，却被打断。
“我们还有些时间，先问问她们为何而来吧？”赵政儿看向李秀宁，视线平和：“你决定好了答案么？”
李秀宁正要单膝着地，却被始皇托起身子，她说：“现在，不用跪了。”
李秀宁轻轻点头，她说：“我做不了储君，抱歉，辜负了陛下的期待……”她咬了咬牙，还是坚持道：“我还是认为，只有陛下，才能治理这神州帝国，除了您之外，谁还能……”
“这神州帝国的帝皇，只是一个象征，即便少了我，也无关紧要，该有的仍然会有，百年来，这群朝臣哪一个没有真才实学？只要薪火代代相传，何须皇帝事必躬亲？”始皇摇头：“你太执着了。”
“可，为何陛下要退位呢？”李秀宁和李诗冥不同，她不为皇位，而是要问个清楚，这铁娘子傻姑娘始终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因为她不认为始皇是个会逃避责任和义务的胆小鬼。
白觉闻言，只是心中一叹，他知道，却不可说。
“因为……”赵政儿轻声说：“我快要回归文明之理了。”
这一句话，在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
李秀宁苦涩道：“怎么会？英灵寿元可达千载，这才短短百年……”
“百年，还不够久吗？你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吧……”
赵政儿站在烛火之下，这时，李秀宁鼓起勇气看去，她所看见的，不再是那冷冽肃穆的帝皇，脱下了龙袍，卸下天子剑，放下了神州帝国的权柄之后，她也只是一个身姿略显单薄的女子。
她很美，却也仅此而已了。
抛却尘世给她的定义之后，她所剩下的也只是纯粹自我。
“你明白了吗？”
她说：“朕已经死了，始皇已经不在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名为嬴政的残骸，和你们说话的，只是我所留下的最后思念。”
李秀宁舌尖泛起苦涩的味道，麻痹了所有话语，她不知该如何应答。
而李诗冥缓缓出声，神色复杂难明：“陛下……是自我了断的吗？”
赵政儿看了一眼李诗冥，颔首道：“是。”
“为什么？”秦公主脱口而出：“为什么？”
白觉答道：“因为有些事物，比生命更重要……”
他又问：“只是，值得吗？”
赵政儿不答，她说：“我给你们说一说过去吧……”
“自古以来，这片大地上就流传着鬼神之说，流传着神话……可文明之理里没有鬼神，英灵都是来自于真实的历史，都是实实在在活过的人……所以，神州大地的人民，尊重敬畏的不是鬼神，而是先祖，自己的先祖以及相承一脉的血与骨，这是民族荣誉感的根源，亦是千百年来战乱不休，分分合合的根源。”
“而我第一次出生的年代，战国……你们都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圣人也根绝不了战争……我自出生开始，就是背负使命而来，一统六国，结束纷争的使命，那是先祖的遗愿，一刻都不敢忘。”
“过秦论之中有一句话说的极对——‘奋六世之余烈’，没有秦朝六世君王，也没有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我只是站在了先祖的肩头，才成就了一统六国的大业……所以我自出生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努力，为了一统而存在……”
她说：“宛如一个机械。”
这平淡的语气，将她的功绩贬的一文不值。
“所以一统之后，我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明白，想追求什么，也不明白……我有试过去寻找一些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动力，譬如跨不过的生死大限，寻找长生之道，只是很快就放弃了，因为……活得越久，越痛苦，那并非是一种快乐，而是折磨。”
“于是——”
她说：“我选择自我了断。”
这句话一说出口，相当于，她否定了自己的存在价值。
不是身处于敌军之中的战将，不是蒙冤入狱有苦难言的忠臣，不是重责在身却一步走错的谋士，她的死，毫无价值……也毫无悲壮可言。
李秀宁不知该说什么。
李诗冥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千古一帝，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这一次，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才选择自我了断？
“失望吗？”始皇轻声道：“这也是应该的，因为那是我所犯下的一个致命的错误。”
“我忘记了，当登上帝位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我没有意识到，当帝皇毫无征兆的死去之后，会给这个建立不久的帝国造成多么强烈的动荡。”
她苦涩道。
“大秦灭国了。”
“灭在朕的手里……”
“那是朕此生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所以，朕决意不会再让这一幕重演……”
“那您为何——”李秀宁还未开口，白觉便遮住她的话语：“听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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