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使徒 第972章

“都快二十年的事情了吧……外公是书香世家，老妈从小也算是个闺中小姐，按部就班地读书，在外公的教导下长大，如果没有遇到老爸的话，也许会读完大学，进行深造，然后成为外公一样的学者吧。”

姬子托着下巴，捏着勺子重新搅拌起咖啡，清脆的响声映衬着咖啡屋内悠扬舒缓的音乐：“你老爸呢？”

“父母双故，山村里走出里，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孩子，辛苦读书，成绩优异，最后村里集资才把他送到了城里读书，希望他能够出人头地，也正是因为这样，老爸才能遇见老妈。”

姬子微微挑眉，饶有兴趣地猜测道：“所以你外公外婆看不起你老爸？”

“看不起的确是看不起，不过不是你那种意思的看不起，麻烦别把我外公外婆想成什么食古不化，固执己见的老顽固大反派。”齐格飞推了推眼镜，微微叹了口气，“实际上从现在的角度客观来看……老爸老妈当年算得上很过分。”

“很过分？”

“我还是慢慢说吧……”

齐格飞镜片后的目光微微带起些许波澜：“刚好在一所高中读书，老爸算是被老妈打击到了吧，毕竟在山村接受到的教育，层次上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不过老爸学习上也算刻苦，成绩一天比一天好……我听老爸说过，那时候他在埋头咬牙读书的时候，其实感觉非常困惑——那就是读书对他的命运而言，有意义吗？”

“在当时算得上高昂的学费，需要村里大家集资，这种恩情他一向感怀，也因此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就这么读书读好几年？靠着乡里乡亲的资助？拖累大家的生活这么读下去？等读完了书，成了人人羡慕的大学生，自己就算是出人头地了？能回报乡里乡亲的恩情了？看似日常平静的校园生活，实际上每一天对老爸来说都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

“这样啊，怪不得我调查到你爸每年总是会去一趟某个山村，捐助各种电器，投资一些没什么收益的东西。”姬子微微点头，“那齐鲁叔叔和洛泊阿姨的情况……”

齐格飞瞥了眼笑眯眯的姬子：“你的称呼还真是……算了，当时老爸有些迷茫吧，凑巧老妈开解了他两句，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老爸说老妈那时候就是个读书呆了的姑娘，开解他的时候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但又恰巧有用，于是老爸放弃了正儿八经地读书上学。”

“然后呢？”

“然后老爸就去鼓捣着做生意了，他倒是经常拿自己来举例，说‘瞧你这没情商的样子，我高中的时候都比你能说会道，就算是个陌生人，我都能和他扯上一两个小时’。”齐格飞喝了口咖啡，“在学校住宿，抛弃一些觉得没用的学科，专门去学习一些感觉有用的东西，比如数学之类的，他那时候还喜欢去书店翻一些励志书籍。”

“励志书籍？”

“也就是现在说的那种成功知名人士的鸡汤一类的玩意儿，老爸说那会让他感觉自己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亏欠大家，让他有胆子继续那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姬子摸了摸下巴：“从结果来看齐鲁叔叔是成功了吧？那洛泊阿姨呢？你怎么没说？”

“去外面到处寻找打工机会，利用打工机会和一嘴流利的漂亮话吹捧那些师傅，学木工、学炒菜……老爸用尽一切办法想着赚钱，同时也学着乱七八糟的手艺，他的成绩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下降了，不过也慢慢积攒起来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齐格飞眯了眯眼睛，“那个时候，老爸开始春心萌动，主动接近老妈，打着‘能不能辅导我一下功课’的名头求教，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而根据老妈所说，在逐渐了解到老爸干什么的时候，她就很好奇，好奇老爸那种自己没见过的生活和心态。”

姬子点点头，示意齐格飞继续说。

“其实老爸也有些心思不轨，他事先打听过，知道老妈家境不错，所以心里也有一些花花肠子，不过老爸年轻的时候……或者说哪怕现在，他都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也是个很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投机倒把，猴精猴精的人。”齐格飞毫不留情地评价了一下自己老爸，“老妈好奇了，老爸又主动为之，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两个人就确定了情侣关系，然后老妈就把老爸带到了外公外婆面前。”

姬子抖了抖眉头，语气中带着错愕和疑惑：“哈？！洛泊阿姨把齐格飞叔叔带到家人面前？高中时候？！”

“既然相爱了，那就要确定名分，得到家人的认可和祝福，姬子你以为我老妈年轻时候是个傻白甜的姑娘吗？唔，虽然老爸总说她傻，但实际上老妈是看得清，胆子也一点都不比老爸小。”齐格飞手掌摩挲了一下咖啡杯，轻轻叹了口气，“结果理所当然，外公外婆大发雷霆，责令两人分手，原因不是两人是高中生，还年轻……”

“所以原因呢？”

“外公外婆认为，两人不会合得来。”

姬子摸了摸下巴：“门当户对的意思？”

“外公外婆家不差那些钱，他们反对的也不是老爸很穷，外公外婆所认为的合不来，是指这里。”齐格飞抬手指了指眉心，平静地说道，“老爸很俗——并非贬义，而是一个客观的评价，混迹市井之间，摸爬滚打地努力想要出人头地，他有能力，当时也从无到有做出了一些成绩，也许不算什么，但给了老爸自信，他所以才有胆子跟着老妈去见娘家人。”

“然而老爸猜测错了一些东西，外公外婆更看重的是他的三观、人生态度、生活理念等等方面的东西，显然这与老妈的三观、人生态度和生活理念截然不同，所以外公外婆才会大力反对，老爸至今都记得那次外公所说的话，并且还给我重复了好几次。”

齐格飞呼出一口气，模仿着语气说道：“‘一个沉醉书香古籍，一个琢磨人情世故，一个学着精神哲学，一个考虑物质享受，一个应当半步跳出尘世再看人间，一个却是钻入钱眼子筹谋勾心斗角，一个行得正坐得端，做好自己立身处世，一个赔着笑憋着气，一心定要出人头地！你们两个人凭什么在一起？！小子你是不是觉得不服气？那你告诉我，未来你们拿什么稳稳当当地相处一辈子？！你成功与否，富贵荣华还是穷困潦倒，这些关我老头子什么事？我是怕你耽误伤害我女儿一辈子！’”

姬子喝了口咖啡：“老人家这话说得可够狠啊。”

“更狠的还在后面……老爸是个骄傲的人，外公否定了他，他当时赔笑也赔不住了，更别说外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里憋着火，说了两句之后老爸就炸了，当时就和外公外婆吵成了一片，不过比起外公外婆的用词来说，老爸骂人就狠多了。”齐格飞微微叹了口气，他今天叹气倒是格外的多，“老妈当时是认准了老爸，在两边吵起来之后劝不住，也是一气之下就陪着老爸离开了，这下外公外婆那边同样就气了，当时外公还说了一句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话。”

姬子想了想，微笑道：“‘走出这个门，你就不是我女儿？’，这句吗？”

“是啊，但无论老妈还是外公外婆，都是来真的。”齐格飞想着，嘴角露出些许微妙的苦笑，“唯独老爸不知道啊，他还以为两边都是在说气话呢……就像外公说的那样，两个人的精神世界，根本就是不同的节奏和样子。”

“所以……你老爸干了啥？”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老爸和老妈造出了我。”齐格飞叹了口气，“也许是年轻气盛，也许是情绪还在，也许是鬼迷心窍，也许是青春期生理，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情到浓处，也许是老爸觉得有了孩子，那外公外婆不认也得认……”

姬子微微想了想，就感觉出那会是多么天崩地裂的场面：“显然这个做法太激进了，尤其是在齐鲁叔叔并没有完全了解过自己的娘家人的时候……嘛，忽然觉得洛河老爷子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不过洛泊阿姨就这么从了？”

“既然决定要与对方共度一生，那么这种事情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齐格飞幽幽地说道，“老妈说当时她是这么想的，而且感觉很幸福，世上会多出一个两人的爱情结晶……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值得说的了，老妈退学养胎，老爸拼了命地奋斗，他认为还是自己没有出人头地，所以才会让老妈退学，总之两个年轻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了。”

姬子感慨了一句：“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唯独这段回忆，老爸和老妈没怎么说过，但都说值得。”齐格飞慢慢喝掉变凉的咖啡，“后来我出生了，老爸送老妈重新读完高中，读完大学，我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是保姆在带，老爸总是很忙碌，偶尔老妈会回来照顾我一段时间……然后，在我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妈结束了大学生涯，开始当我的班主任了，一当就当到高中。”

“至于外公外婆，是几年前刚上高中的时候，老妈带着我去见的他们，我记得那是老妈第一次哭，外公外婆很自然地接受了女儿的归来，也接受了有一个外孙的事实，同样，他们依旧不会认同老爸，老爸也无法认同他们，两边就这么谁也不管谁的僵着。”

姬子皱着眉头，有些奇怪地说道：“事实证明洛泊阿姨和齐鲁叔叔的爱情，打破了一切阻碍，并没有洛河老爷子之前说的那种状况啊。”

“是啊，所以外公外婆认同了老妈老爸的爱情，但他们依旧不喜欢老爸，两件事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齐格飞放下空空的咖啡杯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姬子，“放肆的青春与放肆的爱情，打破一切阻碍，留下一地烂摊子……老妈时常如此感慨，并教导我怎么才算是爱情。”

“老爸老妈的故事，我最喜欢的是我省略的那一段……爱情，本就是没有浪漫的沉重前行。”

姬子托着腮帮子，忽然微笑着，赤红色眸子直直看着齐格飞，笑盈盈地轻声说道：“相爱的人在一起，本就是最浪漫的事情，不是吗？”

“……也许吧。”

第七百六十二章 原谅与改变

“无关对错是非，就是单纯的讨厌而已，外公外婆讨厌老爸，老爸讨厌外公外婆，你有办法？”

齐格飞推了推眼镜，稍微带着些许期待地看着姬子：“别忘了交易内容。”

“你这话说得真是煞风景。”姬子翻了个白眼，抬起手无声地招呼了一下服务员再上杯咖啡，舒缓悠扬的音乐声中，她微笑着说道，“要解决一个问题，自然要明白问题的根本所在，你觉得洛河老爷子，秦素婆婆与齐鲁叔叔相互厌恶的原因是什么？”

“有着过去发生的冲突事件之类的因素，不过那些反而都是旁枝末节，外公外婆不会抓着过去的事情看人，主要原因是他们自身就讨厌老爸那种俗人吧……就像老妈教我的一样，世上无数人，无数个样子，遇到讨厌的人，远离就是。”齐格飞瞥了眼姬子，“外公外婆就是基于这种观念，不喜欢，那就让距离产生美，老爸的话……他现在知道这种事情了，所以就是‘我和你们保持距离，互相眼不见为净’。”

“唯独洛泊阿姨在中间，心有郁结。”姬子笑眯眯地托着腮帮子，“一边是要尽孝，一边是要尽妻子之责，同时也想着能不能让自己的亲人之间和睦相处。”

“……外公外婆最近身体都不太好，老妈说她不想留下遗憾，希望家人之间能和睦相处，安安稳稳地送别外公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