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珂尽去
一座八面七层的砖石巨塔矗立在西湖南面，塔前有一个眉清目秀的沙弥挥着扫把正在烈日下奋力打扫着落叶。
沙弥头顶有一把法力凝聚的油纸伞遮在他头顶，为他遮挡毒辣的烈日。
沙弥脸上带着淡淡哀愁之色，动作虚浮无力，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像是**子过度的青年。
李刃和小青落在雷峰塔下，正面撞上了这个沙弥。
“小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小青的出现，沙弥脸色出现了喜色，抛开扫把迎上前来问道。
然而小青对他却没有好脸色，开口喝了一声，“滚！”
声叱如雷，吓得这个俊俏的沙弥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用问李刃也知道，这沙弥恐怕就是出家的许仙。
没有过多注意许仙，李刃的目光透过雷锋塔，看到了里面的白素贞。
还是原来那副样子，没有什么变化，要说变化的话，白素贞变得憔悴了，没有了初见时那温婉善良的气质。
小青结了一个手印，塔身变得透明起来，开口喊道，“姐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小青！”
塔内的白素贞喊了一句，抬起头朝塔外看来，目光落到小青身旁的李刃身上。
一看到李刃，白素贞立马扭过头去，强忍着发酸的鼻子，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李公子，当真是好久不见，让你看到我这副落魄的样子，请不要见笑！”
白素贞仰着头，可能是这样眼泪不会掉下来，说话时语气显得很冷漠。
“白姑娘，不必如此，你今日的结果是李某之前便预见的，现在李某想问一句，你可后悔了？”
李刃看着白素贞的身影，心下有些复杂难言，哪怕到了这般境地，她还是这般固执吗？
第885章 无怨无悔
“白姑娘大可不必如此，你今日的结果是李某之前便预见的，现在李某想问一句，你可后悔了？”
看着白素贞的身影，李刃有些动容，都这样了，她还是这般倔犟吗？
白素贞仰着头，看着青石塔顶，声音冷漠异常，开口道，“路是我自己选择的，谈何后悔？
能与我家官人相识相知，这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白素贞无怨无悔！”
说着，白素贞吸了吸鼻子，已经从初见李刃的触动中平静了下来。
她也曾经为眼前这个男人动心过，可是对方从来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在想些什么。
他以为自己一心要最求仙道，位列仙班，殊不知曾经的自己只是想要追随在她身边的一条白蛇而已。
现在自己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他又出现了，问自己有没有后悔？
自己只是想要一份儿平静的生活而已啊！
“姐姐，你胡说些什么？就凭这废物，他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了呢？你忘了，你到这般地步全是他害的吗？现在你被关押，他能干什么？”
听到白素贞这一番话，小青不由怒极攻心，指着脱了三千红尘丝许仙朝白素贞吼道。
被小青一指，突如其来爆发让许仙吓得瑟瑟发抖。
娘子是一条修行了千年的白蛇，她这位妹妹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说到底许仙不过是个凡人，知道事实之后，没有发疯已经算是心性过人了。
并不是每个人知道自己的娘子是一条蛇妖之后还能保持镇定的。
李刃哑然，许仙固然是废，但是别人的感情他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况且他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把白素贞从雷锋塔下放出来，刚才也不过随口一问而已。
小青一连串的诘问并没有让白素贞哑口无言，只见她摇了摇头，叹息道，“青儿，有些事情你不懂。或许正如你所说，官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身上没有任何显眼的地方，但是平凡不就是最好的生活吗？我累了，不想成仙，也不想成魔，只想守着官人平静的过一辈子你懂吗？”
“我不懂，当初我们姐妹在青城山下快快乐乐过的不是平静的日子吗？是你一心追求仙道，想要位列仙班的！可是结果，你听从那个什么观音的指点，委身许仙这废物要报答恩情。可是他对你的恩情，你还的还不够吗？你口口声声说着成仙得道，可是你水漫金山寺，有多少无辜百姓丧命，多少人流离失所？你已经入魔了你知道吗？”
小青指着白素贞，眼泪忍不住刷刷直流，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李刃一言不发，当初梦魔曾经要白素贞随他修行，白素贞却鄙夷魔道。
她为了让法海放出许仙，从而水漫金山寺，跟真正的魔头又有什么区别？金山寺底下多少百姓死在那场大水之下？又有多少孩子变成了孤儿？
像白素贞这种外表温柔，蕙质兰心的女人，偏执顽固起来，往往就是真正霍乱世间的魔。
或许她无意伤害别人，但是别人已经因为她而受伤。
她化为人身，要报答许仙的恩情，从而斩断因果，求仙得道。
可是她问许仙本人的意愿了吗？
像许仙这样一无是处的臭屌丝，猛然遇到白富美，当然是心动。可如果白素贞一开始就表明自己蛇妖的身份，许仙还愿意跟她在一起吗？
这些事情白素贞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只是一厢情愿想要报恩，目的也不过是为了了却因果。
气氛一度变得沉默起来，许仙缩在一旁，身子都在**。
他一个凡人而已，根本不想牵扯到这么复杂地漩涡之中啊！如果不是跟白素贞朝夕相处，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他绝度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许仙，我且问你，你后悔么？”
在这沉默的氛围中，李刃看向了许仙，开口问道。
许仙顶着铮亮的光头，有些畏惧缩了缩脖子，看看李刃，又看了看白素贞，弱弱开口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未曾与娘子相识，这样，金山寺下的那么多无辜百姓也不会惨死，娘子你也不会被关在这雷锋塔下了。我还是一个医馆学徒，娶一个平凡的女子，相守相望过一辈子。”
许仙说着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确实，今天的这一切让他后悔了，如果可以，他希望白素贞没有出现过。
“官人，你……”
白素贞看着许仙，话到了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失魂落魄。原来这一切都是她错了。
“许仙，你这废物，竟然敢说这种话，我姐姐哪里对不起你了，她为你做的还不够多么？”
边上的小青勃然大怒，她和白素贞一样，没料到许仙能说出这种话来。
第886章 断情泪
李刃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许仙这么说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别人竞相歌颂他与白娘子之间坚贞不渝的爱情，可身为故事本身的主角，其中的苦只有他们本身能够体会得到。
就好比我们在羡慕别人的时候，却不知道别人本身难处。
小青出离的愤怒了，在她看出，白素贞委身于许仙这废物本身就是天大的错误，现在白素贞都没有后悔，许仙居然后悔了，他凭什么后悔？要后悔也是姐姐后悔才对。
愤怒的小青会做什么事？
一掌拍出，腥风嘶鸣，青光大作，大有将许仙拍成肉泥的趋势。
“不要啊小青！”
塔内的白素贞急切万分，许仙凡夫俗子如何能承受小青愤怒之下的一掌？
好在危急关头，李刃出手了，风轻云淡化解了小青这一掌，悠悠开口道，“小青姑娘，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李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青说着大哭起来，谁也说不清她现在的复杂心境。
小青心境复杂，白素贞的心境比她更加复杂，脸上布满了泪痕。
原来至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选择，不光害了自己，还害了许仙啊！他应该有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家庭的，是自己的出现，导致了他的痛苦。
那么该恨谁？
恨观音吗？还是恨李刃？
白素贞没有理由恨别人，她只有恨自己。
“世间万事，唯情最为难测，白姑娘，恭喜你了！”
李刃说着伸手一拂，顿时，八面七层高的砖石塔身开始瓦解，一瞬间化为灰尘，风一吹便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感受着拂面的清风，白素贞没有重获自由的快乐，反而是无比沉痛。
看李刃将白素贞从雷峰塔下放了出来，小青停止了流泪，跑上前去抱住了白素贞，痛哭不止。
许仙站在原地，看着跟小青相拥而泣的白素贞，脸上多出了一丝解脱的神色。
“这本就是一个樊笼，白姑娘，恭喜你重获自由之身！”
白素贞轻轻推开小青，朝李刃躬身行了一礼，转头看向了许仙。
良久，白素贞开口道，“许公子，自今日始，白素贞与你再无瓜葛！”
许仙露出了无比轻松的神色，呼了一口气，笑道，“如此甚好，白姑娘，我们就此别过！”
说着许仙转身，无比潇洒朝远处走去，仿佛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
白素贞默然不语，就这么注视着许仙的身影，眼角酝酿出了一滴金色眼泪。
李刃目光一凝，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这金色的眼泪非同寻常，是白素贞悔恨交加，大彻大悟之下，斩断情丝凝聚出的断情泪。
天边一道金光闪过，云气层层，一支绿柳从天际划过来，携着这滴金色的眼泪就要离开。
李刃终于明白了，白素贞和许仙之恋是观音一手促成的。
让文曲星降世传播信仰只是顺带的目的，原来观音真正的目的在此，就是为了白素贞这一滴眼泪。
文曲星降世，从谁的肚子里出来不行，为什么一定要从白素贞的肚子里爬出来？
李刃突然明白了，前世广为流传的观音泪是怎么来的了。
佛教有八苦，观音化身万千，人前显圣，不光是为了收集信仰，还为了这八苦之毒！
“敢尔！”
想明白了这一层，李刃出剑，一剑递出，拦截在绿色的柳枝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