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远在嚣都岸边的鱼韵秋笑道:“上钩了。”
鳌双前道:“兄长莫急,等小弟先来。”
鱼韵秋点头道:“鳌兄,出手务必仔细,须一击制胜。”
鳌双前闭上双眼,双手拍击海水,似乎在传递某种信号。
李伴峰的船正在行驶,海面上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钳子,拦腰夹住了船身。
客船开足马力,试图挣脱,奈何钳子上有锯齿,紧紧咬住不放。
“这船确实挺硬。”鳌双前拍击海水的速度越来越快,海中的巨钳力道不断加大。
船体出现了破裂,老座钟不断作响,这是给李伴峰最后的警告,这艘船就要撑不住了。
李伴峰泰然处之,面不改色。
咔崩!
一声巨响,船身断裂,李伴峰掉进了海里。
鳌双前一笑:“兄长,船已经夹断了,容小弟抢个头功,把这厮一并处置了。”
鱼韵秋微微皱眉:“贤弟,不可莽撞。”
掉在海里的李伴峰,在波涛之中,看见了一只硕大的鳌虾。
他看不见鳌虾的全貌,只能通过出现在眼前的虾钳和触须来估算这只虾的尺寸。
估算的结果相当惊人,这只虾的尺寸超过了李伴峰的船,估计是船身的两三倍不止。
这只鳌虾可不止一对虾钳,在大钳下边还有不少小钳,其中一个小钳夹住了李伴峰的身子。
钳子用力一收,李伴峰满身流血,血液触碰到鳌虾的触须,鳌双前忽然觉得一阵晕眩。
“有毒!”鳌双前一惊,“不好,兄长,李七身上有毒,巨虾中了剧毒。”
“贤弟,快让巨虾退下。”鱼韵秋面上十分关切,心里暗自嘲讽。
让你逞能,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
鳌双前还在提醒鱼韵秋:“兄长小心,这厮十分阴险,他不知用什么手段藏得毒药,这毒药好厉害,巨虾撑不住了,干万别碰他的身子……”
话没说完,一条大鱼冲向了李伴峰,一口把他吞了。
鳌双前通过巨虾的眼睛感知到了这一幕,他不理解鱼韵秋的做法:“鱼兄,小弟适才说了,李七身上有剧毒,你怎么还叫大鱼把他吃了?”
鱼韵秋懒得解释:“且看造化吧。”
他能感知到大鱼的痛苦,但他知道大鱼能扛得住这份痛苦。
鳌双前还在提醒:“兄长,旅修还有不少腾挪的手段,光靠这一招,怕是拿不住他。”
鱼韵秋道:“他有万般手段,鱼家的战鱼也受过万般锤炼,且看谁熬得过谁。”
鳌双前心里惶惶惴惴。
鱼韵秋笑了:“我鱼家随先祖四方征战时,用的便是这样的战法,饶他有万般花俏,我只管一击毙敌,莫说是他,就算货郎落到这鱼肚子里,也休想钻出来!”
他有必胜把握,鳌双前也不好多问:“鱼兄,接下来该找铁百声了。”
鱼韵秋先表明了态度:“这桩事情,关系到嚣都荣辱,关系到祖宗基业,甚至关系到你我性命,
隶人作乱,乃动摇社稷之危,历来都须严惩,今日之事,我且先与鳌兄说清,所有私逃之隶人皆罪大恶极,一律处死,铁百声等人除去爵位,没收资产,贬为庶人!
待事情处置完后,再上报朝歌,无论朝歌有何论调,你我一人绝不能心软!”
鳌双前道:“我都听兄长的,只是有一件事要与兄长商议,铁百声手上有五干隶人,这可不是小数,有道是上兵伐谋,与叛贼交战之时,应先加安抚,再动干戈,届时如何处置,自然由兄长做主。”
鱼韵秋微微点头,让鳌双前尽快集结土人。
……
顺和环一并往船厂走,走到门口时,顺低声说道:“昨晚,你真好……”
环怒喝一声:“你还敢说!你要是说出去,以后都别想有!”
顺低着头道:“那我不说,今天我想多做两个钟头的工,攒点钱,租个好点的房子。”
环摇摇头道:“不要多做,下了工就走,现在住的地方挺好的。”
进了船厂,顺钻到车间里开始忙碌,虽说是个小工,但他经常找大工学手艺,大工也乐意教他,有些设备也渐渐让他上手了。
这种情况有不少,铁百声都看在眼里,他把这类工人称作顶工,就是能顶事的小工,收入比一般小工高了不少,而且还有晋升大工的可能。
到了中午,顺去找环下馆子,走到门口,顺突然打了个寒噤,他看到了他最害怕的旗帜。
一面黑旗之上,画着一条张着巨口的大鱼。
这是鱼家的旗帜,他曾经的主人。
鱼韵秋站在旗下,带着一干多土人,朝着船厂走了过来。
另一面黑旗上画着硕大的鳌虾,鳌双前走在鱼韵秋旁边,他手下的一干多土人也来了。
嚣都共有一万多土人,这些土人平时依附于各个卿大夫,到打仗时,他们就是最可靠的战力。
顺还在发呆,环上前扯住他道:“快走!”
两人立刻退回了船厂,关上了船厂大门。
有蠕虫给铁百声报信,铁百声爬到墙头上,喊道:“鱼兄、鳌兄,此举却为何故?”
鱼韵秋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等称兄道弟?”
鳌双前叹道:“老铁,你是一步错,步步错,为了点蝇头小利,你真把祖宗的脸面和基业都丢光了!”
铁百声从来不怕斗嘴:“我遵守城主制定的律法,何错之有?两位兄长要是觉得小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咱们可以找城主理论,而今明火执仗而来,这恐怕是……”
砰!
鱼韵秋手下有一名土人,拿起一块石头,砸中了铁百声的脑门。
可别小瞧这块石头,这是飞石术,是这位土人的成名绝技,石头势大力沉,又准又狠。
铁百声头破血流,从墙头上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鱼韵秋立刻下令,攻打船厂。
两干多土人冲了上去,冲在最前边的土人,操纵着硕大的攻城车,把巨大的攻城锤撞在了工厂大门上。
铁百声手下也有土人,但数量不多,只有一百。
这一百土人搭箭上弦,严阵以待,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动手。
他们平时确实依附于铁百声,也确实应该为铁百声战斗。
可现在铁百声躺在地上,生死未卜,这仗还该不该打?
正当犹豫之间,忽听铁门之上,汽笛咆哮,高温蒸汽从铁门之中喷涌出来。
这股蒸汽温度极高,压力极大,连内州人都扛不住,前排的土人纷纷后退,攻城车也退了回来。
铁百声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他知道有很多卿大夫看他不顺眼,他在防御上下足了功夫。
这道大铁门十分坚固,被攻城车撞了几次,也只有一块凹陷,并没有严重破损,而铁门周围的蒸汽管道,还在源源不断喷涌蒸汽。
鱼韵秋还想继续下令冲锋,鳌双前开口了:“兄长,咱们倒不是怕他这铁门,小弟只是觉得,不应该把土人的性命留在这种地方。”
“鳌兄有什么主张?”
“最后进门的隶人,好像是鱼兄家里的,这人或许还有些用场。”
鱼韵秋嗤笑一声:“一个痴蠢隶人,能有什么用场?”
鳌双前道:“正因为他痴蠢,用场才大,隶人都是沙子堆出来的,有一粒沙子动了,其他沙子也就散了。”
鱼韵秋微微点头,回头问了一下身边的隶人恭:“你认得刚才那隶人么?”
恭趴在地上回答:“认得,他叫顺。”
鱼韵秋朝着船厂喊道:“顺,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来接你回家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顺,你是我鱼家的人,你和他们不一样,鱼家的人有我护着,天大的事情有我扛着,
顺,把门打开,我带你回家。”
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了顺身上。
顺,茫然无措。
恭躲在鱼韵秋身后,喊道:“顺,老爷对咱们多好,没有老爷咱们哪能活到今天,做人不能忘本!听老爷的话,赶紧把门打开!”
船厂里许久没有动静,蒸汽管道汽压不足,汽流小了不少,一些土人表示自己能扛得住。
鱼韵秋挥挥手,示意攻城车上前。
土人开着攻城车缓缓逼近,鱼韵秋继续喊道:“平远亲王去了朝歌,去处置普罗州的事情了,他是普罗州人,他不会再回嚣都,他根本不在乎你们死活。”
攻城车再次来到城下,开始撞门。
轰隆!
大门在颤动,每一下都砸在了众人的心口上。
鱼韵秋道:“顺,主仆一场,我没忘了情谊,你要是现在把门打开,里边所有人都既往不咎,
这扇门支撑不了多久,你若是执迷不悟,等大门攻破,厂里一干人等,一个不留!”
这一句话,让厂里所有人一阵哆嗦。
一名老船工看着顺,缓缓说道:“孩子,开门去吧,鱼大人在嚣都主事多年,我信得过他。”
几名年长的隶人纷纷劝说:
“开门吧,鱼大人不会骗你。”
“城主都走了,咱还在这干啥,再不开门咱们都得死在这!”
“顺,开门去吧,别把大家都给害了!”
顺蠕动着身子,缓缓走向门口。
站在墙头上的土人,有几个把箭矢对准了顺,装了装样子,其他人无动于衷,他们都不想为这事搏命。
顺来到了门前,门闩的轮盘就在大门上,拧上两圈,大门就开了。
打开了这扇大门,就能活下去,就能戴上枷锁回到棚子里,一直活到死去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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