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喵赴捋谁
今天的景阳宫似乎格外的热闹,访客一个接一个的。
只是现在的时间有些晚了,会是谁呢?
宫中可有明确的规定,晚上不允许随意走动,否则被大内侍卫发现会受到严惩。
一般来说,品级越低,越是不敢违反此条规定。
因此,晚上还在宫里乱走的,要么是贵人,要么是不怕死的。
虽然距离宵禁的戌时还有一些时间,但也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会准备歇息,不会随意出门。
毕竟皇宫的范围可不小,若不能及时回去,可就麻烦了。
“殿下,我去看看是谁。”
玉儿招呼一声,便准备去开门。
安康公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虽在冷宫,但毕竟还是在皇宫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李玄也跟着喵了一声,跳出了安康公主的怀抱,循着玉儿的背影而去。
他被白天的尚总管吓怕了,总得看看来人到底是谁才好安心。
“阿玄,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安康公主无奈的叫了一声,只能目送他消失不见。
李玄先玉儿一步来到了门口,然后趴在院墙上偷偷去看敲门的人。
敲门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太监,头上带着个黑色的幞头,面容白净,看着也就和玉儿年岁相当。
“他怎么来这了!?”
李玄看清来人之后,不禁吃了一惊。
这小太监他认识,可不正是他的“启蒙恩师”。
“这不是侍监院的小太监吗?”
李玄躲在暗处,不敢露头,打算先静观其变。
要说今天真是一个怪日子,景阳宫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客人。
不一会儿,景阳宫的大门打开,玉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灯笼,照向敲门的人,嘴里则是问道:“不知是哪位……”
可话说到一半,玉儿就愣在了原地,就连呼吸也跟着屏住。
灯笼停留在了小太监的脸旁,泛黄的光芒照耀着那张略显稚嫩的容貌。
小太监的脸上浮现起温柔的笑意。
“为先,是你吗?为先!”
玉儿把手上的灯笼都扔在了地上,激动的上前抚摸着小太监的脸。
那幅样子就像是光看还不够,需要摸清楚了才敢相认。
“玉儿认识这小太监!?”
暗中观察的李玄不禁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玉儿似乎已经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激动的将其紧紧抱住。
“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儿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欣喜,现在又慢慢转变成了痛苦和挣扎。
小太监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笑容,唯有眼底渐渐泛红。
他反手抱住玉儿,终于开口唤了一声:“阿姊,是我没错。”
“为先,为先……”
玉儿痛哭流涕,连话都说不出口。
在一旁偷听的李玄都惊呆了,这小太监竟然是玉儿的弟弟。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会进宫?”
玉儿看着弟弟身上的白衣,不禁悲从心来。
这证明他们家已经绝后了。
那她当年被卖到宫里又是为了什么?
“为先,你为什么会进宫?阿爹和阿娘呢?”
玉儿匆匆抹了两把眼泪,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邓家当年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玉儿,另一个便是她眼前的邓为先。
只是当年生活艰辛,家里实在养不起两个孩子,便把大两岁的玉儿给卖掉了。
玉儿也是运气好,一路颠沛流离,结果被阴差阳错卖进了宫里。
她当时身世清白,长得顺眼又不过于光彩夺目,再加上性格乖巧懂事才被选入宫中。
而其他人就没有玉儿这么幸运了。
有半路上就死掉的,有被卖到窑子青楼里的,也有被卖到深山村寨给人当童养媳的。
只是玉儿没有想到,她熬过了那么多苦难,总算在宫里适应下来,淡忘起原本的家时,亲弟弟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弟弟是邓家的根,他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证明邓家……
“阿姊,爹娘都没了。”
“如今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邓为先语出惊人,玉儿也是愣在原地。
她本以为对原本的那个家再也没有什么感情了,可骤然听到这噩耗,她的内心深处仍旧不免崩塌了一角。
第20章 家中惨事
“为先,进来细说,不要站在外边。”
玉儿很快从骤然到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拉着弟弟进入景阳宫,关门前还不忘查看四周有没有人。
冷宫也有冷宫的好处,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靠近,就连巡逻的大内侍卫也都是匆匆而过,能明显感觉到巡逻此地的频率更低。
但这也方便了他们此时,至少邓为先进入景阳宫时,就没有人看到。
若是叫人看见,不仅落人话柄,对景阳宫和邓为先都没有好处。
“为先,你跟我说清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儿关上门便着急的问道,但她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多亏邓为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玉儿,这才没让她摔得太狠。
“阿姊,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邓为先扶着玉儿靠坐在门后,担忧的看着自家姐姐。
数年不见,姐姐和记忆中的模样相比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或许我也是如此吧,不然阿姊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我了。”邓为先心情复杂的想到。
玉儿神情恍惚,一时间思绪纷乱,没来由的眼前出现了不少尘封的记忆。
那是儿时的一些记忆。
爹、娘、弟弟……
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过往,开始历历在目的浮现。
邓为先看出姐姐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事实,便也没有着急,陪着她坐在门后,静静的等着。
这个十三岁的男孩似乎有着远超同龄的成熟和稳重。
他一开始因为重逢的激动而浮现的眼中血丝已经悄然退去,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甚至有些空洞。
“为先,跟我说说这一路上的事吧。”
玉儿缓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阿姊,去年广临府遭了蝗灾,我们平山村也没躲过。”
“那些虫子吃光了地里的粮食,然后便开始吃人。”
“人被咬过之后,高烧不止,三五天内便会毙命。”
“没人敢继续留在平山村,都开始往府城逃。”
“但半路上,我们就被蝗虫群追上了,爹和娘把我紧紧的裹在怀里护着。”
“等我出来时,他们也早已断气了。”
邓为先平静的诉说着,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可温热的眼泪早已默默划过了他的脸颊。
但他即便是哭,也仍旧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除了一开始面对玉儿的淡淡笑容以外,他之后便面无表情,即使说到伤心处也丝毫不见波澜。
“怎么会这样……”
玉儿听到爹娘是被蝗虫活活咬死的,拼命捂着嘴但仍旧哭出了声。
“后来我因缘际会,一路北上,初雪时来到了京城,可我当时身无分文,实在无路可走,恰好遇见进宫的机会,便……”
说到这,邓为先话语一滞,说不下去了。
哪怕已经几个月了,他也无法轻易的说出“净身”这两个字。
入宫这一刀,斩去的便是他唯一仅剩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