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蝼
“不能与他硬碰，趁着前世金身还有部分在，需脱身离开。”
脑海中关于《轮槃经》的记忆反复涌现，柳风改禅指为禁法，只求拖延少许工夫。
身下佛舟剧烈晃动，往前移出少许，器灵也在尽力摆脱宝塔镇压。
“嗡嗡……”
“咻、咻咻……”
一下一上，密集梵文上推，漫天青羽如刀刃下坠。
两种法门对轰之时，赶到十里外的四位法王，以及庄氏领头的八境族老，五人目光却是同时转向柳风身后。
在那裂开的骨白珠子外，一灰袍女子现身。
随着此女出现，其附近海水如化为泥浆，当中还有两团缓缓消融的人形在挣扎。
“长生种！”
四名法王根本来不及阻止，灰袍女子身下浊气翻滚，眨眼间将柳风连同身下佛舟，一股脑淹没在内。
上空宝塔前，双翼老者眼神一沉。
两团挣扎的人形泥浆，左边一个应该就是丘家的八境族老，眼看是不活了，像是被这长生种给吃了一样。
“半步九境修为，还在攀升。”
他迟疑着要不要全力调动两仪塔，在这怪物恢复九境修为之前，试着夺下柳风。
可下一眼看去时，那要调头扑上来的女子，面孔上神色数变，口中语调连变，尽是惊恐之声。
翻涌如泥浆的浊气，也忽地破出一个个空洞。
好端端一个即将恢复到九境的长生种生灵，不知遭了何种意外，变得气息散乱起来。
“此人吃不得，快放了他。”
“梵月大人！”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令人恐惧的长生种口中呼喊，毫无征兆的双膝跪地。
只见她抬首上望，似在仰望何等存在。
可无论附近旁观修士如何看，她上面除了同样不明所以的钟离氏老祖分身，再无他人。
旁人自是看不见长生种所见，这名为兰雪的女子眼中，她附近还站着其他八道身影，正是这些人的意志替换着在进入她的躯壳。
周遭混沌之色弥漫，一尊混沌泥像顶天立地，算上身边八人，兰雪等九人的意志回到了混沌泥像之下。
以他们九人地位，只配位于此泥像脚跟位置。
头顶上方，泥像上数万来自各大种族的身影攀附，而泥像顶端，是一看不清面目的无面人。
泥像上数万化为长生种的生灵，无人能看清那人，只知其法号梵月。
此时此刻，那人走下属于他的位置，俯视向泥像脚跟前的九人。
第400章 何为长生种
海面之上，随着内空间崩溃，旋涡范围骤然暴涨数倍，从中落出的活口居然不足三万。
柳风遁出内空间后，有十余万生灵死在了灰袍女子手里。
“隆隆……”浪涛回旋，水声轰鸣。
远远近近，各方修士目光汇集之处，是那跪在空中的灰袍女子。
趁着这神秘女子还未动手，留守在洞府外的钟离氏族人赶紧抽身，九宫八卦盘急遁而去。
六十里外的海岛上，遍体蛇鳞的女妖魔体态妖娆，她双眸内魔光流转，凝视那片烂泥般的浊气。
见到柳风与王血族裔老祖对轰，玉琼子内心震撼可想而知，可还没见柳风发威多久，转眼就被那古怪女子的浊气给覆盖在内。
“半截白骨佛相应该是来自他的前世金身，有金身护体，不至于丢命才是。”
依她如今见识，那副金身展开的法相已成骨佛，而非菩萨，有九佛根的气象。
可想而知，镜尘生前即便还未真正九佛根，但实力多半跨入了九佛根层次。
如她所料，很快，浊气内一团金光撞出。
这边，柳风脚踏佛舟，冲出浊气后急遁向远方。
“想走？留下真灵。”
上空一声冷笑，双翼老者单手捏决，五行之气涌向柳风，身侧两仪塔也再次镇压向佛舟。
可此时那跪在空中的灰袍女子，身形一晃，突兀消失在原地。
伴随着其身形移动，烂泥般的浊气内，鼓动间浮现朵朵泥莲。
原本只是笼罩十余里的浊气，范围翻出一番，覆盖二十里，将接近过来的禅蓝等四位法王，以及庄氏八境族老，一起朗阔在内。
连飞退而去的妙韵法王、无尘子老道，两人也没能逃出此范围。
滚滚浊气翻涌，钟离氏老祖调动的五行术法泯灭，两仪塔上散开的灵光也弱跨了些许。
而庄氏八境族老与族人所在灵宝灵光涣散，青龙形体不见，暴露出灵宝本体。
无论是何境界，但凡处于浊气范围内的生灵，除了柳风本人，所有人头颅内同时响起一阵诵经之声。
经文古老，晦涩难懂，听到诵经之声者，八境之下变得浑噩失神。
庄氏八境族老身后，百余嫡系族人凡是没及时遁入灵宝内的，齐齐肉身崩溃，如泥像般垮塌。
“她还是八境，何故一下子强出如此之多！”
“境界未变，是对法门感悟太过高深，控制她躯壳的换成了老怪。”
“长生种神秘莫测，先走为妙。”
五位法王、无尘子老道、庄氏八境族老，七名八境以灵宝抵挡浊气，急飞向浊气笼罩的范围之外。
钟离氏老祖分身双翼一收，眼中也有了骇然之色，岂止是几位八境惊悸，他本体九境的见识，也对脑中多出的诵经声不解。
这具半步九境的灵海，如被塞入了异样气息，令他元神竟变得有些浑噩起来。
“只能先放过此子。”
灰光一闪，宝塔带起老者身形，一闪消失。
此时，柳风身处滚滚浊气之内，与之前不同，他现在没有察觉丁点威胁。
背部金身余下头颅和右臂，若要发挥出超出八境的佛力，估摸着再有几招就得耗尽金身。
但他似乎无需动用金身，也无需再逃。
远处灰袍女子移动，神色变化，似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人。
身影一闪出现在他近前，直视他一眼后，擦身而过，随之一道青年男子的传音送入他脑海。
“凭此舟去虚界还差了些，我来帮你。”
话音落下，灰袍女子左手甩出两件仙佛遗物，原是黑袍野修和八境海兽所有。
两物脱手时自行碎开，融入到佛舟内。
其右掌同时上扬，二十里浊气范围内所有泥莲转动，掠向要逃走的八人。
“你为何帮我？”柳风已完全恢复自我，不明白前一刻要炼化他的长生种女子，换了个控制躯壳之人，这人竟会出手帮他。
疑惑之外，他在听到男子传音后，对长生种有了些推测，怀疑同种长生种之间是一体，可共享一副躯壳。
擦身而过的灰袍女子手中不停，捏出一道佛印，围拢向八位强者的朵朵泥莲霎时全化为佛门印法。
柳风只听到身后爆鸣声响彻，复眼看去，庄氏领头的那位八境被打出灵宝，正拼死抵挡泥莲。
可少了八品灵宝护身，此人没撑过两息，成为八人当中最先被抹去的一人，被打成血雾。
“庄氏后人，当杀尽。”
灰袍女子口中低语，逃遁而去的青色灵宝转眼被泥莲覆盖，灵宝随即崩碎，藏身灵宝空间内的庄氏通通被浊气吞噬。
见对方没有告知身份的意思，柳风也不多问，转而沉声道：“还请放过那五名八境佛修，我还需有个容身之处，暂时不宜与他们翻脸。”
灰袍女子不见有何回应，但并未再对五位轮转教法王出手，所有泥莲悉数压向钟离氏老祖分身，和那老道无尘子。
不出两息，柳风就见无尘子元神带起一团灵光消失，钟离氏老祖分身以元神驾驭宝塔逃遁，原地抛下两副皮囊。
也就四息工夫，两名八境，一名半步九境，便是逃的逃，死的死。
两副肉身被泥莲碾碎，连带庄氏族人，所有化开的血肉之躯被就此炼化，一收之间再被打入佛舟内。
然而，此人只杀不吃反而成全他人，似乎触动了其他存在，面部神色再次变化，不过这次不是被其他人替换，而是掌控此躯壳之人在变得浑噩。
“长生种到底为何？”柳风一惊，为免对方发难，白骨佛相第一时间拦在自己身前。
女子一袭灰袍，一举一动却明显是男子，传音也还是男子之声，此时这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切记……不到九境后期莫擅闯那条路……通往虚界的路并非善地。”
男子话音包含着沧桑和疲惫，还隐隐透出难言的悲哀之意。他看出镜尘生前的想法，炼制佛舟千渡，正是为提前闯入仙佛所在的虚界，只是即便如此依旧凶险万分，那条路不是半步九佛根能轻易前往的。
“以灵宝封、封了此身……”此话不是传音，是向着佛舟上的器灵身影开口。
柳风还未动手，身下气息愈发强横的佛舟，猛地撞向灰袍女子头颅，一缕缕紫青色仙气交织，捆缚向女子身躯。
下一刻，就在灰袍女子脑袋被撞碎大半之时，残缺头颅上，仅存的右眼变得漠然无情，木然无比地看了眼柳风和佛舟器灵。
发现自身被灵宝封住，这只眼内无一丝一毫波动，仿佛压根就不在意。
一片距离此方天地遥远的未知之处，混沌气息弥漫。
混沌泥像屹立虚空，脚跟前九名人族男女跪伏在地，而其他攀附在泥像身上的各族生灵，都在让道。
无人能看清面容的无面人走过，重新走回属于他的泥像之顶。
“这一世又有分身成为长生种，血修罗！”无面人一言不发，心中暗叹。
纵是强如坐在混沌泥像之顶的他，一样难以自主，也得受混沌泥像的意志影响，随时会被取代。
亦或者说，成了如他们这般的长生种生灵，早已是不分你我，皆是长生种的一部分，乃是一体的存在。
九大原始长生种本身无情，仅有对其他八大长生种的本能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