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九文
於菟朗声道:“父皇,母后,爷爷奶奶都交代好了,可以动身。”
程处默带着飞虎队的人手与梁建方的队伍合军,又道:“我等奉命保护太子殿下。”
李景恒也策马跟上来,道:“大食与东天竺已开战了,战火早晚会波及葱岭,我等要早做准备。”
身下的战马不安地走动着,於菟朗声道:“听闻钦陵也在天山是吗?”
李景恒缓缓点头。
薛万备也骑在马背上,就在太子的身后。
长安城头相送的坊民越来越多,长安城门前早已水泄不通。
於菟回头看向城头,他见到了站在城头相送的父皇,母后,还有妹妹与弟弟。
梁建方朗声道:“将士们,此去西州七千里!”
话语声回荡在长安城前。
梁建方再道:“开拔!”
队伍朝着西州方向开始行进,於菟手中拿着望远镜,坐在马背上回头看向城头上的景色。
“大将军,此去碎叶城多少里。”
听到太子的问话,梁建方道:“此去碎叶城一万里。”
长安城的城头上,李承乾道:“这孩子现在意气风发。”
小鹊儿道:“哼,回来时多半是哭着来的。”
苏婉悄悄抹了抹眼泪道:“回去吧。”
一家人从长安城的城墙回了皇宫。
长安城下,骆宾王看着离开的大军道:“老师,我也想去西域。”
其实骆宾王的年纪与太子一般大,李义府道:“不用着急,将来你有机会去西域的。”
“御史也能去西域吗?”
李义府点头道:“当然。”
皇宫内。
孩子离开了,总觉得两仪殿空空的。
苏婉与往常一样正在盘算着账目。
李承乾看着近来堆积的劝谏奏章,家中很宁静,小鹊儿与小孟极正在教着李渺如何识字。
宁儿收拾着孩子们要换的衣裳。
让太子随军出征自然引来了群臣的劝谏,李承乾一份份地看着,大抵上都是一些国之储君不能随意离开都城的话语。
李承乾忽然想起了爷爷的话语,李家的儿郎就该健壮的,也该骁勇善战。
自父皇那一辈起,父辈们都是在征战中成长的,宗室中人都有军功在身,李神符,李道玄,哪怕是现在的河间郡王李孝恭,江夏郡王李道宗。
或许是隔辈的缘故,李家总要有战功出身的子弟,况且如今的稚奴与慎弟也有战功在身。
此番跟随於菟将领很多,这两年在西域也早已铺好了路。
李承乾坐到妻子身边,道:“朕不想这孩子心中有遗憾。”
苏婉道:“妾身明白陛下用心。”
牵着妻子的手,李承乾道:“爷爷在世的时候,常说李家的儿郎皆是翘楚,爷爷与父皇那一辈如此,朕希望往后的李家儿郎也是如此。”
苏婉握着丈夫的手点头。
李承乾又道:“哪怕这个小子当不好皇帝,朕留下来的家底也足够他挥霍了,大不了有了孙子,朕好好教导孙子。”
听到丈夫说以后的事,苏婉忽然又笑了。
见到父皇与母后笑了,李渺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鹊儿双手叉腰,一脸耿耿于怀地道:“父皇,东阳姑姑说有人要往宫里塞女人?”
李承乾道:“他们塞不进来的。”
小鹊儿道:“贼心不死。”
“姐姐,贼心不死是什么?”小孟极上前问道。
“就是一心想给父皇添麻烦的坏人。”
李承乾闭上眼躺在竹椅上,听到了宫殿屋顶传来的鸟鸣声,再仔细听又听到了鸟儿扑扇翅膀飞起的动静。
有内侍快步而来,“陛下,赵国公求见。”
第四百九十四章 萌芽的思潮
国事还要面对许多问题,安排了家事之后,身为皇帝又不得不面对朝政。
人啊,总是越活越平庸的,有时候也觉得皇帝的生活也很平凡。
李承乾来到武德殿外,见到了舅舅。
这两年,舅舅模样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虽说与父皇一样都有了白发,可白发也并不多。
李承乾让人搬来了桌椅,就在武德殿前坐下。
阳光洒下来,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从武德殿向着太极殿看去,殿前开阔的空地上见不到人影,宁静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鸟叫声。
长孙无忌坐在一旁道:“太子离开了?”
李承乾道:“嗯,父皇不放心,就让百骑在暗中跟着了。”
百骑是贞观年间建设的禁军,如今一直在安宁村住着,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普通的村民。
这一次於菟前往西域,百骑也在暗中保护着。
长孙无忌递上一份奏章道:“这是近来各县的县令整理的。”
李承乾道:“舅舅平日里还照看这些事吗?”
“这是太府寺少卿王九思递交的,老臣看着很有意思,便带来给陛下看看。”
畜牧也是太府寺的职权范围之一,说的也正是现在畜牧之政。
看罢,李承乾道:“适当放开放牧限制,河西走廊与阴山增加畜牧数量,倒是很有意思。”
“朝中能臣遍布朝野,这些事想必不足为虑。”
“舅舅说笑了,哪有这么多能臣,朕手中的能臣依旧不够用。”李承乾换了一个坐姿,一手抚着一侧的太阳穴,又道:“可能朕不是一个多好的皇帝吧。”
“陛下何出此言?”
李承乾低声道:“父皇是个好皇帝,父皇振臂一呼,天下英雄追随,在朝臣们心中父皇是一个很好的皇帝,可朕不同,或许在朝臣心中朕不是一个好皇帝。”
长孙无忌抚须不语。
李承乾又道:“不过朝中的年轻臣子还是不错的,正如王九思在奏章中所言,需要规整畜牧让人们能够吃上更多的肉,这样的好臣子,应该多多扶持才是,他的想法很简单,却也太理想了。”
“倒不是否定他,只是让他自己去尝试之后,他就会明白此事有多难,往后就不会想当然,也会去考虑现实有多困难。”
长孙无忌道:“这才是陛下心中的好臣子。”
“朕以为能够为人们着想的臣子,都是好臣子。”
“其实老臣此来是为了河间郡王与江夏郡王,前来探望陛下。”
“两位叔叔还在担心朕呐?”
长孙无忌道:“太子离开长安前往西域,担心陛下心中会有不舍。”
一个内侍收到陛下的眼神,便快步离开出了承天门。
李承乾看着蓝天道:“希望他年少时,不留遗憾吧。”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如今的陛下不是当年的太子了,如今也年过三十,成了大唐的皇帝。
“陛下年少时该有很多遗憾。”
李承乾意味深长地一笑。
在内心中,其实遗憾有很多很多,或许舅舅是想到了温彦博老先生临终前还在牵挂着辽东,他老人家直到闭上眼也没有看到东征的那一天。
又或者是柴绍,再者是“素未谋面”的太子师李纲。
大抵上舅舅所想到的遗憾是这些。
其实在内心中,李承乾很想说自己的遗憾太多太多了,只是有些话只能在心中说。
李承乾笑着看向远处,内侍领着两位皇叔,正朝着这里走来。
河间皇叔已是一头白发,江夏皇叔两鬓与胡须都已花白。
想到两位叔叔的当年,心中难免有一种岁月不饶人的感觉。
过了午时,李承乾邀请两位叔叔,舅舅三人一起用饭。
“老货这把年纪,怎还这副吃相。”
李孝恭往嘴里送着面道:“长孙老贼,与你何干!”
长孙无忌挪了挪位置,与这个老东西保持距离,以免在他拨动筷子时,碗中的汤水溅到自己的碗中。
李道宗道:“若再年轻十岁,末将愿为陛下披甲出征。”
李承乾又从锅中盛出两碗面,道:“朝中才俊众多,年轻的武将也不少,够用。”
岁月宁静地流淌着,乾庆十年的夏夜,长安城正值宵禁。
梁国公府邸灯火通明,李承乾站在老师的书房前,周边都是老师家眷的抽泣声。
今天夜里,梁国公房玄龄过世了。
李承乾将旨意交给了老师的长子房遗直,道:“往后好好守住老师的家业。”
房遗直行礼道:“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