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九文
“我叫杨炯,叔父杨德裔。”
弘文馆主事郝处俊核对了一番后弘文馆的名册之后,道:“自己找个位子,自己找书看。”
杨炯行礼道:“多谢夫子。”
“嗯。”
郝处俊对这个知礼数的孩子还是很满意的。
“夫子。”杨炯又问道:“骆宾王在这里读书吗?”
郝处俊稍一思量,再看了眼名册道:“不在这里读书,在长安城来弘文馆读书的孩子也就这么些,你要找同伴去崇文馆看看,那里的孩子更多。”
“谢夫子。”
杨炯在弘文馆读了半天书,便去了崇文馆寻找骆宾王。
在崇文馆读书的孩子果然更多,他在一群同龄孩子中找到了骆宾王。
“宾王!”杨炯大喊着上前。
“杨炯!”
“原来你在崇文馆读书,我家叔父让我在弘文馆读书。”
一旁稍大一些孩子道:“现在的弘文馆早已不是当年了,你家叔父多半很多年没来长安,想要学最好的学问要来崇文馆,往后的支教任用与朝中任命都是要从崇文馆开始的,弘文馆早就落寞了。”
杨炯挠着头道:“叔父的确很久没来长安城了。”
骆宾王向杨炯介绍着他在这里的玩伴。
杨炯也与他说了王勃,他们一起在寒山寺读书的那两月。
骆宾王道:“王勃怎么没来长安城?”
“他呀……”杨炯稍稍一思量道:“他多半是跟着他父亲去远方任职了。”
崇文馆门前,有夫子晃动着一个铃铛,孩子们听到铃铛的声音快步跑去食堂用饭。
好像只要晚一秒他们就会饿死一般。
杨炯又独自一人回到了弘文馆,他一想到崇文馆有这么多的玩伴,心中十分地羡慕。
郝处俊见到这孩子也不读书了,而是在空想着,询问道:“怎了?”
杨炯道:“夫子弘文馆真的落寞了吗?”
“呵,弘文馆依旧在,怎能说落寞了。”
“他们说现在的弘文馆比不上崇文馆。”
郝处俊冷哼道:“那你就好好读书,为弘文馆争一口气。”
杨炯重重点头,道:“嗯。”
长安的风雪是十一月的中旬来的,这场风雪来得晚,也来得十分寒冷。
李承乾披着大氅与舅爷一起走向甘露殿。
平日里,甘露殿一直关门,李承乾推开这座关门多年的殿宇,入眼的是一片昏暗,风雪随风而下,还有些许风雪飘入这座尘封多年的宫殿内。
李承乾迈步走入甘露殿,这里的物件都盖上了一层灰,寒风灌入这里时,也多了一些新鲜空气。
高士廉打量着这里,以往李家的二郎就是坐在这里处置国事的。
李承乾推开这里的窗户,让这里多了一些光。
当推开窗户,还有不少积雪从窗台掉落,风雪灌入殿内,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化作了一些水迹。
李承乾道:“自从孙儿登基之后,这里一直保持着原样。”
高士廉拿起笔架上所挂的一支毛笔,毛笔已有些干枯了,即便是再沾了墨水也不能用来书写。
李承乾站在一旁,看着舅爷拄着拐杖打量着四周。
也不知道舅爷这一次来甘露殿是为了寻找什么。
高士廉一边翻找着,一边道:“以前最先坐在甘露殿的人不是你父皇,是你爷爷。”
李承乾道:“是爷爷在这里藏了金沙?”
“金沙藏在武德殿就好了,武德殿是你父皇让人修建的,这甘露殿才是你爷爷修建的。”
高士廉翻找着书架,手中的动作过大,从书架上掉落几卷纸,这些纸上所写的就是父皇当年所练的字。
内侍快步上前,将这些宣纸又捡了起来。
高士廉一边翻找着,内侍就在后方跟着捡掉落的宝贝。
李承乾倚着门揣手而立,想着舅爷这一趟究竟是在找什么。
随后真的在书架上找到了一个暗格,李承乾原本放松的神情又是蹙眉。
高士廉从暗格中找出了黄绢与一块玉,心满意足地转回身,道:“这是当年和氏璧的一角玉璧,这是隋帝孙子杨侑退位之后,将位置交给你爷爷的退位诏书。”
李承乾拿过这两样物件,将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玉璧拿在手中,不解道:“这当真是当年和氏璧的一部分吗?”
高士廉接过内侍递来的凳子,手还拄着拐杖在一旁坐下,抚须道:“谁知道呢,他们说是就是吧。”
李承乾道:“为何爷爷要将这退位诏书藏起来。”
高士廉摇头道:“杨侑是个命不好的孩子,这才是他的原笔所写的诏书。”
李承乾神色了然,打开诏书。
这上面的墨迹已很淡了,大致上写着退位的原因。
高士廉又道:“以前你爷爷担心前隋的旧人不服气,后来就有了那些事,你爷爷终究没用到这份诏书。”
“那爷爷为何现在又让舅爷找出来了?”
“那祥瑞打牌输了,输得发脾气了,言语不敌老朽才用秘密交换。”
“爷爷他真是……”李承乾正要感慨,话到嘴边,道:“罢了。”
“他是祥瑞嘛,老朽终究是要让着他的,祥瑞砸碎的那些琉璃片要如何处置?”
“交给少府监吧,看看能不能用来做一些装饰,再不济……孙儿当作宝物赏赐给回鹘人与南诏人。”
舅爷抬首,又说起了一些有关甘露殿的往事。
第四百六十八章 百代之过客
甘露殿的往事要从当初爷爷进入长安城开始讲,其实这些事在宫里的卷宗中早有记录。
那时还正值大业年间,隋炀帝已对天下失去了掌控力,而那时候的爷爷也算是一方势力,也是当时走在时代最前沿的人,而那时的爷爷身边,也有很多能人谋士。
直到杨广真的在江都出了事,天下就彻底乱套了,随着杨广被一起埋下的,除了杨侑还有很多人,如窦建德,宇文化及,只不过他们这些人被埋得晚一些而已。
舅爷像是在说前隋朝的教训,要牢记大唐不能走前隋的老路。
本来,舅爷就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他不过是顺路来拿一些物件,顺路叮嘱了几句。
说不定在心里,舅爷十分同情杨侑这个孩子的境遇,可在当时的斗争中,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中了,何谈明天?
李承乾揣着手走到了殿外,等舅爷也走出来,这里又重新关上了门窗,甘露殿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风雪还在下着,地面上的积雪也很厚实,宫里还有人正在清扫着积雪,在地上面有一条条在积雪中清扫出的小道,它们连通各个宫殿。
皇宫的太液池,这里比以前更漂亮,今年又修缮了几次。
风雪让太液池的水面上有了一层薄冰,北方的雪呼啸而来,雪花靠近地面时忽然放缓速度,安静落下。
太液池边,父皇母后,还有一群弟弟正在这里。
高士廉在一旁坐下来,与李渊一起坐在暖炉边,喝着茶水,道:“你们李家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李渊道:“嗯,看着他们还是孩子般的模样,却已都有自己的事了。”
高士廉捧着温热的茶杯,道:“你这个祥瑞,真是享尽了人间之福。”
李渊道:“你看看他们,还这么年轻。”
“是啊。”高士廉抚须道:“越年轻的人,越有勇气,”
李承乾从丽质怀中接过外甥女,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也不会喊舅舅,小手挣扎着要从襁褓中伸出来。
“这孩子总是爱闹腾。”
李承乾又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的母后,道:“以前照顾东宫的弟弟妹妹们,也是这般。”
李丽质站在皇兄身边,笑道:“都习惯了。”
杜荷正在父皇面前战战兢兢地沏茶,低着头是十分顺从的模样,而父皇一直板着一张脸。
哪怕父皇现在咳一声,他就差当场下跪了。
李丽质拿出一张纸道:“这是北苑近来的文章。”
“你现在还管着北苑的事吗?”
李丽质接过宁儿姐递来的暖手袋,这个暖手袋外面毛茸茸的,里面有个装着热水的水囊,将手揣在袋子内,很温暖,低声道:“去年怀着孩子时,有些疏忽了,那时候是临川在主持北苑,如今才能出来走动。”
她又道:“听闻有好多勋贵还有宗室的叔叔们想要往皇兄的宫里塞美人?”
李承乾的目光还看着纸张上的内容,“嗯,这都是前两年的事了。”
东宫的兄弟姐妹是一起长大的,只要看一看弟弟妹妹的眼神,李承乾就能知道她们过得如何。
如今都长大了,也能够互相帮扶,清楚得就像是自家的孩子那般。
李丽质道:“还记得稚奴小时候说,要是被人欺负了,留着一口气也要让父皇还有皇兄给他报仇。”
闻言,李承乾笑了笑道:“他现在善欺负别人。”
李丽质轻笑着道:“让他去西域历练了两年,也没见他沉稳半分。”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李承乾在寒风中长出一口气,又道:“你现在已开始论证人口与生存资料之间的问题了吗?”
“嗯,皇兄觉得呢?”
李承乾收起这篇文章,道:“现在关中与洛阳形势正如你在文章中所写。”
李丽质拿起一旁的茶碗,饮下一口茶水,神色也有几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