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阎ZK
能有什么。
用兵器保护自己,用嘴巴保护自己,用天下的礼法保护自己?开玩笑……怎么会有人学这么多,就为了能够全方位从大势,势力,舆论上保护自己?
嗯?等等……
要是真的有呢?
曲翰修脑子蹦出一个念头来。
这个八十来岁的大儒看着那边温润无害的名士,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了。
兵家大势适应乱世,看得到何处安全;纵横之术能让他于各方势力之间来回驰骋,礼法则可让他在礼数和律例之间找到空隙,游刃有余地生活,做出任何事情都可以符合礼法,保全自身…………
除此之外,还有三重天的武功,一手实战剑术,超复合型七十二类麻沸散,堪比麒麟的麻沸散抗药性,以及足以一个人放翻整个天策府名将组合的恐怖酒量,堪比奔马的轻功,一身贴身软甲。
原本曲翰修这八十多岁的大儒,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在这天底下闯荡出来了,赤帝一朝,那种混乱的官场环境他都见识过了,还有什么人没见过?
他娘的,这一款的真没见过。
秦王麾下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天下大才?
堂堂中州大儒名士,看着文清羽,和见了鬼一样。
百思不得其解。
天下绝世大才,怎么一门心思,就一头钻进了谋己里面,死活钻不出来了?
曲翰修看着那温和无害的先生敲了敲桌子。
文清羽没有说什么话。
于是晏代清扬了扬眉毛,又把曲翰修桌子上的茶和点心给端回去了。
重新放在了文清羽的桌子上。
文清羽先生颇为愉悦。
曲翰修:“…………”
他似乎勘破了文清羽先生的性子,为了表示自己懂得了什么,就和面对南翰文那样,在今日的事情之后,私下里找到了文清羽,慢条斯理的点破了,说‘你之好友晏代清,就是你的软肋和弱点’
就如同之前点破南翰文,说秦王并不在江南一样。
足以先声夺人,震慑住对方。
只是,和一方千里良才的南翰文之反应不同。
文清羽先生只是讶异,微笑摇头。
不答,从容离去。
曲翰修疑惑,对于文清羽先生的反应,表示不解。
难道说,这是在表示否定?
表示晏代清这个至交好友,并非是他的弱点软肋?
还是说,其实有其他的原委?
后某一日,曲翰修老爷子某日出门散步被人套了麻沸散麻袋,殴打之,却不知道谁人所为。
曲翰修鼻青脸肿上药的时候,忽然明白了。
软肋是软肋,弱点是弱点。
只要在对手对弱点软肋动手之前,把这个家伙套麻袋灌了麻沸散解决掉,那么,弱点就不是弱点,软肋就不是软肋。
干脆利落,高效粗暴。
不讲礼法,讲剑法。
这是西域麻匪帮的路数。
名士,大儒,军师,剑客,游侠,麻匪,学子,天策府中自称位格最低的刀笔吏,种种身份,却皆一人。
曲翰修呆滞许久,最后这个被旧日礼法拘了一辈子的老者,却似是见到了真正的良才美玉,一种从不曾见过的风光,乃极为痛快,放声大笑:
“随心所欲不逾矩?随心所欲不逾矩!”
“哈哈哈哈,何等狂生。”
“才情如何,尚不可说,若论天策府中,最为逍遥恣意的,唯有文鹤文清羽。”
“嘶……上药清点。”
“疼!”
“这小子,下手不知道轻重。”
“江南的年轻谋士,实在是太不讲礼数了。”
“嗯?这是不是代表着,那个狷直的晏代清,至交好友,当真算是他的弱点?这小子,要不然老夫稍稍敲打敲打他。”
曲翰修若有所思,摩拳擦掌。
某一日,复又被麻袋套了,殴打之。
躺床三日。
乃终不复谈。
此事亦被记录于萨阿坦蒂在年老时候编撰的《名士传》,那时候的她思考许久,带着玩笑和揶揄,放在了第六篇的【雅量篇】中。
而此刻,天策府的诸多名士们,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终于算是确定了陈鼎业的谥号,写了卷宗的,最后以陈皇之名义,曰陈末代之主,陈鼎厉帝。
后卷宗写好之后,上奉于前线陈国境内,安抚百姓的秦王手中,秦王看了之后,神色清淡平和,只是对送来这卷宗之人反问道:“赤帝尚在,陈国安可以称皇称帝耶?”
“陈国应国,俱当为王。”
是以黜落为陈鼎厉王。
后又有一日,提起陈皇谥号,秦王缄默许久,持剑,于谥号卷宗之上横斩一下,淡淡道:“陈鼎业为了帝王的地位和身后之名,做出了种种孽事。”
“害我父母,囚禁岳帅,驱逐神武王。”
“父母之仇不可不报,他虽身死,以君王之身葬于帝陵,孤虽不及辱其尸骸,却也不打算任由他,如愿以偿,世界上的事情,本不会由他的心意。”
秦王手掌握着那柄帝剑,神色淡漠睥睨。
“生死事大也,名望亦重也。”
“然——”
“生前命,身后名,孤皆当一剑斩之。”
诸多名士神色微凝,看着彼时的秦王背影,比起青年时代更为从容,淡淡道:
“……便是后世人说孤不够宽宏大量,就也罢了,陈鼎业为自己名义,作恶太多,仁义所往曰王,这个字,他的前半生,尚且配不上。”
“然持剑戍边,破突厥草原,功尤为大。”
“立志及众,可曰为公。”
秦王持剑,斩却陈鼎业前半生不择手段所求君王之位。
生前身死,身后名没。
世称陈鼎业曰后主,鼎厉公。
【初,上自以蕃王,次不当立,每矫情饰行,以钓虚名,阴有夺宗之计,大臣用事者,倾心与交。中使至第,无贵贱,皆曲承颜色,申以厚礼。婢仆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
【及登基,地广三代,威振八纮,单于顿颡,越裳重译。赤仄之泉,流溢于都内,红腐之粟,委积于塞下。负其富强之资,思逞无厌之欲。】
【………………莫肯念乱,振蜉蝣之羽,穷长夜之乐。土崩鱼烂,贯盈恶稔。】
【普天之下,莫匪仇雠,左右之人,皆为敌国。】
【终有悔悟,御驾亲征,持兵戈以御敌国,抗应国而破突厥,气概从容,不逊神武王之气魄,遂以万乘之尊,死于刀兵之手,丧身灭国】
——————《陈史·鼎厉公本纪》
天启十八年·春四月。
麒麟军的诸多将领们,早已经随着秦王一并回到了江州城一带,秦王在亲自看过了来自于后方诸位先生们对于陈鼎业的谥号评断之后,应允了【鼎厉】之号。
闲暇的时候,也亲自去审核那些罪行卷宗之事,皇宫之中的诸多宫女,太监们也都一一考核之后,将其安置下去,只今日去的时候,秦王见被捆缚的诸多大太监,大宫女。
乃一询问,樊庆沉声回答道:“陛下,这些宫女和太监,看似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其个人名下金银财物,超过寻常地多,且末将已经细细查过,对比交叉审问。”
“他们都是负责从外面引进百姓进入这里做宫女,太监的职责,且理论上,皇宫之中宫女,宦官人数处于一个基准线上,并不需要太多。”
“但是他们却每年都要引入足够多。”
“陈国的皇宫没有扩张,而宫女和宦官的人数却在每年增加,末将推测,每年进入一批新的宫女,宦官,每年便要死一批宫女,宦官。”
“这些大宫女,大太监们,则是从中中饱私囊。”
“将陈国分给因为意外而死之宫女的抚恤,收入自己的囊中,是做的无本的人命买卖。”
这话语说出来之后,樊庆将军又取出了许多的卷宗名单,指出来了每年几乎都要死许多宫女,太监,那些个大宫女,大宦官一个个的脸色煞白,齐齐跪下来叩首。
“冤枉,冤枉啊!”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这些事情都是司礼大宦官负责处理的,我们,我们只是下面跑腿的人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是按着命令,每年带人进来啊。”
李观一翻看着这些名录,问了这个宦官的名字,忽而安静下来,秦王的眸子垂了垂,看向那个大太监,忽而问:“你知道一个叫做【钱倩】的女子吗?”
大太监茫然。
李观一平淡道:“是孤的一个未曾见面的故人。”
大太监似乎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道:“是,是吗?那或许是奴婢引着进了宫的呢,不知道这位故人,故人在哪里?!”
“是在洗衣坊,还是在哪位娘娘的行宫?”
他绞尽脑汁。
秦王淡淡道:“被打死了,打死之后,五十贯钱到了他兄长那里,就只剩下了一百三十五枚。”
“写给她哥哥的信上,署名是你。”
大太监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了,腿脚一软,就要跪下磕头,李观一淡淡道:“樊庆,好好审问,回去之后,写一封信去给十三大师,让他从江南灵隐寺里来一趟。”
“去查一查卷宗,采生折割,买卖人口者。”
秦王转身,将那一卷名录放下,淡淡道:
“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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