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阎ZK
曰——
好太平!
李观一看着这往日也让他安心的太平模样,却想到了那老者的哭嚎,想到了城门口排大队的菜农,想到了赵大丙说的牙商买卖人口的事情,整个陈国和天下在他的眼前掀开了一角,繁华和荒唐像是交错着的河流。
原来这样,乱世对有些人来说是不乱的,是太平的。
乱世的时候,乱的苦的是百姓。
少年按刀背弓箭,衣襟染血。
儒生鬓角簪花倒乘马,身上脂粉香。
交错而过。
书生不知为何,悚然一惊,已是醒酒了,左右环顾,什么都没有发现。
而李观一先回家给婶娘报了平安。
然后选择去薛家。
杀了十五六人,其中虽然有通缉犯,但是个中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陈国官僚体系冗杂得很,很有可能没拿到赏钱还有一身骚,李观一认识的,能够最妥帖处理这件事情的,只有一个人了。
他是客卿,进了内院,想了想,奔听风阁而去。
被破云震天弓搞得失眠的老爷子正在喝黄米粥,他想不明白。
昨天晚上丑时,破云震天弓怎么又震起来?
李观一也没碰啊,难道说引动这弓的不是他?
老者半晌被弓鸣惊醒,思来想去,年老觉少,便已一宿不睡了。
正在想着,听李观一来,就让人添了一碗,米饭和人参都多放些,年轻小伙子,胃口最大的时候,薛家不怕被吃穷,然后让他进来。
李观一入门,袖袍翻卷。
薛道勇眉头挑了挑。
血腥气。
李观一安静坐在桌子前,将战弓解下来了,道:
“我杀了人。”
老者微微皱眉,旋即想到若是杀了无辜者,不会回来找自己。
他没有问其他什么,干脆问道:
“谁?”
李观一把腰牌放在桌子上。
“边关叛贼伍长,钱正。”
老者看着那入境武者的牌子,瞳孔微缩。
那是对抗应国的边关精锐,伍长是至少经历过三次大战活下来,且抵达入境这个境界的武夫,见过血,军帐中至少有七颗人头,不过,以薛家神弓,拉开距离,虽然棘手和危险,这样对手也可以解决。
一对一,跨境界,就算是占了兵器优势,却也算是智勇双全了。
老者颔首,赞许道:“倒也不……”
而后看到那少年从怀里一掏,再取出来,是一把木牌,染血浸泡发黑,松开,这一把木牌落在桌子上,都是边关军伍的军牌,老者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凝固,少年袖袍不曾染血,只有衣襟一点血迹。
解下战刀,放在一旁,安静道:
“并其贼党,共一十六人。”
“皆为我手刃之。”
第38章 加重注!!!
十六枚边军的军牌。
其中甚至于还有一枚被桐油浸过,比起寻常军牌更大,也有了些纹路,代表着的是伍长,一侧有七道刀痕,代表着曾经在和应国对垒之时,斩杀过七个敌人。
这是至少经历过十次以上战斗的悍卒!
却死在了这一少年手中,老者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一瞬,而后经验老辣,直接问道:“尸体在哪里?”
李观一如实回答所在位置,道:“已经稍微做了处理。”
“好。”
老者敲了敲桌子。
一名同样白发白须,脚步无声的老仆出现在老者旁边,垂首听从吩咐,薛道勇言简意赅道:“立刻带人去那里,将尸体处理好,速度要快。”
老仆点头,转身离开。
薛道勇看着这些木牌,宽大袖袍拂过去,把这些边军木牌拂开,落在了旁边铺着的软垫上,没有什么声音,老者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物,平和道:“先吃饭。”
李观一和薛道勇一老一少坐在这桌子对面。
老者面色从容不迫。
只是那白虎法相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表情波动,疑惑,震惊,好奇,绕着那边的少年人来回地走,还低下头,用湿润的鼻子在李观一的头顶闻了闻,末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年肩膀上小白虎的脸颊。
把小白虎舔得倒地,四爪乱挥,无能狂怒。
李观一几乎可以从巨大白虎法相上看到了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卧槽,卧槽,卧槽!!!
这什么品种的小猫?
这么小一只,这么猛?!!!
舔一舔,闻闻味儿。
也可以略略明白那看起来从容不迫,很有静气的老者心中情绪。
不知道为何,这一次青铜鼎没有半点的涟漪。
似乎,同一个法相,在同一境界内只有一次玉液积蓄。
如同进度条一样,入境前已满了。
今日的黄米粥之中加入了定神安神的药物,性温,平补,李观一感觉到身体四肢百骸,都有一种被慢慢抚慰的感觉,精神也随之舒缓下来,大口吃完了之后,老者让人将东西撤走,又沏茶。
“但凡厮杀,争斗,都一定会给身体带来损伤。”
“会剧烈消耗自我的精元,所以百战之人,若不懂得养护,往往寿短而多病,参茶补气安神,却是最好。”
李观一裹势而来,老者却慢悠悠的。
让李观一先吃饭,又饮茶,挫去了那等大势,自己反而是不紧不慢,反而占据主动,从容不迫,而李观一自己也能沉得住气,就只是饮茶,老者沏茶之时,取出了围棋,笑而问道:“会下棋吗?”
李观一想到了和婶娘对弈的惨烈,点头:“会一点点。”
“但是很差。”
薛道勇豪爽笑道:“下棋而已,游戏罢了,不必在意胜负。”
“来来来,霜涛和长青都不爱下,老头子平日烦闷得很,只能自娱自乐。”
他兴致勃勃地摆好了棋盘,拈起了白子,下棋的时候,终于问道:
“客卿来找我,应该是有所求吧。”
老者手中棋子落棋盘,随意问道:“那么,你不想要什么?”
他不问你想要什么,直接地问你不想要什么。
尽显老辣。
李观一持黑子落棋盘,道:“不想要麻烦。”
老者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麻烦,确实是啊,大麻烦,说是溃军为贼人,但是溃军是不会带着军牌的,这恐怕是边关出了问题导致的哗变,他们离开军队之后对百姓动手,自然罪无可赦,但是有识之士可以窥见边军的隐患。”
“上位们,不想要让人知道这些。”
李观一道:“不去解决隐患,而是防止隐患和问题被人知道?”
老者淡淡道:“如此,在皇上看来,就又是歌舞升平了。”
李观一拈起棋子,道:“不担心问题变大?”
老人淡淡道:“变大?”
“就连岳帅都被从边关调回来,他们还担心什么?边关之中没有能压服那帮悍卒的人,没有能击败应国名将的人,乱是肯定的,寻常的人杀了这些溃兵,就相当于知道了这些消息,会被封口。”
“只是不知道是用钱,还是用其他的了。”
李观一安静下棋:“所以,我来找您。”
老者笑起来:“你就那么肯定,我能帮你?”
“你不想要麻烦,是不是也不想要赏金?”
“其实,薛家可以让你领受这赏赐而不必担心后患的。”
他本意是要用言语压迫下少年。
李观一却只是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素霓弓,道:“素霓弓,以柘木为弓身,以犀牛为角,鳄龙之筋,混以南海鲨鱼胶而成,作价一千五百三十贯,大小姐给的。”
又指了指那把刀:“三百炼重刀,暗纹木镶黄铜的刀鞘,一百贯。”
他微微挺直腰背:
“大小姐给的。”
意即是自己不必太在乎那一百两银的赏银。
老者失笑。
骂一句:“老夫言语,却为小儿女之事所缚。”
小小孙女,坑了老夫啊!
薛道勇摇头,微笑道:“算了算了,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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