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阎ZK
于是尽数将皇宫大门拆去。
情报得以络绎不绝地传递进来,然后以诸多文臣谋臣为核心,帮助姜高处理了这些情报,再以同样快的的速度传递出去,只是,天下疲敝至此,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能够改变局势的了。
即便是姜高已经如此拼命。
抬起头看去,眼前尚未处理的卷宗和情报,仍旧堆积如山,非但是没有丝毫的减少,反倒还是比起之前,数量更多了些!
魏懿文的眼袋明显大了不少,即便是姜采都有些疲惫,此刻抱着卷宗,就只是坐在红柱旁边,靠着这支撑着应国皇室大殿的柱子小睡。
只是,支撑着这皇宫和皇室威仪的,是柱子还是人?
姜高没有去吵醒他们,只是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出去了,看着天空,如今天色已是有些昏沉了,夏日的夜空,就算是入夜,天也还带着些微的亮蓝色,隐隐看得到天空云海的轮廓。
姜高数日没有休息,此刻看着天空,怔怔失神。
这威严的,华贵的皇宫,像是一座锁,锁住了辽阔的天空,也锁住了姜高,他安静站在这里,宫殿安静寂静,仍旧繁华,却莫名有一种萧瑟之感,让他想要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远离现世。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陛下。”
姜高回头看,看到魏懿文站在身后,老丞相的脸上颇有疲惫,在这之前,魏懿文对于身子的保养养护,其实颇为看重,白发里面多少还有黑发,发丝也带着一种莹润的光泽。
自有一种雍容华贵,养尊处优之感。
而现在,也不过只是才过去了十几天的时间。
这老人的头发就已经全部花白了,头发犹如火焰燃尽之后留下的白灰,脸上的皱纹每日多刻出几道,这半个月的时间,似乎是老去了十多年的时间。
耗费心力太重。
一日却过一春秋也。
魏懿文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犹如烈火烹油,现在之所以还可以支撑着,只不过是因为还有这天下的大事支撑着,还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肯下去!
一旦此事过后,就算是大应国暂且保存下来了国祚,没有最差的情况,没有被秦皇击破,那他也已经没有多少寿数了,恐怕长则月余,短则数日,就会溘然长逝。
他忽然明白了当年姜万象的状态和心境。
死则死矣。
唯恨余愿未成,身躯已朽。
姜高道:“魏相熬了许久,不好好休息一下吗?”
魏懿文道:“陛下犹自如此,老臣怎敢说疲累?”
姜高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话了,他只是看着远处,手掌背负身后,道:“朕在之前,只作为太子,只是觉得,解决一件事情,就只是一件事情,一处战场的胜利,就是胜利。”
“如今才发现了不对。”
“这天下辽阔,竟然只是一处战场就是如此地耗费心力,镇北城,北域关,南部战场,这些都是这巨大战场的一个部分,一处胜利,一处失败,只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最终的胜负。”
“这天下犹如人之呼吸,是随着时间不断变化的。”
“也唯独此刻。”
“朕才知道,战场不只是战场,还有民间,还有江湖,还有地势和时局;而如此层层叠叠累加起来的,繁复立体之状态,才是真正的战场。”
“每一日,每一处战场,都有着种种不同的情报。”
“来自于百姓,来自于过去,来自于敌人,来自于战场,甚至于后勤……”
“这些情报,本已是极多极繁复。”
“而其中的每一处情报,彼此之间有影响,有干扰和配合,而其个体,又都会直接影响到整个战局和天下的走向,无数信息情报,汇聚起来,要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判断。”
“做出的判断又会影响到之后的情报。”
“极消耗脑力啊……”
姜高伸出手,拈着鬓角的头发,本来的黑发之中,已经多出了许多白色的头发,他神色复杂,隐隐自嘲:
“这种以整个天下为战场,以未来走向为结局的大兵团,长战线,多区域作战。”
“古往今来,从不曾有过。”
“只是这十几日的时间,朕就好像要被彻底耗干了,想来即便是名将,一生之中,也无法支撑几次这等级别的大战消耗吧。”
“李观一啊李观一,他怎么能够在这个年纪,就有掀起这等波涛的能力呢?!是武道传说么?”
“是他修成武道传说才立下这样的功业,还是说正是在立下如此功业的过程中,才成就了传说的尊名。”
“才十几天啊。”
“我这大应国,就已经有了那几分大厦将倾的萧瑟。”
魏懿文缄默许久。
这个老臣垂首,道:
“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姜高道:“卿但说无妨。”
魏懿文呼出一口气,终于说出来,道:“陛下,迁都吧……”
姜高怔住,看着这个白发苍苍,似在十几天里面耗尽了剩余寿数的老者,魏懿文脸上带着苦涩,道:“如今兵马皆被调动,只剩下了东都城当中的这些禁军。”
“这等禁军,没有太大的力量了。”
“听老臣一言。”
“兵家所言,天时地利人和。”
“秦皇一开始就把握住了天时,抓住了我大应最衰弱的弱点,导致我等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当中,短短半月多些,死地皆起狼烟烽火。”
“陛下,唯有遁逃,方才可以有那一线生机。”
“留得大势,未必不能够东山再起!”
姜高看着老臣,忽而轻笑起来,道:
“卿等,尽心竭力,朕知道;卿等,和父皇他君臣相得,朕也知道;而卿等因为远儿的事情,对于朕和父皇心中抱有一种愧疚之心,朕更是明白。”
“朕知道你希望我大应国尚且可以存续下去。”
“但是,失去了百姓,失去了土地和宗庙,失去了都城,那样的存续算是什么呢?不过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姜高微笑道:“朕也是大应的皇帝。”
“就算是死,也要和社稷共存亡。”
“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魏相,我们继续回去处理卷宗罢。”
魏懿文猛地转身,这老臣几乎是控制不住了,声音提高道:“可是,陛下,此刻东都城里禁军和御林军加起来不过只有两万人,但是,那太平军,可是足足有近十万人!”
“陛下,十万人啊,怀揣哀兵之志,谋臣武将齐齐奋勇,厮杀过来,我们,我们拦不住的!!!”
魏懿文是名臣,也算得颇有计谋。
但是,正因为是名臣,有计谋,所以此刻复盘过去这几年,才能够意识到,此刻在那太平军当中的那个谋士之可怕。
那几乎是能够名列千秋最强谋士前十的位置上。
他更知道,当阔别天下二十二年的太平军,卷土重来的时候,会迸发出何等灿烂的光辉,展露出何等强大的战意和锋芒。
不要说是以两万军对十万人。
就算是真的有十万禁军。
却也缺乏和太平军兑子的名将,绝对不是对手。
皇宫禁军,就算是说破了天,那也只能够算得上是二线兵团的精锐,可此刻回归天下和战场的太平军,别的不敢说,攻东都的这一战,是定然毫无半点疑问的一线顶尖兵团。
那是足以八千人冲碎两万禁军的恐怖存在。
而现在,有八万人!
加上七王阿史那重组的两万铁浮屠。
两万禁军,打这个阵容?!
根本打不过啊。
在得到情报的这三天里面,魏懿文不曾合眼,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去击败,不,甚至于不能够说是击败,是拖延,对峙这等阵容。
他也算得是天下名士,苦思冥想了不知道多少个想法,计策,但是这等,堪称是巨大到了绝望的力量差距面前,所谓的名士计策,没有半点的意义。
这才是魏懿文绝望之下,提议【迁都】的原因。
姜高看着这老臣,道:“打不过,就不打了吗?”
“趋利避害,这是谋臣的道理。”
“却绝对不是君王的抉择。”
魏懿文怔住。
姜高缓步前行,帝王的袖袍翻卷,眉宇疲惫,但是在这种疲惫之中,仍旧有一种堂皇的从容感觉,道:“若是胜的话,我等尚且还有后来可言,可若是败……”
“君王死社稷。”
“理所应当。”
“就以朕的死,来开启太平时代的帷幕。”
脊背笔直的姜高,和拱手行礼,老泪纵横的魏懿文擦肩而过了,他的鬓发落下,神色坦荡,平静有力,恍惚之间,旁边有那龙行虎步的老迈君王似的,道:
“亦是,与有荣焉!!!”
魏懿文张了张口,却是哽咽。
这等气魄和决绝的君王,如果是之前出现的话,他将会何其地欣喜,何其的骄傲,但是在这个绝境出现这等君王,却又根本回天无力,只会让心中越发悲痛,越发痛苦。
并不是姜素,贺若擒虎,宇文烈不强大,这三位在过去的太平时代里面,都有着追逐天下第一的可能;也不是应国的疆域不够辽阔,数万里疆域,当得起中原的堂皇大国。
更不是此刻的姜高气魄不够堂皇正大。
姜高已经在这等压力下高速蜕变了。
在过去的任何一个时代,这一些人的组合,都是足以削平天下和乱世,开辟一个时代的人物,他们很强大,堪称青史第一流的强横。
只是这一次,他们遇到了更强的对手。
这一次的天下一统,四海太平,不是弱者和弱者之间,靠着欺辱孤儿寡母,背弃主君,欺瞒世人的所谓登基称皇,而是最为堂皇浩大的君王,以顶尖的神将,一流的兵团。
以最浩荡磅礴的姿态,狠狠对撞,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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