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谷聊
如此一番诚恳的话说出,本让是面色笑吟吟的紫烛子女道,顿时动容。
她收敛了脸上的戏谑之色,认真的打量自己这便宜的弟子。
而余列这边,虽然他面上说的义正言辞,但心间的真实心思,当然没有话上说的这般坚定。
之所以能道出这样一番话,只是因为余列明白,该表态的时候自然得毫不犹豫的表态。
否则的话,他真要是态度上犹豫、首鼠两端,保不齐紫烛子今夜就会将他这“逆徒”拿下,亲自交给那朱崂子作为交待。
另一边。
紫烛子好生打量余列数眼后,她回过神来,虽然也是清楚余列这番话中的真心实意究竟有多少,只有余列自己才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为此感到欣喜。
“不错不错。”女道开口:
“有你这样一番话,他日为师若是被弄个株连九族了,你这小子,定然也是跑不脱。”
“啊?”余列听见紫烛子突如其来的话,脸上的慷慨之色顿时僵住,眼神都发懵。
他抬起头,发愣的看着对方。
只见紫烛子巨大的身子挪动,一只只蜘蛛腿儿迈着小碎步,游走在庭中。
她踱步数下后,开口道:“事到如今,本道也就不瞒着你了。其实我与你,多多少少还沾着一点关系,并且关系不浅。”
这话更加是让余列发懵,他搜空了脑袋,也没有想起自己和眼前的女道有过任何事前的交际。
余列在心间犯嘀咕:“莫非是余家祖上,和此女或此女的家族有关联?赖了祖宗洪福……”
下一刻,紫烛子娓娓吐声:
“你姓余名列,潜水郡中人,考取道箓后,被分配至潜郡黑水镇求道。该镇属于新建道镇,成立只一甲子左右,镇中观主乃是一老道吏,自号黑水。”
她问着余列:“你可知,这黑水老道吏,又是何来头,跟脚如何吗?”
余列得到紫烛子的提醒,他并非蠢笨之人,脑中电光火石的,就又想起了黑水观主晋升道士时的场面。
霎时间,余列顿时明白紫烛子口中为何会轻易的道出“反出道宫”一事,以及“株连九族”一词了。
“糟糕!此女莫非是和黑水观主属于同一类人,道贼?”
饶是余列自认为心性不错,他此刻和紫烛子对视,眼神也是按捺不住,变得飘忽起来,想要现在就溜。
但是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话说他从学道开始,就是在黑水观主麾下成长的,成就道徒,也是得到了观主的帮助,如今来了宫中学习,又是巧合的落在了紫烛子的门下。
一个因素在外人看来,可能还只是巧合,但是两个,就绝不会是巧合那般简单了。
一旦这紫烛子和黑水子当真有所勾连,那么他余列就是贼子贼孙,打从他来紫山做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洗不干净了!
余列思索片刻,咬牙问着:
“敢问师尊真和黑水观主有旧?”
紫烛子点头就答:“然也。”
她笑眯眯的看着余列:“并且关系不浅,贫道之所以会被老骨头给盯上,必定和我那师兄成就了道士,还悍然的反出潜宫、乃至道庭,有着关系。”
听见“师兄”一词,余列彻底不装了。
他苦着个脸,认命了。
此女的境界修为远远高于他,并且他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图谋的,女道不可能拿这种话来试探他,反而还是女道得提防着,他余列可能是别人派过来的探子,在诈她的话。
因为就凭紫烛子口中这个“师兄”一词,若是给人摄音留影去了,她绝对讨不了好,修为和性命都可能有危险。
道观的中庭处于沉默中,只有紫烛子踱步游走的沙沙声在响。
余列在胆战心惊,但女道此刻看待余列的眼神,却是明显是比之从前更加亲近,脸上带着的笑意也是更多了。
余列苦着个脸,沉默数息后,他目光一定,便准备把自己和黑水子的关系,也道出了。
既然都已经上了对方的船,那么不能只说大话来证明自己,否则得不到对方的信任,真有大事发生,很容易就被对方给抛弃掉。
余列一拱手,伸手就往自己的头上摸去。但是他还没有摸到,忽然就听见一阵嗡嗡振翅声。
以及女道笑着说:“你,可是在找这只小家伙?”
第374章 在外而安、提前出宫
紫烛子面对着余列,她的手掌上方,正有一只小飞虫在嗡嗡的转圈。
此物正是当初黑水观主赠送给余列的敛息虫,又名瞌睡虫,它能够帮助余列隐藏气息,让七品道吏绝难发现。
余列瞧见紫烛子的动作,哪里还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很可能早在携带着敛息虫上山时,就已经是被紫烛子给识破了。
“也对,此女乃是六品道士级别的人物,敛息虫是观主还是七品道吏时送给我的。此女想要识破出这虫,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余列脑中的思绪晃荡,他朝着紫烛子一礼,言语说:“原来,师尊一早就知道了此虫。”
紫烛子轻笑着,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面上冷冷一笑,吐声:
“自然如此,否则的话,你真当本道是个好人不成?你不过是个小小道徒,就算会点毒功,天赋尚可,但是本道修行近百年,见过的毒功人等不下于千余,比你优秀的也是不在少数。
若是一见到优秀的道儿就收徒,早在你来之前,本道的门下就该有不少弟子了。”
紫烛子这话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其实她这些年以来,所见到的优秀毒道中人,还当真就属余列最是符合她的心意。
此女还一直怀疑,余列就是黑水子专门为她培养,送过来当徒弟的。现在之所以拿出这么一个说法,只不过是为了让余列不要过于狂妄自大罢了。
余列面上露出欲言又止之色,他此刻忽地想到,自己囊中还有一块黑水观主临行前,特意送给他的令牌。
那块令牌瞧上去,材质不同寻常,明显不是一块简单的令牌,但是余列又不清楚这块令牌究竟有什么作用。
眼下紫烛子既然已经挑明了身份,余列心中就生出了要不要拿出令牌,询问对方一番的想法,如此或许还能更加的佐证他和黑水观主之间的关系。
但是话到嘴边,余列还是忍住了。
“虽然眼下我与此女已经交底,但交浅言深乃是不可取之举。”
除此之外,余列对于自家手中的令牌还是有点猜测的,他怀疑此令牌关系着黑水观主留下的一笔资粮,或是师门传承种种。
既然紫烛子没有主动提出这点,仅仅通过敛息虫就确定了他的身份,那么他还是先留一手为好,勿要多此一举,免得惹来了紫烛子的觊觎,凭白生出事端。
对面的紫烛子打量着余列,只以为余列面上的异动,是因为骤然之间得知了这么多事情而神情恍惚罢了,并没有太过在意。
呼!
余列深吸一口气,他收敛心神,再度发问:
“敢问师尊,既然我之一脉在宫中有着如此过往,黑水子师伯在外也已经是反出了道宫,甚至是被道庭通缉了。
那么我辈在宫中,究竟该如何身处,特别是朱崂子眼下即将到来的发难?”
听见这番话,紫烛子将面上的笑意收敛,神情又变得正经。
她沉吟一番,眯眼瞧着余列:“根据本道所知,你是不是最近就要在城中举办宴席,广邀宾客,以示庆贺了?”
余列点头回答:“回师尊,正是。”
紫烛子面无表情的道:“虽然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但是那朱崂子,八成会在你举办宴席时,率领人等将你当众擒拿下,捉到宫中拷问。
且还有不小的几率,会在场中留给你一定的时间,让你将本道唤过去,或是逼你使出一些本道赐给你的保命之物,譬如上次那方令牌。”
余列皱眉,他诚恳发问:“为之奈何?”
紫烛子冷哼一声,讥笑说:
“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既然想要当众折辱你我师徒二人,那么本道就给他一个机会。且看到时候,究竟是本道被他踩一脚,还是他被本道撕下脸皮。”
言语一句,紫烛子让余列附耳过来,又在余列的耳边细细交代了一番。
听完紫烛子女道的交待之后,余列瞬间心中大定,且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反倒是紫烛子瞧见余列的面色如此振奋,她皱眉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此番之后,不论你是胜是败,你都是踩着一尊道士上位了。
此举虽然能让你在宫中城中的名气更上一层,但也是贫道将你架在火炉上烤了,必定会招惹来此獠后续的打压,宫中的其他道士也会视你为犯上之辈,排挤于你。”
紫烛子交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余列面上的兴奋之色散去,但是他心间并未过多担忧,反而是立刻就道:
“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此事无碍!
大不了,事毕之后,弟子即刻就离开潜宫,开始周游世界之旅,正好能避开此间纷争,十年过后再归来不迟。”
紫烛子面上轻叹,但也是出声道:
“不错,即刻就离开,在外而安,此举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法子。只是如此以来,你可能就参与不了数月后的收徒大典,你我师徒二人的名分,也就暂时得不到宫中承认了。”
对于这一点,余列面上露出了黯然之色,他口中恹恹的道:
“只能如此了。”
但是内心里面,余列却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眼下已经与紫烛子交了底,余列发现自己是稳稳的上了贼船,但是不管是他和黑水观主的关系,还是他和紫烛子的关系,眼下都是只有当事人双方知道,并未公之于众。
一旦彼辈事发,真惹来了道宫道庭方面的雷霆打击,余列还是有一线生机可以寻的。
毕竟在官面上,他还不属于彼辈的九族之列。可若是师徒关系被公之于众了,一旦黑水子和紫烛子被株连九族,那他余列基本也就只能陪葬,或是当个明晃晃的道贼了。
因此不参加收徒大典,对余列来说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情,甚至是他眼下求之不得的!
反正拜师该拿到的好处,紫烛子都会给的。
而在道观的庭中。
紫烛子瞧见余列面上的黯然之色,她的心间却是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情:
“此子数年以来,虽然在山上颇有无礼之举,但对于活计的确是属于任劳任怨,勤恳行事。如今因为我,不仅连累得他被朱崂子盯上,还逼得他急匆匆就要离开潜宫,去外界闯荡……我有愧矣。”
想要补偿余列一番的心思,顿时在紫烛子心中升起。
有关保命之物方面,她早就已经有所打算,至于其他方面的补偿,却是还没有想清楚。
于是思索一下后,紫烛子索性开口:
“徒儿,不知你在宫中城中,可是还有什么吃的喝的,或是什么想要做没有做的事情,现在可以说给为师,为师给你办妥了。”
余列听见这话,眼睛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