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谷聊
只可惜的是,潜郡余家落魄,就在余红莲等人考取道籍的当年,族中还大幅度缩减了对于道童的资助。
除去部分嫡脉之外,旁系的道童基本无甚福利待遇,甚至族中还企图要求旁系道童们半工半修,去城中工坊做工一二十年,以分担族中的债务。
和余红莲同一批的庶出道童,其余人皆是选择了认命,只不过在抗争之下,彼辈也没人傻到真为族中的嫡系打白工。
只有余红莲,她选择了直接跳出“火坑”,自行嫁入了黄家中,觅得资助,延续道途。
此事当时在余家中引起过轩然大波,几乎所有的族人都指责此女忘恩负义,见钱眼开,冷血。累得其余的家族也是笑话余家,要“树倒猢狲散”了。
好在黄家也许是为了“重金市骨”,接下来的一两年,余红莲的日子尚可,比之族中的同辈道童们要好不少,修为颇有进展,族中的风波消弭。
对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以至于之后余列考取了道童,他大胆的选择脱离余家,或多或少的,确实是受到了余红莲的影响。
还有余家当时轻易的就放任了余列离去,也和这一点有点渊源。
须知道童者,已经是道人了,与凡人不同,族中道童数目关乎家业家势。
世间绝大多数的家族,都是宁肯肉烂在锅里,也不肯肥水外流。就算制止不了族中道童出走,大多也会捣乱一番,弄出一堆的狗屁倒灶事情出来。
余列细细回想着这些东西,心中不由的轻叹:
“若是论及心性,恐怕黑水镇中的不少道童,都不如红莲姐。”
此女当初敢于顶住压力、背负压力,跳出余家,又当真抓住了黄家和余家“暧昧”的窗口,不得不说对方确实是有点心机和眼力。
眼下余列成就道徒返回了,余红莲瞄准的也不是余列背后所谓的“城隍靠山”,而是瞄准了余列,希望余列能够带着她去道城中修,并不惜用上了色诱。
要知道在旁人眼中,他俩可是姐弟啊!
一念至此,余列心中更是黯然,如此女道,终归也是受困于天资、受困于资粮,窘迫如此。
他感悟到:
“或许红莲姐当初选错了,她不应该选择嫁入到黄家中,而应该同我一样,选择去黑水镇这等地方,自力更生,不过于假借他人。”
依据余红莲的自述,在嫁入黄家的头一年,她的条件尚可。
但是越往后面,待遇越发不堪,等到三年期满后,她更是开始被黄家拖累。即便后面艰难的晋升为上位道童了,黄家也是逼迫剥削她,还催促她产子。
若是余红莲当初选择去黑水镇等地,她起初的条件或许是艰难,但是后面受到的桎梏,无疑会越来越少,甚至还可以去剥削他人。
当然,去乡下暴死的可能,也是城中的数倍,甚至十倍。
话说余列当年考取道童之后,因为他的模样标志,又是庶出,城中其实也是有人招婿的。
只是余列心气高,宁为乡下人,不为赘婿童。
如此一个决定之差,当下的结果就是两分了。
感慨着,余列心中忽地又有个念头跳出:
“咦!余红莲此人,若是来当余家的族长,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思忖着,从血蛤肚中取出了几块物件,是几块脏器。
这些脏器血淋淋的,表面还贴着符纸,虽然色泽有些黯淡,不甚新鲜了,但是内里的灵机都还留存着,并且充盈。
其正是比较珍惜的妖兽材料,七品级别,源自于被余列炼化掉的那一头的七品翼蜥。
余列修炼法术,最主要的是要剥皮制纸,对于风神翼蜥的脏器并不是必须的。因此风神翼蜥的部分脏器,他还留了点,打算用于此后炼丹,或是拿到城池中贩卖,当作路费。
而对于九品道童而言,其在突破时所需要的服食材料,七品血肉就足以。
余列手中的这些材料虽然不算多,估摸着是难以凑齐一份完整的服食药物所需,并且也不一定合适余红莲使用。
但是它归根结底还是七品生灵的血肉,有和没有,完全是两种情况,最起码也能起到个药引子的作用。
余列盘坐在堂中,呼出一口气。
……
翌日,余列便出了余家,赶往潜水郡中的药房、钱庄等地逛了一大圈。
返回之后,他以法力化开明目的丹药,替余田氏治疗眼疾,并将一张当票交到了余田氏的手中,让对方妥善放好。
若是余红莲选择再回到余家中,到时候余田氏就可以交给对方。
至于余田氏会不会如此,以及余红莲究竟该如何返回余家、何时返回,返回后血肉药效残余多少,就不是余列该操心的了。
此一番事情做完,为免又有杂事踏来。
余列当夜便摆了一顿小家宴,仅仅通知数人,并于午夜时分,彻底离开了潜郡余家,踏入舟车汇聚之地离去。
第186章 仙道盛世
治了治二娘的眼疾,又安排了杂事,余列当夜就离开了潜郡余家后,他守候在人群稠密的舟车所中,购买了通往潜州道城的车票。
山海界中,依据道庭规定的势力划分,大致有三等,分别是州郡县,州级别为最上等,其所在城池有“道城”的称呼,郡城为次之,稍逊,县城则为最下等,其中又包括乡镇村之流。
虽然已经是身为八品道徒了,余列在潜水郡中稍微有些地位,但是他登上舟车时,发现果然就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往来几乎都是道徒,毫无优待。
等到他购买车票时,也只能购买得到二等座位的车票。一等的位置,舟车所对外说的是无票了,但是看着售卖人员那死人一般的面孔,对方明显是都懒得搭理他。
除去二等座位的之外,余列倒是也能购买没有座位的车票,但这种车票并不是位于正规的车厢之内,不与二等座夹杂在一起,更不能站立在通道之上。
无座是位于驮运牲口和妖兽等的车厢中,人畜混杂,气味难闻,甚至连一个窗户都没有。
此等车票正是道徒以下所能的购买,即九品道童一流。
不管你是中位还是上位,抑或是不入流的凡人之属,都只能和牲口一般上车,走畜生通道,而非行人通道。
各种嘈杂的声音,在余列的耳边响起。
他挤在拥挤的人群中,磨磨蹭蹭好一会儿之后,方才踏向了宽大如同一幢楼宇的舟车之中。
其中当他步行着缓缓挪动的时候,就在他们这些道徒的头顶上,由舟车所中身穿制式道袍的道人们引导着,恭敬的拱手送一名道人也进入到龙舟中。
这名道人盘坐在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飞毯之上,在路过余列等人头顶上的时候,还不经意间用余光瞥了众人一眼,一股阴寒的感觉顿时就出现在所有道徒的身体上。
拥挤的人群,齐刷刷的身子一顿,使得不少人还撞击到了一起,激起一阵阵灵光。
虽然道徒们是拥挤着的步行,凡人赶集一般,但他们终归也是有身份的人,并不会真个摩肩接踵,身上都贴着护体的符咒,如此也能有效的防止一些擅长浑水摸鱼的贼人下手。
只是众人虽然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但是并没有一个道徒敢于抬头去看头顶上。
直到顶上乘坐异域飞毯的道人进入了龙舟中,在余列的身旁,方才有一个中年模样的道徒,口中感叹般的说出了两个字:
“神识。”
听见此话,余列的眼睛微眯,心中暗道:
“果然,这种阴冷的感觉,就是被他人的神识赤裸裸扫过的感觉。如此说来,刚才的那个道人最起码也是个道吏了。”
余列大着胆子,也抬起头环顾四方,发现刚刚那名道人上车使用的异域飞毯,忽地又从舟车中飞了出来,然后落回了舟车所人员的身侧,被对方小心翼翼的卷起来。
余光之中,余列还瞅见更前头的车厢,也有零散的道人在飞上这一列龙舟的上层,当中有踏空而行的,也有乘坐着飞毯的,还有骑着坐骑的,零零散散,不一而足。
这让余列在心中暗暗揣摩:
“此等能飞的器具,竟然只是舟车所中用来送客的东西。刚才那道人并非踏空而行,是踩着飞毯的,对方的修为可能还只是七品道吏中的中下等。”
在飞上龙舟的道人中,乘坐飞毯者,最是平平无奇。
不过即便刚才那道人只是刚突破的七品道吏,对方与现在的余列相比,也是高余列一整个大境界,值得余列羡慕。
尚未进入到潜州道城中,余列就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在“九品道人法”制度之下的等级分明。
继续拥挤的踏入龙舟,等到终于步入了车厢,内里已经是坐下不少人,各种服饰均有,还有人身着奇装异服,语气颇杂。
这些人身上的气质,赫然无一不是道徒。
余列等踏入进来的,略微引起了一阵骚动。
还有似乎和他一样的乘客,对方似乎也是第一次乘坐龙舟的新晋道徒,张口低呼:
“好多人。”、“好多道徒!”
如此惊呼声,顿时惹得了周遭座位上部分道徒的笑话,有人闲谈到:“这是到哪个地方了?”
“小地方,潜水郡,此地就一个车站。”
又有人从假寐中睁开眼,瞅了眼登上龙舟寻找座位的人,口中嘟囔:
“这就叫人多了?等你们到了州城,才会知道现在车厢中的大家,压根没几个能活得个人样儿。”
余列是独身一人,他听着车厢中的议论,心中也是充满了感叹。
话说上次和佘双白分别时,两人所在酒肆中,一个伙计就是上等道童,掌柜的则是道徒。
虽然车站酒肆位置特殊,但这已经是让余列惊讶了,可如今没想到,往日里连面都难以见到的七品道吏,刚才也是一眼就看见了五六位,城中略微有地位的道徒,更是在车厢中遍地行走。
按照龙舟车厢之中的议论,似乎等到了真正的道城之中,更是别有广阔天地,八品道徒会直接不如狗?
此间的差距之大,一时间都让余列有了一种过去在黑水镇中生活的日子,似乎活在了狗身上。
须知当初的黑水镇与周边的两个道镇,都是一个镇子仅仅一个七品道吏,八品道徒就可以作威作福,九品上位道童也可以颐指气使。
不仅仅余列心中感慨,同他一起登上龙舟的几个新晋道徒,也是一脸的惊疑。
有人甚至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究竟该不该去往道城了。
此人嘀咕:“在潜水郡或是潜水郡以下的地方,咱们好歹能活得个人样,去了道城,可就不一定了。”
在这伙新晋道徒中,有一人或许是已经从长辈那里得知了此种情况,对方眼中惊疑,但是脸色还是故作淡定,轻笑说:
“道徒者,仙道学徒,既然是学徒,如何能有大出息。听闻古时的道徒,都曾只不过是吃食一类的存在。”
此人摇着头:“州郡县三级势力,郡县及以下,皆不过是道庭豢养人口的所在,在这种地方活的像个人样,也仅仅是能在凡人头上作威作福罢了。
何须在意这些虚物?道业才是最重要的。”
对方这一番言语,让与之通行的新晋道徒们面色微微一窘,也有人精神震,呼道:
“罗兄说的对!大丈夫当志在远方也!”
“哈哈!客气客气。”
罗姓道人拱着手,踱步走着,恰好找到了余列的座位旁边,然后提着道袍怡然的坐下,又好整以暇的朝着余列拱手:
“贫道罗晓方,见过这位道友。”
对方辨认了一下余列的面容,讶然说:“瞧道友面生且年轻,也是第一次去往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