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桶布丁
“你好,你好。”
“久仰,久仰。”
一番客气的寒暄之后,几个人终于坐到了桌前。
就着服务员端来的茶水,开始了谈话。
“感谢余总对我们西林工大数学院的支持啊,嗯,听说你这次来,是看好我校学生的一个项目?”
“是的,陈校长。乔泽这个项目已经经过了检验,如果我们能够合作,那一定是强强联合,能让接下来我们有为即将发布的产品体验,更上一层楼。”
“哈哈,这个都懂,遥遥领先嘛!”
一句玩笑,让整个会议室内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只是的确很难分辨出,笑声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没办法,成年人的世界,好与坏的分界线,从来都是模糊的。
第93章 知道吗?我迫不及待想看烟花了
美国南部,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杜克大学旁的公寓里。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劳伦特·莱恩趁着妻子去哄孩子睡觉的空挡,在书房里打开了电脑。
在许多华夏人的眼中,美国人会将生活跟工作分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加班的,更绝无可能把工作带到家中。
但这多少是有些刻板印象了。
事实上,只要是在贫富差距正在不断放大的国家跟地区,就肯定是有人会卷的。无非是加班多少以及是否强制的问题。
比如劳伦特·莱恩在晚上陪伴家人之后,如果还睡不着,从不介意来书房处理一些工作。
在许多人看来学术期刊编辑是一份体面的职业,但其实想要维持这份体面也是有难度的。
劳伦特·莱恩的年薪在8万美元上下浮动。
但交了各类可恶的税收跟保险之后,大概只剩7万多美元。
前年妻子为他又生了一个女儿,让他成了儿女双全的成功男人,但相应的代价却是妻子为了照顾两个孩子,辞去了学校里的一份行政工作。相当于家庭在女儿上学之前接下来最少六到七年里,每天年少了4万美元的收入。
他的工资对于一个四口之家来说只算堪堪够用。想要过的更好,就得需要更好的表现。
那么每天牺牲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时间处理一些堆积的事情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起码这个时间还能跟欧洲一些同行保持较为流畅的交流。
虽然欧洲的工作时间更少,但总有些搞学术研究的教授们处于对学术的热情,始终保持着勤勉。
这也是劳伦特·莱恩很受主编乔·伯纳器重的原因。
毕竟现在编辑室里七个编辑,大概只有劳伦特能如此勤勉。
……
劳伦特如同往常一般,先是打开投稿系统,审核了几篇堆积的稿子。
然后给几位长时间没有回应的审稿人,发了催促审核的消息,最后才打开了编辑室的公共邮箱。
很快劳伦特便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后台竟是多了好几封措辞明显有些激动的信函,标题也很有意思,是向编辑室投诉最新在官网发表的那篇文章极有可能涉嫌学术侵占。
给出的理由也的确让劳伦特有些吃惊。
学校自曝这篇文章的一作,也就是那个名为QiaoZe的学生,还只是个即将进入大学学习,且还没有接受过一天大学教育的high-school student。
附件里给出了很多图当证据,投诉者还贴心的将那些图中的中文全都翻译成了英文。
希望杜克数学期刊能暂时先将这篇论文下架,确认了其中并没有学术侵占之后,再恢复。
好吧,这种质疑是有一定合理性的。
一个高中生能够在教授的辅导下独立完成这种程度的论文,的确是件很难想象的事情。
但显然,作为期刊的编辑在没有更能实证的证据之前,劳伦特当然不可能把论文直接下架。
不过他到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
犹豫了片刻,劳伦特打开了WhatsApp,给主编乔·伯纳发去了条消息:“乔,睡了吗?”
很快便收到了回复:“是的,还没睡,有什么事?”
“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当然。”
收到最后这条消息后,劳伦特直接拨了过去。
“乔,后台邮箱突然收到了好几条投诉,都是说新发布的论文可能涉及到学术侵占。给出的理由是论文一作,那个叫翘啧(音译,非笔误)的只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
“哦?那就真有意思了,知道吗?劳伦特,就在二十分钟前,苏曼特还在给我打电话,同样也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情?乔。”
“今天早上,《纯数学与应用数学通讯》的官网也发布了一篇《A Mathematical Architecture for Self supervised 3D Point Cloud Prediction》的论文,你猜第一作者是谁?”
“嗯……我记得科恩大学的阿克曼一直在做这个选题?”
“哈哈,是的,但这篇论文的一作是他的学生,科里·杜兰特。你还记得这个年轻人吗?”
“当然……科里……他应该是在普林斯顿做个人报告会最年轻的博士了,虽然那天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但不得不说,他那天表现的很优秀。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小伙子。”
伴随着这句话,劳伦特·莱恩的想到了两年前那个午后,在由红砖建造的新古典主义建筑内,因为刚刚拿到高斯奖而意气风发的阿克曼·科内特在那栋建筑里的会议室,向他们所有人介绍了他的学生。
一个有着一头金黄色头发的英俊男孩,才刚刚十九岁。
那张同时充斥着青春跟青涩味道的脸,甚至让劳伦特·莱恩感觉到一丝嫉妒。
最重要的是,仅仅十九岁的少年已经可以在一众编辑跟数学家面前侃侃而谈。
印象是如此深刻,劳伦特·莱恩甚至还记得那天这孩子讲的是关于一类阿贝尔群的极大生成子集的问题。
最后的提问环节即将结束的时候,当工作人员拉开会议室的窗户,一缕夕阳直接映射在那张脸上的时候,劳伦特·莱恩心里想的是还好他的女儿才刚出生,不然一定会被台上那个自信而又英俊的小伙子给彻底迷住。
“是的,的确是一个公认前途无量的孩子,而且长得还那么英俊,比起数学家,他更像一个电影明星!但你想知道刚刚苏曼特跟我聊了些什么吗?”乔·伯纳的语气中满满都是嘲弄跟八卦的口吻,还有种迫不及待想要分享出去的感觉……
“当然,我很想知道。”劳伦特·莱恩立刻问道。
不只是为了拍主编的马屁,也因为他真被吊起了胃口。
毕竟作为数学期刊的主编八卦阈值还是很高的,所以刚刚两人讨论的内容应该很有趣。
“简单来说苏曼特怀疑科里·杜兰特这篇论文抄袭了你刚才提到的那篇论文。当然,并不是全部抄袭,只是其中微小的一部分,但你知道,苏曼特恰好是这篇论文的审稿人,同一篇稿子他审核了两遍,自然更为熟悉……他甚至还给出了一些证明。在结合这篇论文被《纯数学与应用数学通讯》退稿,阿克曼又极有可能是这篇论文的审稿人之一……如何?你觉得有意思吗?”
劳伦特·莱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在通电话,对方看不到他的动作个表情,便开口补充道:“当然,这可太有意思了。这就相当于两篇论文都被人怀疑学术不端,一个学术侵占,另一个则是抄袭。但我肯定哪怕是苏曼特教授,也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对吗?”
“哈哈,是的!毕竟只是一段小小的引理证明。哪怕这段证明过程非常的巧妙,而且两篇文章的思路又是那么一致,但这谁说的好呢?可惜了,都是些老油条,苏曼特能拿出更铁的证据,数学界就有热闹看了!相信我,如果苏曼特发起战斗,为了维护自己的学生,德国人肯定会爆发的!说不定最后能演变成伯克利对阵科恩的世纪对决,那一定很精彩很有意思!”
这话,劳伦特·莱恩就不知道怎么接了。
咋说呢。
作为知名期刊的资深主编,乔·伯纳在学界的地位可不是他这个小编辑能比的。
所以这位主编能兴高采烈的明示期待一次顶级高校跟顶级数学家之间的世纪大对决,但他最好还是老实些。
而且那个叫科里·杜兰特的年轻人给他的印象很不错,他还真不希望苏曼特的分析是对的。
虽然这些年在编辑的岗位上,学术方面不太能见光的事情,劳伦特·莱恩已经见了许多了。但他还是觉得那个年轻阳光的孩子不应该牵扯到这些肮脏的事情中。
更别提奠基向的基础数学理论这些年进步越来越缓慢了,而希望就在年轻一代数学家身上。
于是劳伦特·莱恩下意识的便决定将话题重新拉回来。
“那么乔,你觉得这些投诉跟质询该怎么处理?我们是否应该发一封邮件给通讯作者,表达一下关心?”
“哦,当然,为什么不呢?知道吗?这很有意思。一个高中生,也许还不到二十岁,另一个也很年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应该也才21岁,他们还在差不多的领域耕耘。知道我在可惜什么吗?如果科里的论文也发表在我们的期刊上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发两封邮件,让两个人都为了提供论文本身不涉及学术不端的佐证。简直太有意思了!死气沉沉的学术界就需要这样的故事,来注入一丝活力,真的,我想看烟花了,你呢?”
“你说的对,乔……甚至让我都期待了。不过我还是先去给华夏人发邮件吧,哎……我得想好怎么措辞,不然万一那位不到二十岁的作者也是个天才……乔,你说过,我们甚至不怕得罪那些老头子,但一定不能得罪后起之秀……”
“哈哈,是的!好了,你去忙吧!保持心态,期待每天都能有更新鲜的事情发生,这是保持年轻的不二秘诀。知道吗?劳伦特,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老成了!你应该学学我。”
“当然,我会的!”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劳伦特·莱恩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乔其实是个挺好的人,起码对他不错,但就是太恶趣味了些。
而且似乎总在期待能亲眼见到那些看起来就很美好的事物是如何被毁掉的……
好吧,不能吐槽顶头上司。
把纷杂的念头抛诸脑后,劳伦特便开始字斟句酌的措辞这封质询函。
不得不说劳伦特属于那种很温柔的老好人,哪怕是质询,他也不希望让对方感觉到咄咄逼人的态度。
他一直认为更温和的措辞,才能让对方更心甘情愿的给出情况说明。
很快,邮件编辑完毕,大体意思就是希望作者能给出一些证据,保证论文是自己的写的,不会涉及到学术侵占。
当然,劳伦特也知道让作者跟出证据这篇论文就是自己写的,本身就是件很荒谬的事情。所以也给了有用的建议,可以传真一份类似于保证书的文本,约定好如果文章涉嫌侵占的后果,编辑社也是会认可的。
并不算什么大事,大家走个流程而已。
做完这些之后,劳伦特伸了个懒腰。
可以睡觉了。
……
华夏,西林大学。
之前没见到便也罢了,专门来见了一面,作为东道主自然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
中午学校安排了场盛大接待仪式。
毕竟余宏伟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本来陈远志跟余宏伟都想把乔泽也叫来一起吃这顿饭的,好在几个熟悉乔泽的老师都在,李建高在打了个电话,确定了乔泽不想来赴宴之后,便直接帮乔泽给婉拒了邀请。
没必要,真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