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神色间流露出一分落寞,一分不甘,一分眷恋,一分遗憾,隐隐间还有一分释然。
泪水开始在叶文君的眼眶之中打转,哽咽着问:“那什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说遗书?”伤员道,“早就写好了,也交给后勤处了,不过没什么用,写了也没有人领。”
叶文君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扑簌簌掉落下来,她忽然想起了严峻说过的一句话。
历史书太小,装不下为国家牺牲的先烈的伟大,遗书很短,却写尽了为民族捐躯的英烈平生。
“医生,你你会唱歌吗?”伤员的气息忽然之间变得急促,老天留给他的时间显然已经不多。
“我会,你想听什么歌?”叶文君赶紧擦干眼泪小声问道,“你是想听参谋长写的哪一首歌?”
“不不,不是参谋长的。”伤员的脸色也开始变成潮红色,明显是回光返照,“听松花江上,我想听松花江上。”
叶文君自然学过这首歌。
没有一丝的犹豫,叶文君便立刻开始清唱。
“我的家,”
“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梁……”
刚刚听了两句,伤员便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带着对人世的无限的眷恋和热爱,不甘却又无奈的离去,一去不回。
……
谢晋元很快就听说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即便把后勤处长伍杰叫了过来。
“伍杰,后勤处的仓库里有多少高音喇叭?”
“具体没数过,不过一百多个总是有的吧?当时亚细亚洋行破产清算,抵给我们的。”
“虹口战场还有南市战场的电力供应能够保证吗?”
“只在两大租界和三大主碉堡群设计有供电系统,不过临时从地道拉条电线,也行。”
“那就赶紧的。”
“先把电线拉到虹口还有南市战场,再把这一百多个高音喇叭都安装到虹口和南市的各个防御阵地上去,最后请索菲娅小姐通过广播循环播放松花江上。”
“我没有能力改变九团、十团将士的命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在战死之前,可以听一次他们东北的松花江上!”
……
晌午时,原本沉闷而又残酷的虹口战场以及南市战场之上,突然之间响起嘹亮又雄浑的歌声。
“我的家,”
“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梁。”
“我的家,”
“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歌声之中,一个原本已经沓无声息的东北军残兵突然之间鬼魅一般坐起身,然后毫不犹豫的拉着之前拢做一堆却没来得及引爆的十几颗燃烧弹。
导火索燃烧时发出了噗噗的异响,已经走到前面的十几个鬼子错愕的转身,然后一个个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八嘎!
没等十几个鬼子反应过来,十几颗燃烧弹同时炸开,滔天的烈焰瞬间吞噬了方圆几十米的区域,十几个鬼子瞬间就被烧成了火人。
歌声中,一个东北军残兵靠着废墟坐下来,眼神淡漠的看着围过来的十几个鬼子,任由雪亮的刺刀捅进自己的胸膛,眼睛也没有眨上哪怕一下,仿佛,这具身体就不是他的身体。
“轰轰轰轰!”
五秒延时后,在东北军残兵身后断壁上一字排开的十几个反步兵定向雷同时炸开。
一霎那之间,上万颗3mm直径的钢珠便如密集的暴雨般泼向围过来的十几个鬼子。
十几个鬼子没有任何反应,转瞬间被射成筛子。
嘹亮的歌声响彻战场。
“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
“爹娘啊,爹娘啊。”
“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一个频死的东北军残兵轻轻的跟着哼唱几句,苍桑的脸上竟流露出了一抹笑意,爹,娘,儿子马上就要跟你们二老团聚了!
下一霎那,这个东北军残兵就抱着捷克式猛然站起身。
“兄弟们,下辈子见!”
“东北军,不是孬种!”
一边怒吼,东北军残兵一边端着机枪对着鬼子猛烈开火,一个弹匣很快就打空。
弯腰更换弹匣的时候,两道火舌几乎同时打在他的身上,但是这个东北军却愣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换好了弹匣。
然后再次端起捷克式,奋力打完了生命中最后一个弹匣。
枪声响过,东北军完成了生命中的谢幕之杀!
第730章 不是孬种
“八嘎牙鲁!”
“怎么回事?”
“哪来的歌声?”
泷口一郎都快要疯了。
步兵第六十七联队是第十五师团下属三个步兵联队之一,今天主攻虹口的就是六十七联队。
作为联队长,泷口一郎的内心其实憋了一口气。
泷口一郎迫切的想要证明,自从他担任联队长,步兵第六十七联队的战斗力已经有了很大提升,就是相比番号前四十的步兵联队也是毫不逊色,更不可能像三番战、四番战当中那样被淞沪警备总团打得溃不成军。
然而现实却是极其残酷的。
步兵第六十七联队在虹口战场的表现十分平常,猛攻了整整一上午,才最终勉强拿下持志大学。
但是战损比却高达二比一。
这比仙台师团可是差远了。
然后接着进攻爱国女校时,遇到了更大的麻烦,正胶着之时,战场上突然之间响起嘹亮的歌声。
这歌声一响,守在爱国女校阵地上的国军简直就跟疯了似的,不仅战术层出不穷,而且突然间一个个变成战神附体,尤其是那些重伤濒死的国军伤员,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与敌同归于尽。
这就使得步兵第六十七联队的伤亡急剧的增加。
两点才刚过,就已经损失了足足八个步兵中队,一千四百多个蝗兵倒在了战场上!
“联队长,好像是东北军经常唱的松花江上。”
“东北军?”
“松花江上?”
“那群丧家之犬?!”
泷口一郎感觉两侧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的狂跳。
输给湘军、桂军、粤军甚至于川军他都能忍,唯独输给东北军他实在是无法忍。
东北军啊?
当年关东军只有几千人,就能把几十万东北军赶出东四省,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东北佬又行了?
当下泷口一郎便一次性组织了两个步兵中队,朝着爱国女校的阵地发起了猛攻。
但是最终结果是一样的。
沐浴在歌声中的东北军,一个个都变成战神,身体被打成了筛子还能猛烈开火,手脚都被炸断了还能像蛆一样用牙齿进行还击。
最离谱的是一个被炸碎双眼的瞎子背着一个双腿都被炸断的瘸子向蝗军发起了凶狠的反突击,并且用刺刀连着捅死了六个蝗兵。
最后被刺刀捅成漏筛时,那个瞎子还有瘸子竟然还在大笑,任由鲜血泉水一般从口鼻中溢出,却仍然挺直了脊梁,不肯低下头!
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泷口一郎感到了一等彻骨的寒意,这种感觉,就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已久的可怕存在!
但是很快,泷口一郎就从这种彻骨的寒意中猛然惊醒过来。
八嘎牙鲁,得阻止他们!
当下泷口一郎厉声喝道:“立即致电野炮兵第二十一联队,对爱国女校再来一波十发急速射!多用糜烂性芥子毒气弹和烧夷弹!”
片刻之后,一排排的炮弹就从野炮兵第二十一联队的分散得很开的各个炮兵阵地上呼啸而起。
在空中飞行了数公里后,一排排的炮弹就从空中疾坠而下,攒落在爱国女校及附近街巷废墟。
然而,那一阵阵嘹亮的,让泷口一郎以及每一个日本兵都感到心烦意乱的歌声却并没有消失。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对于东北军将士来说不啻于纶音的松花江上,对于泷口一郎和日军来说却不亚于魔音。
“八嘎,八嘎牙鲁!”
“立即致电野炮兵第二十一联队,不要停,继续炮击!”
“再致电第三飞行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