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像这样耗上五天,淞沪警备总团直接就会兵力枯竭。
严峻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因为他早有了心理准备。
第五次淞沪会战,鬼子从上到下都已经下定了决心,日本海军联合舰队也会全力以赴,所以说这一仗的强度和烈度将会超乎想象,其中又以前三天最艰难。
但是无论有多难也要挺住。
因为这口气一泄,立刻就会一泄如注,兵败如山倒。
当下严峻又问道:“装备还有物资呢?损失了多少?”
李当归将手中的报告往后面翻了一页,又接着说道:“炮兵团的二号车受损较为严重,多处装甲需要修复,不过明天天亮之前应该能够修好,影响并不大。”
“厄利孔双联装高射炮有十一门报废,另有十二门轻度受损,但是好在备用的高射炮数量充足,所以也不会影响明天的防空火力。”
“车载重炮方面,有一门大口径重加农炮严重受损,因为缺乏备用零件需要临时加工,就算一切顺利也至少需要一星期。”
说到这稍稍一顿,李当归又接着说道:“但有一点,我们必须引起重视,鬼子航空兵的反应速度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更快。”
“今天的交战中,鬼子航空兵就已经开始往闸北火车站外的铁轨投掷五百公斤级航弹。”
“那么到了明天,鬼子航空兵就很可能会出动九六式陆上攻击机往闸北火车站投掷一千公斤级甚至更大重量的重磅航弹。”
“堡垒没有问题,但是站外台的钢轨肯定承受不住。”
“工兵修复不及,就有可能导致武库列车无法撤回,从而长时间的暴露在鬼子炮兵及航空兵的狂轰滥炸之下,就很危险。”
严峻脸色沉下来,这个问题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但是始终找不到有效的解决办法。
炮兵团又或者说武库列车的炮火支援绝对不能缺席,否则的话前线的步兵绝对扛不住。
因为现在的淞沪已经不再是某沙,而是变成二战中的某斯科又或者某大林格勒保卫战。
单凭将士们的血肉之躯是不可能扛住由步兵、坦克、大炮加航空兵构成的立体攻势的。
即便有地下掩蔽所和碉堡也没用,因为地下掩蔽所只能够用于防炮,当鬼子步兵发起进攻时,你还是得回到地面。
至于碉堡,在航空兵加火箭弹的灌顶攻击下,也就是多几发或者少几发的区别。
所以炮兵团的重炮火力,绝对不能轻易缺席,必须持续的给步兵提供火力支持。
但是如何保证炮兵团能在鬼子航空兵和炮兵的狂轰滥炸之下生存下来,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陈千钧轻叹了一声说道:“可惜呀,我们的飞机还是少了,要是我们也有几百架上千架飞机,这一仗就好打得多。”
高崇文道:“根本不用几百架上千架战斗机,只要能有几十架战斗机就足够了,我们就能把淞沪外围的鬼子炮兵阵地全部清掉,还能把吴淞外海的鬼子海军驱逐,让他们从此不敢再靠近淞沪半步!”
“几十架?”陈千钧道,“老高你在吹牛吧?几十架战斗机就能够清掉鬼子所有的炮兵阵地?还能把鬼子海军驱逐出吴淞外海?”
“当然能。”高崇文道,“其实现在我们航空队豁出命去,没准也能端掉鬼子的一两个炮群,又或者击沉鬼子海军一两艘航母,但是参谋长不允许我们轻易冒险。”
高崇文这话真不是吹牛,他和叶同发真要是把命都豁出去,摧毁一两个炮群或者击沉一两艘航空母舰真没有问题。
可问题是,这其中隐藏着巨大的风险,因为他们无法保证,在执行这一任务的过程中不会遭到鬼子高射机枪击落。
一旦坠机,淞沪警备总团立刻就会失去一支最锋利的长矛,对整个战局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有鉴于此,不到最后一步严峻是绝不会拿航空队去冒险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绝不能滥用。
高崇文对此也是理解的。
叹了口气,高崇文又道:“要是我们的航弹能够长出翅膀,自己飞进鬼子的炮兵阵地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们躲在安全距离外就能轻松摧毁鬼子的炮兵阵地和军舰。”
陈千钧等人听得翻白眼。
严峻听了却是心头一动。
长翅膀的航空炸弹?这不就是精确制导炸弹?
穿越前他在某站上曾经刷到过一个科普视频,上面就曾介绍过制导炸弹的历史。
第一款精确制导炸弹貌似就是德国人发明的,时间就是在二战期间,好像叫什么茨来着?
这款制导炸弹的原量也十分简单,结构更是简单至极,就是一颗普通航弹加一个能用无线电进行遥控的十字尾翼。
这款最简陋的制导炸弹并不具备滑翔的功能,但是可以通过尾翼调整下落方向,将圆概率偏差控制在三十米以内!
三十米的圆概率偏差,对于机场、炮兵阵地甚至航空母舰这样的大型目标来说,已经足够!
第658章 无线电专家
想到就干,严峻当即让小黄袍把叶同发叫来。
“叶同发,我记得你是持志大学的学生对吧?”严峻问道,“你们学校有没有开无线电课程?”
“无线电?”叶同发道,“我们持志大学没开无线电课程,不过交通大学开了个无线电专业,而且还是由张贡九校长亲自授课。”
“张贡九?”严峻又道,“他在无线电方面的造诣很深吗?”
“那当然。”叶同发道,“张贡九校长可是首批庚子赔款赴米留学生中的一个,他是在俄亥俄州立大学读的本科,学的就是无线电专业,又在哈佛大学读了无线电的硕士,乃是真正的无线电专家。”
“太好了。”严峻又道,“他现在在淞沪吗?”
“应该在。”叶同发道,“反正淞沪会战爆发前在法租界,现在还在不在淞沪我就不敢肯定。”
严峻当即便抄起电话说:“请给我接正丰街。”
稍顷之后,电话就接通。
严峻说道:“是顾青吗?你马上去找一个人,他叫张贡九,国立交通大学校长,找到他之后立刻把他请来司令部!”
等到严峻挂断电话之后,谢晋元才不解的问:“我说老弟,你找张校长做什么?”
“等他来你们就知道了。”严峻并没有多说,随即又把注意力切回到了武库列车的生存问题。
就算张贡九校长是真正的无线电专家,并且愿意出手相助,也不可能很快就研制出制导炸弹,而且就算研制出来,大批量生产制导炸弹也需要时间。
在现阶段,还是只能借助于其他的手段,比如说派出侦察营的狙击手埋伏在闸北火车站周围,又比如说制造烟雾。
严峻又道:“实战表明,湿稻草制造的烟雾还是很管用的,对鬼子的炮兵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对鬼子的航空兵也有一定的削弱。”
“所以明天得继续加大湿稻草的使用量,没有足够的稻草,就去吴淞江或者黄浦江边割芦苇。”
谢晋元道:“稻草还有芦苇的事情交给我吧,我带人去割!”
“那也行。”严峻又道,“再给老文说一声,让他给各个民兵支队下一道命令,返回淞沪市区的时候别忘了从浦东带一捆稻草。”
话音刚落,一个通讯兵匆匆走进大厅报告说:“报告,文副司令刚刚发来电报,说鬼子的几十艘炮艇从吴淞口窜入黄浦江,现在已经封锁了从徐浦到沪江大学总长超过二十公里的江面及码头,隐藏在码头内的船只也遭到炮击,浦东的民兵和百姓已经无法渡河!”
“鬼子的动作好快!”谢晋元凛然道,“这么快就把溯江船舶队也给调过来了!他娘的,看来是铁了心不让民兵回浦西啊!”
“但这是痴心妄想!”严峻当即对高崇文说,“现在就看你们航空队了,去把他们干掉!”
“参谋长,你放心!”高崇文狞笑道,“鬼子的舰队、炮兵阵地还有机场什么的我们航空队现在不敢轻碰,但是收拾区区十几艘炮艇还是不在话下!”
说完又对叶同发说:“阿发我们走,干活了!”
叶同发当即跟上去。
稍顷之后,外面北苏州路上就先后响起引擎的轰鸣声。
……
在法租界的愚园路。
张贡九正对着一栋坍塌了小半的法式小别墅长吁短叹。
愚园路的这栋法式小别墅是他耗尽半生积蓄才买下的,却在这场战火中受到了严重损毁。
修缮又是一笔巨款。
夫人气得顿足长叹:“杀千刀的日本鬼子,你们要炸就去炸淞沪警备总团的碉堡工事啊,跑来炸我们家的小别墅做什么呀?”
“你这说的什么话?”张贡九怫然不悦道,“我倒宁可多几颗炸弹落在我们家的小洋楼,这样的话淞沪警备总团的将士就能少挨几颗炮弹,就能少死几个人,就能够多杀几个鬼子,我们国家我们民族赢得抗战的机会就大几分!”
“啊对,就你爱国。”
夫人却是一脸鄙夷,她的整个家族在淞沪开埠之后不久就搬来公共租界生活,向来以世居公共租界而深感骄傲,所以对于中国和中华民族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张贡九也懒得多说,只是在废墟中翻找着,他有几本很重要的笔记遗落在了家中的书房。
而书房正好坍塌了。
这边正忙着找东西,一大群头戴宽檐礼帽、身穿黑色绸衫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并围住废墟。
“老爷,还有太太。”
家中的佣人顿时慌了。
夫人也吓得连连往后缩。
面对斧头帮的帮众之时,张太太这种租界人的本性立刻就暴露无遗,一句话讲就是色厉内荏。
“请问,诸位有何贵干?”
张贡九倒是一点都不怵。
因为他知道斧头帮跟青帮不一样,青帮绑票勒索无恶不做,斧头帮却是一切黑恶势力的天敌,他们甚至比租界的巡警更像巡警。
为首的年轻人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张贡九,张校长吗?”
“鄙人正是。”张贡九道。
“失敬。”年轻人向着张贡九深鞠了一躬,又接着说道,“我们参谋长有请。”
“请问,是淞沪警备总团的严峻参谋长吗?”张贡九道。
“正是。”年轻人道。
见年轻人这么的客气,张太太又来了精神,扬着下巴问:“你们斧头帮找我家老爷做沙西?”
“有事请张校长帮忙。”年轻人恭敬的道,“不过张太太尽管放心,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一切工作都会在地下掩蔽所完成。”
“我关心的不是安全,是酬劳的问题,我们不能白干活,侬晓伐晓得啦?”张太太哼声道。
“酬劳的事情,好说。”年轻人笑了笑接着说道,“总之一定会让张校长满意就是。”
“我不要酬劳。”张贡九却转身就走,“我们走。”
“诶,诶诶诶。”张太太往前追了几步,又赶紧吩咐身边的一个年轻少妇,“袁嫂,给先生找一件西服过去,毕竟是个校长,必须得时时刻刻保持仪容。”
少妇答应一声,赶紧放下怀中的小女孩去废墟中找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