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鸭西楼
杨宪接过旨站起来,还有些茫然,举目四顾,其他人脸色各异。
尤其是那些中书省的同僚,更是神色复杂。
他被皇帝安排在中书省当参知政事,大家伙都知道皇帝对他肯定有任用,但杨宪在里边的资历低,为人也低调。
但在别人的眼中,杨宪不应该这么快被皇帝提拔起来。
朱元璋下了命令就退朝,留下一群官员若有所思。
等皇帝离开,百官都围过来。
“恭喜杨大人,不,应该会杨丞相了……”
“杨大人,恭喜恭喜,以后还望多提携提携……”
“杨大人!”
杨宪还没平复心情,马上被人围起来,各种吹捧的声音,让他忘乎所以。
他总算还能维持一份清醒,朝着远处的李善长抱了个拳。
虽然成为中书省右相这件事十分出乎他的预料,可是杨宪却明白自己没有李善长的根基。
朱元璋的老班底,李善长背后站着的是北方正在为大明开疆拓土的所有功臣。
而作为淮西一脉文臣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这位老爷子的根基深厚无比。
杨宪虽然落了个宰相的名头,左相比他的右相排位还要高了一级,更何况,中书省的权力,也牢牢掌握在人家手里。
“恭喜杨大人!”
李善长皮笑肉不笑,走过来为他祝贺,杨宪赶紧放低姿态,讨好道:
“不敢不敢,陛下错爱,以后若是能跟着左相学习,就是我的荣幸!”
他的态度,李善长很满意。
“哪有,都是为陛下做事,杨大人愿意为我分忧,老夫高兴还来不及!
这大明内忧外患,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了,中书省内,徐达那家伙不管事,整个中书省都指着老夫,确实不好办呀!
好好做!”
李善长如训斥晚辈一番,将杨宪说了一遍,旋即转身就走。
杨宪再次被浙东派的官员包围,他却发现这其中少了一个人,刘伯温。
“刘基去哪了?”
杨宪心中微微不喜,明明自己功成名就,身为他的密友的刘基为什么不来恭喜自己?
杨宪应付了其他人,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见刘基早就独自站在皇宫的某处。
大家下完朝,各自回去工作。
刘伯温也要离开,却被杨宪拦住。
“这李善长欺人太甚,我位阶虽然低于他一些,但好歹跟他平级!
他那番阴阳怪气的话是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检校工作之时就观察过他,老家伙没有什么容人之量&……”
刘伯温淡然地听着杨宪的对话,却没有接话。
他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讽,却很好掩藏起来。
直到杨宪发现刘伯温的态度依然异常,他才直说:
“刘先生莫不为我感到高兴!”
“你能高升,我自然高兴!”
“可先生的态度,却不像是高兴的模样,难道刘先生见不得我好?”
杨宪和刘伯温的关系确实还不错,所以他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刘伯温呵呵一笑,回道:
“你我相识一场,老夫送你一句话,莫把当检校时候的毛病带入官场,还有,李善长和老夫斗了许久,他不简单……
你莫轻举妄动!”
刘伯温说完,脚步加速,将杨宪甩开一截。
杨宪目送他离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左右,不过是一个半截入土的蠢货罢了!”
回头,见杨宪还留在原地,脸色青红变幻,刘伯温回头,自顾走远。
“皇帝看中他的身份,却也没有真正了解杨宪!
所谓灯下黑莫过如此,只是老夫就不去当那恶人了,现在左右都是得罪人,还不如躲远点!”
刘伯温一眼就看出杨宪恨上他了,不过他也不在意。
从昨天被皇帝坑开始,刘伯温明白这件事就是注定。
“原来,刘先生的心胸也不过如此!”
等刘伯温走远,杨宪才舒了一口气,愤愤不平:
“本来还想跟你浙东官员多亲近一段时日,你若不给我面子,我也不用给你面子!”
杨宪和刘伯温这段交流,虽然短暂。
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却也不免落入有心人眼中。
只是转眼之间,消息如瘟疫一般传开,刘伯温和杨宪有了间隙的消息,已经出现在御书房的讨论中。
“刘伯温真是个聪明人呀!”
朱元璋自己都没想到,这老家伙的反应会这么快,在自己提拔杨宪之后,马上和杨宪做切割。
“接下来,杨大人能不能如父皇所愿,就看他的本事了!”
朱标虽然不太喜欢父皇的做法,但经历过许多事的他,已经不会单凭喜好去判断一件事。
父子二人默契转开话题,不再将杨宪的事放在心上。
……
第二日,杨宪宴请宾客,百官来朝。
此时独独没有刘伯温的声影,这更让刘伯温对杨宪不满的传言得到证实。
“有些人呀,却是共不了富贵……”
刘府,许存仁和刘基对坐落子,他忍不住嘲讽刘伯温。
见刘伯温没有反应,许存仁又忍不住问:
“你不像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人,以你的城府,就算是介意,也不可能会用如此恶劣的手段和杨宪交恶……刘基,你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刘伯温眼皮子不抬,回:
“你那点心机,摸不清楚官场的门道,就老老实实看着就是!
别人看杨宪烈火烹油,蒸蒸日上,可我看杨宪,却是日薄西山,离死不远……
杨宪气量狭小,这点皇帝未曾看出来。
因为他在皇帝面前,从不曾展露过这层面目,但和我交往,我却能看见!
你若能压他死死,他确实是一个忠心,听话,有能力的好下属。
可若他一朝得势,迟早会将身边人都视若蝼蚁。
且,他看似聪明,其实从检校出来之后,他对朝堂中的争斗缺乏手段。
若他懂得蛰伏,修行几年也许可以能独当一面!
可……”
刘伯温顿了一下,说:
“如果他还把陛下对检校的信任当成对他的信任,或者说,他真觉得自己是陛下的心腹,这种错误的判断,就是他取死之源!”
许存仁听得云里雾里,脑瓜疼。
“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多,我也懒得理会你们的想法!
对了,你上次说的事……”
“已经帮你办了,我跟那些同僚打过招呼,人家心里怎么想我无法做主!且推动这件事的人,不止是我浙东派的人。
不过张异的危机暂时是缓解了,杨宪被提起来,朝堂中的注意力就转到他身上了。
暂时没有人会关注他这个小棋子,除非事情另有变化!”
许存仁来此,等的就是刘伯温这句话,听说张异的危机被转嫁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咱们那位陛下心里有数,那孩子被人举报这么多次还是他毫无动静,想来已经有了破局的手段,将杨宪丢出去,就是陛下已经准备好的办法!
所以还是不要小看咱们陛下的手段!”
刘伯温随手落子,许存仁一愣,他输棋了!
许存仁站起来,摇头笑道:
“我懒得理会你们这些勾心斗角,张异也说过,我就该安安心心留在国子学搞我的学问,若是将我放入朝堂,我这点道行连骨头都剩不下!
行了,有日子没见那孩子了,你继续玩你的权术,我走了!”
许存仁也不等刘伯温回答,自顾走出去。
出了门,他想了一下,让人送自己前往清心观,去给自己那位弟子报信去。
只是许存仁到了清心观,却见常府的马车停在道观门口。
进入大殿,后院隐约有笑声传来。
老许摇头,他还以为自己那位弟子在道观里担惊受怕,第一时间给他送信,好安抚一下他。
谁知道,这家伙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老许让邓仲修通报的时候,张异正和常家姑娘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