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这,这不太合适吧!”族长道。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高五娘笑道:“难道五娘不也姓高吗?您也莫要争了,待会我就派人去联系一下洛阳的有名匠人,让他们来看看重修宗祠的花费,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您一切放心便是!”
族长原本就想着乘高五娘此番回洛阳的机会打打秋风,却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爽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一笔花费由五娘你一人出,这,这……”“您不用担心,几百贯钱妾身还出得起!”高五娘笑道:“只是这些年妾身在河北经营,洛阳的老宅还要请诸位看在同宗的份上,多多看顾!”
“那是自然!”族长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都是分内的事情,无需五娘多言,若是真的有一二损害的,都是老夫的过错!”
“五娘!这老头儿倒是胃口不小,一下子要三四百贯,快赶上一个县官了!”高五娘一行人刚刚出了宗祠,高文便低声笑道。
“族长也不是贪财,我刚刚也看了,说实话,这宗祠的确是应该修修了,有些地方的椽子都朽烂了!”高五娘满不在乎的答道:“反正我们家有钱,出了便是!”
“五娘说的是!”高文点了点头:“那祭祀祖宗的事情?”
“那就要看时间凑不凑的上了!”高五娘道:“阿文你也看到了,这些年大将军交代的事情是一桩跟着一桩,我们是越来越忙,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只能看安排!”
“是呀!”高文叹了口气:“我刚刚看了下安排的时间表,下个月洗矿场和新炉子就要开工了,然后是新的冷锻车间、铸造车间。估计今年又是从年头忙到年尾,一刻也不得闲!”
“是呀!”高五娘也现出苦笑:“大将军治下,咱们作坊挣的钱的确是海了去了,累也是更累了,一个人恨不得当成两个三个人使唤,只希望这次能从河南多买个几十个听话聪明的,也能让我们松口气!”
“我看难!”高文摇了摇头:“买回去的人也不可能立刻拿来用,怎么着也要调教个一两年吧,等咱们调教好了,大将军那边压下来的事情就更多了,咱们这里永远赶不上趟!”
“这倒是!”高五娘点了点头:“可那有什么办法?每年来沧州的人虽然不少,可需要人手的地方更多,不说别的,光梳毛理毛纺纱织布每年都多要两三千人,轮到我们这里的,有个三五百就最多了,这点人手够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有人专门干这个!”高文道:“把人买来,调教好了,哪里需要人就送过去,缺人的地方给一笔钱就是了。省的我们还得专门跑一趟,从官爷那儿花钱请来书帖,费时间又费钱,还容易惹来麻烦。”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高五娘看了高文一眼,笑道:“怎么?你想做这门生意?”
“五娘说笑了!”高文叹道:“我连手头上的事情都做不完,哪里还有心思再找事情做!只是觉得这桩生意的确有得做!”
“是呀!”高五娘叹了口气:“阿文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上次须陀公子回来,就说在镇北堡东北方向还有十多个岛屿,一路延伸,隐约指向另一个大陆。显然接下来要的海船只会更多,我们的生意也只会越做越大,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这生意的确做得!”
“五娘!”高文低声道:“这次您去见狄相公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狄相公话说的很清楚了:“离人骨肉”,可见狄相公他可是很看不上这件事的。狄相公是大将军身边的红人,现在镇守东都,更是位高权重,他的话咱们可不能当耳边风呀!”
高五娘闻言一愣,低声道:“阿文,你的意思买人这事咱们做不得了?”
“这次也还罢了,但长久恐怕是不成!”高文道:“其实狄相公这话说的也没错,乘着饥荒去买人确实有伤阴德,照我的意思,最好让中间商来买人,咱们出钱从他们那儿买,这才是全身之道!”
“嗯,阿文你考虑的很周到!”高五娘点了点头:“咱们现在家大业大了,考虑的事情应该更周全些,这次回去了,就把这件事情提出来说说,谁想挣这个钱就让谁去挣,咱们钱可以少赚些,德行却不能亏!”
长安,大将军府。
“这么说,刘培吉已经应允了!”王文佐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一边对下首的慕容鹉问道。
“嗯,昨日刘培吉到了属下家中,表明愿为大将军效力之意!”慕容鹉道。
“如此甚好!”王文佐随手将望远镜放到一旁:“那就安排他去沧州,先熟悉熟悉度支方面,先看半年吧!”
“是!”慕容鹉应了一声,却没有退下,王文佐看了一眼,问道:“怎么,还有事?”
“不错!”慕容鹉上前一步,声音低了几分:“前天,有人禀告属下说英王这段时间时常前往沛王府,两人交谈时屏开旁人,英王离开时常有激愤之色。所以……”“你怀疑英王和沛王有密谋?”王文佐问道。
“属下还不能确定!”慕容鹉低下头去:“不过确实是有嫌疑,毕竟这两人都是天子的弟弟,天子病重,他们两人却被排除在中枢之外,心怀不满也不奇怪!”
王文佐沉默了半响,慕容鹉也不敢多言,只是屏息等待,良久之后才听到王文佐道:“这毕竟都是你的一人的揣测,二王身份贵重,总不能凭你的几句空话就去处置!”
“大将军说的是!”慕容鹉沉声道:“那若是有切实的证据了呢?”
王文佐看了慕容鹉一眼,半响之后才说:“国法乃高祖、太宗皇帝所制,二王虽身份贵重,亦不在国法之外!”
听到这里,慕容鹉心中暗喜,赶忙沉声道:“属下明白了!”
政事堂。
“臣见过镇国长公主殿下!”张文瓘从书案后站起身来,向一身男装的太平公主躬身行礼道。
“张公免礼!”太平公主挥了挥手,她对两厢投来的一道道好奇的目光笑了笑:“今天是头一遭,往后大家就不必这么麻烦了,不然还怎么处理政事?太平在这里是诸位的晚辈,还请诸位莫要嫌弃我愚钝,多多提点才是!”
“不敢!”
太平公主向四周做了个团揖,便笑嘻嘻的走到张文瓘右手边的一张空着的几案后坐下:“张公,今天有什么事情?”
“事情?那可就多了!”张文瓘苦笑着从书案上拿出一叠文书:“殿下请看,河南的旱灾蝗灾、河西、陇右请粮请兵,荆南那边武陵蛮又闹事了!蜀中请免钱粮!反正就都是麻烦事!”
“倒是河北太平的很!”太平公主笑道。
第854章 热气球
听到太平公主的回答,张文瓘和旁边几个官员都面色古怪,就好像便秘了一般。众人心中暗想:河北在你公公手里,就算有灾情也是自己解决,怎么会报到朝廷来?
“咳咳!”张文瓘咳嗽了两声:“大将军治民有方,河北政清民和。实乃国家之幸呀!”
“不错,不错!”
“是呀!河北年丰民富,确是难得!”
“不错,我听说黄河以南斗米三百文,黄河以北斗米不过三十余文,大将军治河北,实乃古今未有之仁政呀!”
张文瓘越听越是离谱,赶忙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列位都办各自的差使吧!”
把众人打发开,张文瓘才开始处理各地送上来的文书,太平公主坐在一旁看着,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就这般到了中午,众人依照平日里一般来到外间用午膳。太平公主也跟在张文瓘身旁,如同弟子一般。
“张公!”太平公主看了看左右,低声问道:“我听说王大将军平日里也要来政事堂,怎么今天没看到他?”
“你家家翁呀!”张文瓘笑道:“他平日里事情多,有大事才来政事堂。今天他去城北龙首原去了!”
“龙首原?那不是大明宫?”太平公主不解的问道:“皇后现在住甘露殿,大明宫没人住呀!”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张文瓘笑道:“你要想知道就去问你夫君就是了,何必问我?”
“他……”太平公主笑了笑:“护良他整日里扎在北门禁军里,外头的事情知道的还不如我多呢?”
“是吗?”张文瓘撇了太平公主一眼,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了。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专心用餐不提。
慕容鹉府邸。
十多个人跪在地上,局促不安,等待着上司的反应。
“废物!”慕容鹉猛地一挥手,将几案面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时间已经过去十七八天了,你们却告诉我没有找到英王和沛王密谋作乱的任何证据,这是什么意思?”
“小人以为二位殿下应该并无谋反之意!”为首的密探小心翼翼的答道。
“并无谋反之意?这么说是本将错怪了二位大王了?”慕容鹉的声音寒冷如冰:“你们给我记住了,本将让你们找出来什么你们就去找,全心全意的找,而不是说这东西也许不存在,在本将这里多嘴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面对慕容鹉充满威胁气味的发言,跪在地上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听上头这意思,沛王和英王铁定是谋反厉贼无疑了?”
“将军,小人觉得会不会是我等先前的思路错了!”一个探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慕容鹉眉头翘起:“说下去!”
“将军,我等先前猜想英王和沛王图谋不轨,所以四处查看二位殿下暗中存放的兵器甲胄,是否有与都城禁军各路将领秘密接洽等等之类的。但却始终找不到,小人猜想会不会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呢?”
“哪里错了?”慕容鹉问道。
“二位殿下不是准备举兵作乱,而是巫蛊之术!”那探子小心翼翼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巫蛊之术?”慕容鹉皱起了眉头。
“对!”那探子大着胆子答道:“将军,我等先前猜想二位殿下是想要发动兵变,所以一门心思都在查看二位殿下府中的兵甲,是否与禁军人士联络,自然是一无所获。但却没有想到以大将军的武勇,又有谁敢行此恶行……”“住口!”听着手下的喋喋不休,慕容鹉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喝住那探子,径直问道:“你说二位殿下有用巫蛊之术害人,可有凭据?”
“五天前,英王府曾经来了两个道士!”
“只有这个?”慕容鹉面色古怪了起来,长安信佛信道的都都大有人在,只凭两个道士去英王府顶屁用!
“将军,这巫蛊之术并无什么动静,我等又不能入府搜查,要想找出凭证来着实为难!”
慕容鹉冷哼了一声,那个密探的意思已经很很明白了:既然您一定要往沛王英王头上扣谋反的帽子,那还是用巫蛊之术这个罪名吧!毕竟比起兴兵造反用巫蛊之术这个罪名要容易多了。
说英王沛王要兴兵造反要各种各样一堆证据,而说英王沛王行巫蛊之术就简单多了:随便找几个木头小人,几块刻着性命生辰八字的木板,一点头发塞到王府犄角旮旯就足够了。尤其是天子刚刚重病,皇后又即将生产,用这个罪名可谓是一告一个准。
但问题是这能过王文佐这关吗?慕容鹉没有把握,以他对上司过往的了解看,王文佐对巫蛊之术类似的东西是嗤之以鼻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看不上不等于现在还看不上。考虑再三之后,慕容鹉决定试一试吧。
“公然入王府搜查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我允许你们用其他办法!”慕容鹉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被王府的人发现了,闹大了本官可是不认!”
“遵命!”
探子们退下之后,慕容鹉长出了口气。虽然他很早就成为了王文佐的手下,但与其他跟着王文佐东征西讨,分茅裂土成为一方诸侯的同僚们不同的是,慕容鹉在王文佐手下的主要工作是留在长安,用通俗点的解释就是王文佐军政集团的“驻京办主任”。换句话说,他虽然是武将,但实际上最主要的工作其实是搞关系。
随着护良与太平公主联姻成功和天子的突然病倒,形势已经非常明显了。无论未来登基的是谁,王文佐在帝国中枢的影响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大。慕容鹉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慕容鹉来说就不一定了。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王文佐登基为帝,那慕容鹉这个“驻京办主任”自然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当然,卸磨杀驴的事情王文佐应该是不会做的,为了自己在集团内部的新位置,慕容鹉就必须抓紧时间,立下一个大功来。而在慕容鹉看来,挡在王文佐迈向至尊之位道路上最大的三块绊脚石就是李贤,李显,李旦这三兄弟,如果能制造一个案子,将这三兄弟一网打尽,自己的未来肯定是一片光明。
“皇后生产的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到了那时候是男是女就见分晓了!”慕容鹉暗想:“乘着这个机会,把这三人都处理掉,大局就定下来了。”
龙首原。
王文佐站在土丘顶,目光远眺着远处的大明宫,层层叠叠的宫室连成一片黑鸦鸦的一片,气象俨然。
“禀告大将军,一切都准备好了!”王朴大声道。
“嗯,那就开始吧!”王文佐点了点头。
“遵命!”王朴应了一声,转身跑到土崖边缘拿起一面旗帜,用力挥舞起来。
距离土丘百余步外,柳平吉看到土丘上的摇动的旗帜,立刻回过头来,喝道:“上头下令了,快点火!”
“快,点火!”
随着柳平吉的号令声,数十名工匠忙碌起来,他们点燃一个柳条筐子上的铁皮炉子,炉口顿时冒出的橘红火焰,火焰的边缘闪着蓝色的光,随着炉火的点燃,上方原本瘪着的巨大皮口袋逐渐鼓了起来,然后膨胀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纺锤形的椭圆球体。
“快,把支撑架拆开!”柳平吉爬进柳条筐,对四周的工匠们喊道。随着工匠们将支撑着那个纺锤形气球的支架拆开,气球不但没有坠落地面,反而悬浮在半空中,甚至缓慢的向空中升起,将柳条筐上的缆绳扯的绷紧。
“快把绳索解开!”柳平吉又下下令道。
随着绳索一条条被解开,气球将柳条筐带离地面,开始缓慢的上升,四周的工匠们发出一阵惊呼声:“飞起来了!菩萨,真的飞起来了!”
站在柳条筐里的柳平吉更是紧张万分,他看着自己一点点向上升起,随着高度的不断上升,手下工匠们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一个黑点,不远处的大明宫也不复原先的雄壮威严,看上去就好像孩子玩的模型玩具,自己一手就能将其抓起。
“哎呦!”
随着一阵北风,柳平吉脚下的柳条筐剧烈的晃动起来,他脚下不稳,摔了一跤,赶忙死死抓住旁边的绳索,过了好一会儿,等风小了些,晃动轻了才站起身来。
柳平吉空中正俯瞰景色,突然听到一阵铃声,却是地上人拉动传信用的绳索,发出信号告诉他落地的时间到了。他只得把炉火变小,地上的人转动轱辘牵引绳索将热气球慢慢扯回地面。
“欢迎咱们的大英雄,升空第一人呀!”
柳平吉刚刚落地,还没等他爬出柳条筐,便看到王文佐站在一旁,笑嘻嘻的大声道。
“大将军说笑了!”柳平吉爬出柳条筐道:“我就是坐在柳条筐里,啥都没做,算什么大英雄!”
“从古至今,你柳平吉是第一个飞起来的人,只凭这个第一个,千百年后史书上都会有你的名字,当然是大英雄!”王文佐问道:“空中感觉怎么样?”
“人就和蚂蚁一样!大明宫就像是个玩具模型,一手就能抓起来!”柳平吉笑道:“再就是一有风晃的厉害,我就摔了一跤,这个要小心,不然从上头摔下来那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