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393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那当然,护良公子是未来天子的妹婿,是王大将军的亲子,李敬业岂能和他比?”

  等李敬业来到西市门口,从马背上下来时,人群已经摩肩擦踵,挤得水泄不通。西市门口的广场满满的都是人,兴奋地彼此交谈,拥挤着希望能更靠近大柳树。这里,已经可以非常看清行刑场了。

  “真臭!”李敬业掩住鼻子,低声抱怨道:“骆兄,我真的要在这些人面前说话!”

  “要想扭转局面,这是最好的办法!”骆宾王道:“臭就臭点吧!”

  “好吧!”李敬业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凑到鼻子旁深深吸了口气,露出即将做出巨大牺牲的悲壮神情,走到大柳树旁的木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对众人道:“本官就是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副使、姚州都督府都督、护六诏校尉,讨逆将军李敬业。前些日子,本将军约束部下不严,以至于有兵士行不法事,侵害成都百姓,实乃本将军之过!”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只觉得四周的气息愈发难闻,只得先扬起袖子,装出羞愧的样子顺便凑着里面的香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道:“今日将犯法之徒尽数拘来,在这里正法,以儆效尤,他日若再有这等不法之徒,本将军定当严惩不贷!”说到这里,他再也忍耐不住扑鼻而来的臭气,顾不得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呼声,快步退下平台。

  “敬业兄,您听!”平台下,骆宾王笑道:“这般一来,蜀中百姓之心必归于将军您呀!”

  “快把我憋死了!”李敬业一边用力扇动衣袖,一边苦笑道:“我今日才知道这些家伙有这么臭,奇怪了,王文佐他当初怎么忍受的了?我记得他可是平易近人,与市井之徒同席而坐呢!”

  “王大将军虽然出身琅琊王氏,不过家世早就败落了,能做到这些也不奇怪!反倒是护良公子,可是自小就是富贵出生,也能如此那可就不易了!”骆宾王低声道。

  “这倒是,护良这小子的确不一般!”李敬业变得严肃起来,这时平台上已经开始行刑了,随着一颗颗人头落地,四周围观的百姓欢呼声直冲云霄,震耳欲聋。

护良行辕。

  “李敬业居然这么干?”护良吃了一惊:“他过往可不是这个脾气!”

  “能为人所不能,此人不可小视!”诸葛文道:“公子,您不可小视他了!”

  “我怎么会小视他!”护良笑道,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这是家父的来信,你也看看吧!”

  “王大将军的来信?”诸葛文吃了一惊,赶忙低下头,先拜了拜,然后双手接过书信,细看了起来。

  “大将军果然是度量如海呀!”诸葛文看罢了书信,叹道:“不错,公子是要回长安的人了,没必要与李敬业争功,不如先让一步!”

  “父亲给李敬业也写了一封信,应该会比我这封慢一两日到!”护良道:“不过看样子,即便父亲没有写信,李敬业也不会和我相争了!”

  “嗯,他身边有明白人!”诸葛文笑道:“那修筑成都城墙的事情呢?”

  “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吧!如果他接替韦兆生主持剑南的话,修城墙的事绕不过他!”

  “这倒是,不过公子何时回长安呢?”诸葛文问道。

  “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了!”护良道:“信里说父亲要前往长安,参加我的婚事!我肯定要比他先到长安!”说到这里,护良脸上现出一丝温暖的笑容:“算来上次见到父亲已经是快两年前的事情了,想念的紧!”

  看着护良那张还带有几分稚气的面容,诸葛文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才刚刚十七的少年,已经统领上万人马镇压了横行西南数十州的道贼,即将迎娶天子的妹妹,他的未来一片光明,谁知道他年满二十后会建立何等辉煌的功业呢?

  “护良公子!”

  “什么事?”

  “您这次回长安,迎娶天子之妹后,可有什么打算?”诸葛文小心问道。

  “打算?”

  “对!”诸葛文低声道:“在下的意思是:您不会就这么在长安这么待下去吧?您可是王大将军的儿子!”

  护良笑了起来,他已经理解了这个部下言语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呆在长安,维持天子与父亲的信任,让天下太平,这就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属下明白了!”

  长安的诏书比护良预料的要晚来一点,直到大雪覆盖了成都平原,他才得到了返回长安的诏令,与他同行的还有韦兆生,接替韦兆生的是李敬业。得到期待已久官职的李敬业也表现的格外的友好,他兴师动众的将护良和韦兆生送出成都郊外三十里,一副难以割舍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三人在镇压道贼之乱中结下了难解的同僚之情呢!

第834章 抵达

对于长安城内的人们来说,护良与长公主即将举行的婚礼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杨皇后第四次怀孕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每个人都知道,只要是个儿子,那就将被册封为太子。长安城内外所有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情,关注着这个孩子的出生。

  长安,太极宫。

  一行人沿着狭长的宫道而来,为首的是个身着绯袍的内侍,内侍身后是两名宫女,再后面则是四名身着绿袍的阉人,合力扛着一乘小轿,缓缓走来,在小轿后面则是四个粗使妇人,手里提着包裹箱笼。这时路旁的槐树上惊起数只宿鸟,扑打空气的声音顿时吓得那个四个妇人惊呼起来。

  “噤声!”那领头的绯袍内侍抖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呵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那四个粗使妇人被内侍呵斥,噤若寒蝉,一个妇人苦笑道:“王少监,您这是要去哪儿呀?怎么越来越荒凉了,该不会要出宫去了吧?”

  “住口!”那绯袍内侍凸肚喝道:“皇后陛下的懿旨,你们听着便是,还敢多嘴!”他喝住了妇人,得意的看了看那小轿,挥手道:“快些,马上就要到了!”

  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一行人来到一处宫院门前,这宫院名叫山池院,位于太极宫的西北角,与北苑只有一墙之隔,是太极宫中最偏僻的角落。这座兴建于隋文帝时的宫殿距今已经有差不多一个世纪了,已经开始破败了,宽阔而又长满荒草的庭院,已经开始朽烂的橼子上长满锈迹的铁马,巷道墙壁掉落的朱漆、似乎都在倾诉这里过往的荣光。

  “到了!”绯袍内侍向轿子躬了躬身:“许娘娘,殿下,请下轿吧!这里就是山池院!”

  轿帘被掀开了,下来一个青年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稚童,身着明黄色的锦袍,正好奇的看着四周。

  “许娘娘!”那绯袍内侍笑道:“奉皇后陛下懿旨,今后您和鄱阳郡王殿下就住在这山池院。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就请说,不然奴婢就回去复命了!”

  原来这青年妇人便是当初为李弘生下庶长子,也是现有的惟一儿子的许才人,李弘对这对母子颇为淡漠,依照惯例天子之子通常都要封为正一品的王,食禄万户;而许才人之子李守文只被封为郡王,食禄也只有一半,在宫中的待遇自然也不咋地。许才人看了看眼前破败的景象,向那绯袍内侍道:“有劳王少监了,还请替妾身谢过皇后陛下。这山池院看上去破败的很,眼下时间不早了,还请拿些扫帚水盆来,妾身好清理一间屋子,过了今晚再说!”

  那王少监虽是皇后的心腹,将许才人母子弄到这里也是有意为难,但对方如此不卑不亢,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强笑道:“这种事情怎么敢劳动娘娘动手,奴婢立刻派人来清理便是!”

  “无妨!妾身也不是那么娇贵的人,还有四个仆妇!”许才人道:“王少监你让人取来打扫工具即可。”

  王少监唤人拿来打扫工具,许才人在山池院中挑了一间状况比较好的,便换了一身粗衣,扎了头发,带着那四个仆妇开始打扫清理起来,那李守文也要拿起抹布帮忙,许才人笑道:“守文你这是作甚?”

  “自然是帮母亲的忙呀!”

  “你身份贵重,岂可干这等粗活!”许才人笑道:“来,乖乖的坐在边上就是,别弄脏了衣服!”

  “母亲可以做,守文自然也可以做!”李守文一边卷起袖子,有模有样的擦着柜子,一边道:“至于什么身份贵重,那又是母亲在哄我了,我若是身份贵重,又怎么会被赶到这地方来,还连累了母亲一同吃苦!”

  许才人没想到儿子竟然说出这等话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响之后方才道:“这山池院其实不错,也就是很长时间没人打扫了,等过几日清扫干净就不一样了!”

  “母亲!其实我挺喜欢来这里的!”李守文摇了摇头:“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至少离皇后娘娘远些,我知道她很不喜欢我,每次看到我的时候就生气,她一生气就会想办法折腾母亲您。住到这里来就可以很少让她看到了,若是她这次生了个儿子,我就可以和母亲一起去我的封地了,那时候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变得好多了!”

  许才人听着儿子满怀稚气的话语,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正如李守文所说的,虽然李弘对这个儿子几乎是无视,但只要他没有和杨皇后生下儿子,李守文这个庶长子就是大唐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只能留在太极宫中。而杨皇后每次看到李守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压折磨这对母子。但如果杨皇后真的生下儿子了,李守文反倒用不着留在宫中守折磨,要么出宫给个王府,要么离开长安去某个州县(这个可能性最大),都是别开一番天地,远胜在宫中寄人篱下。但李守文越是乖巧聪慧,听在许才人的耳里却越是酸涩苦楚,毕竟如果自己不是出生这般卑微,李守文这种庶长子就算不能受封太子,也不至于现在这种状况。

  “守文,都是母亲的错,若你不是出自我的腹中……”“守文从来都不觉得留在宫里有什么好的!”李守文道:“真的,旁人都觉得这里好,可守文知道,这里的人整日里不是琢磨着怎么害人,就是琢磨着怎么不被人害,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的,若是可以的话,守文一天都不想呆在这里,我是真的希望皇后娘娘早一天生下儿子,放我们母子俩离开!”

  “嗯!”许才人跪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儿子,柔声道:“那就让我们向菩萨祈祷,皇后娘娘早一天生下儿子,我们母子俩能够离开长安,去一个好地方过日子!”

广通渠。

  水轮的桨叶起起落落,王文佐坐在船首,他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卢照邻陪伴着他。沈法僧坐在后面第二条船,黑齿常之在第三条船。他们的船只划破水面,两侧的水轮辘辘轮转,水声哗啦。广通渠两岸人头攒动,他们高喊着王文佐的名字和官职,大唐的军旗随风飘扬,这是一幅令人振奋的景象。

  在进入广运潭之后,船队转了个大弯,直直地穿越汹涌河水,船夫使劲蹬动水轮,广运潭旁观景楼的宏大轮廓映入眼帘,还有整齐的仪仗,华丽的明黄色罗盖,在阳光下显得更为壮丽。

  “天子应该就在观景楼上!”卢照邻低声道。

  “嗯!”王文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李弘亲自来迎接自己在意料之中。护良在剑南取得的功绩和谦退态度应该修复了不少双方的信任,虽然不可能回到当初的状态,但已经很不错了。眼下大唐的和平是何等可贵,在有生之年他不想再看到一次内战了。

  随着一次轻微的震动,船停好了,王文佐走下踏板。码头旁的人群看到他的身影,爆发出又一阵高亢的欢呼声。王文佐举起双手,向四周做了个团揖,然后才向前走去,他穿过拱门,来到观景楼前,登上台阶,看到李弘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正微笑着等着自己。

  相比起几年前,李弘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他的下巴留了一圈短须,眉宇间也不再有当初的稚气,有些削瘦的肩膀上垂着淡紫色的披风。王文佐上前两步,屈膝下拜道:“臣王文佐叩见陛下!”

  “三郎免礼!”李弘虚托了一下,笑道:“今后你我之间不光是君臣,还是亲戚了。护良真是个难得的将才,寡人也没想到他带着四百骑入蜀,就能平定道贼!”

  “陛下谬赞了!”王文佐笑道:“据我所知,击破道贼主要是李敬业的功劳,护良不过是碰巧拿下贼首罢了!”

  “碰巧,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碰巧?”李弘笑道:“三郎你这话寡人听听也就罢了,待会可不能在我那妹妹面前说,不然她可不与你干休!”

  “哦?长公主殿下也来了?”王文佐问道。

  “那倒是没有!”李弘笑道:“毕竟三郎你是他的公公,大婚之前,她抛头露面有些不太方便!还是过几日再说吧!”

  “那护良他现在在?”

  “寡人已经发了招他回长安的旨意,算来还有个三五天就到了!”看得出来,李弘的心情很不错,他一边说话,一边与王文佐分宾主坐下,王文佐这才注意到杨皇后的小腹隆起的很明显,赶忙起身道:“恭喜皇后陛下了!”

  “同喜,同喜!”杨皇后也是满脸喜色:“这次只望借了大将军公子的喜事,妾身能替陛下生下一个太子来!”

  “那是一定的!”王文佐此时倒是说的是真心话,护良与太平公主的联姻,已经把自己的家族与李家连为一体,李家的江山稳固,他才能够拿出更多的精力向外拓殖,建立千秋基业。

  “那就借大将军吉言了!”皇后笑了起来,略有些浮肿的脸上满是笑容。

  观景楼上的气氛热烈,每个人都说着讨喜的话儿,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至少在表面上都是一种喜庆的气氛。不过由于皇后怀有身孕的缘故,这次会面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只过了约莫大约两刻钟时间,天子就和皇后起驾回宫了,而王文佐在恭送走天子之后,一行人就来到自己在长安的府邸休息了。

  “属下恭喜大将军!”慕容鹉和狄仁杰异口同声道。

  “同喜,同喜!”王文佐笑道:“护良能有今日,也离不开你们两个的辅佐,尤其是慕容鹉,这次与长公主的婚事能成功,你居功至伟!”

  “不敢!”慕容鹉赶忙下拜道:“此番婚事,主要是护良公子乃当世英才,天子和长公主殿下垂青,属下不过是尽了一点本分罢了!”

  “你不必谦让了!”王文佐道:“你在长安做了什么,旁人不知道,我难道还不知道?护良能迎娶长公主,是我王文佐的幸事,也是大唐的幸事、河北的幸事,海东的幸事,你慕容鹉有大功!”

  “主上谬赞了!”听到王文佐这般称赞自己,慕容鹉心中暗喜:“主上这次来长安,除了公子的婚事,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嗯!”王文佐脸上露出嘉许的笑容:“不错,慕容鹉你有这个念头,说明你在长安没混日子。不错,我这次来长安除了护良的婚事,还有一件事情要办!那就是替大唐了结了钦陵这个大敌!”

  “钦陵?”慕容鹉吃了一惊,旋即心中升起一股狂喜:“大将军若是肯出手,钦陵这厮的末日就不远了!”

  “倒也不敢这么托大!”王文佐笑了笑:“不过我已经快到知天命之年,就替天子、替子孙了结了这个麻烦吧!”

  “大将军!您的这个意思有何天子提过吗?”狄仁杰问道。

  “还没有!等到护良的婚事办完之后再提吧!”王文佐道:“再说了,我估计就算我不提,天子和朝中也会有人提起这件事情的!”

  听到王文佐这般说,狄仁杰和慕容鹉都点了点头。自从大非川之败后,唐军在青海甘肃对吐蕃的战线就陷入了被动局面。在钦陵指挥的吐蕃军不断进攻下,十分被动。而无论从资历、从武功、从手中掌握的实力来看,王文佐已经是大唐军界无可争议的第一人,如果不是他和长安朝廷的尴尬关系,只怕早就已经被调到陇右前线去对付钦陵了。如果长安朝廷的那些人尖子不会乘着这次护良与太平公主的联姻弥补双方关系的机会,说服王文佐去陇右对付吐蕃人,那才是见鬼了。

第835章 上供

  “如果大将军肯出手,吐蕃朝夕可灭!”慕容鹉笑道:“如此一来,自长安以西万里皆沐汉风,朝廷再无西顾之忧呀!”

  “你也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王文佐笑道:“我方才只是说除掉钦陵,至多收复青海,至于攻吐蕃本部那还是算了,雪域高原山高路险,气候严寒,我这个年纪还是算了吧!”

  “这倒也是!”狄仁杰道:“大将军乃国家柱石,岂可轻动,其实只要能收复青海河湟之地,便断吐蕃一臂,剩下的事情也就简单了,交给后辈也就是了!”

  王文佐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唐与吐蕃最主要矛盾其实就是对青海陇右地区的争夺,对于唐来说,青海陇右地区不但关乎丝绸之路的控制,还关乎关中核心地区的安全,势在必争;而对于吐蕃来说,青海不但是青藏高原最方便的一条出路,而且土地肥沃,宜农宜牧,一旦失去了青海,仅凭高原本部的农业基础,维持现有的吐蕃统一国家都很难。

  所以吐蕃与唐之间的战争其间虽然有间隔的和平,但打打停停持续了近两百年,几乎与两大帝国同始终。究其原因,双方的战争是由其地缘政治决定的,而非某个帝王的好大喜功。而地理环境也决定了唐帝国很难把自己的力量投射到雪域高原去,所以王文佐的计划只是在有生之年摧毁杀死钦陵,夺回青海,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后辈吧!他的主要精力还是要留给平衡诸子之间的实力,并尽可能推进新大陆的拓殖事业。

  王文佐的入京在长安的政坛掀起了一番新的浪潮,朝堂诸公们已经意识到,既然河北的半割据状态已经是既成事实,那么维持好双方的关系,确保河北方面对长安统治合法性的承认就是重中之重了。而王文佐的亲自前来,对天子的朝拜无疑是对这一合法性最好的承认。毕竟在古代中国传统的政治话语体系里,虽然天子的地位至高无上,但也有半独立的诸侯存在,王文佐虽然不是李氏宗王,但他也通过与王室的联姻,获得了姻戚的身份,又有足够的军功,以此来担任方伯,统御东方的蛮夷诸部,仿佛春秋时的齐桓、晋文一般,倒也说得过去。

  既然在政治伦理上说的通了,那阻挡这些人拜访王文佐的最后一点障碍也就不复存在了。无论是为了充叙旧情还是为了将来做准备,王文佐的宅邸门前早已是门庭若市,车马盈巷,似乎过往发生过的那些事情早已不复存在,全然是一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景象。

  “下官考功司郎中许少勋,乞郎君通传王方伯赐见!”一名身着绯袍的官员向狄仁杰双手奉上名刺。狄仁杰接过名刺,露出含着歉意的笑容:“许郎中,眼下敝主尚有贵客,今日只怕无法一见!”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那许少勋倒是一点也不意外:“那明日……”“明日大将军要入宫,恐怕也不成!”狄仁杰笑道:“这样吧!要不许郎中先回去,若是大将军有空,在下自当派人去府上通知一声,如何?”

  “那就有劳郎君了!”许少勋向狄仁杰拱了拱手,退出门外,他走到自己的马车旁,看了看巷子里排的满满的车马,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似乎自己已经赢得了什么。

  狄仁杰并没有撒谎,此时的王文佐的确有客人,刚刚升为侍中的张文瓘带着一个重要的任务前来拜访,那就是与王文佐商议河北税赋的问题。

  依照大唐开国时的政治架构,大体上为中央——州——县的两级结构,所谓的道只是一个临时的监察机构,并无实际的行政权力。这也可以从州刺史的品级可以看出,上州刺史已经是正三品,从品级上看这已经是正常情况下朝臣可能升迁到的最高品级了,类似汉代郡守的地位。(汉代郡守两千石,中央除去三公之外的其他官职也只有两千石)

  但由于唐代的州比起秦汉时的郡、封国无论是土地面积还是所辖人口都要小多了,数量又大多了(大概有四百左右),所以为了治理方便,道这个临时性的监察机构的权力也变得越来越大,像王文佐出任河北之后,就已经实际上成为了当地的行政长官。

  但这就有了一个新的问题,河北地区还要向中央缴纳税收吗?如果缴纳的话缴纳多少呢?缴纳的税收中多少要运往关中,多少留在当地?在王文佐此番来长安之前,没人敢和河北方面提这个问题,大体上是给多少就收多少,但是既然这次王文佐本人来了,那身为大唐宰相的张文瓘就不得不亲自出面,和王文佐锣对锣,鼓对鼓的把事情讲清楚了。

  “三郎呀!”张文瓘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算来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是四年前了,这次你两鬓也有了白发,也老了不少呀!”

  “儿子都要娶媳妇了,我又如何能不老?”王文佐笑道:“不过世事如此,也只能勉力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