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364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是的,实际上天底下已经没人能强迫你父亲做任何事情了!”曹文宗道:“但问题是他不想对天子说不,你明白吗?”

  “我不是太明白!”护良道:“不过这没什么,我能够做些什么吗?”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曹文宗来找自己,肯定是有缘由的。

  曹文宗惊讶的看了看护良,眼前这孩子的敏锐又一次让他惊讶,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犹豫了一下:“大将军希望你可以替代他!留在长安!”

  “我替代他,这怎么可能?”护良惊讶的问道:“天子是要他留下来处置朝政,我哪里会这些!”

  “你不明白,天子其实并不缺可以代替他理政的人!他要的是你父亲留在长安,这样他才能安心!你父亲他太强大了,你明白吗?”曹文宗试图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我去长安当人质?”护良问道。

  看着少年闪亮的眼睛,曹文宗突然有种负罪感,他点了点头:“其实也不能说是人质,应该说是联姻,天子有个妹妹,打算从大将军诸子中选一人为婿,结为姻亲,以为秦晋之好!”

  “天子的妹妹嫁给我?”护良吃了一惊:“这不太可能吧?就算结亲也应该是彦良吧?我毕竟只是父亲的……”咳咳!

  曹文宗咳嗽了两声,把护良不太体面的话堵在了腹中:“这只是个由头,现在还没定。天子的妹妹年纪还小,成亲至少还有好几年的事,你明白了吗?”

  护良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了,天子想要一个人质,但又不想弄得不太体面,所以就用与自己妹妹结亲当做个由头,反正真正结亲还早,只要一个把自己留在长安的由头就够了。可问题是这种理由多得是,干嘛要用与天子妹妹结亲这个呢?

  似乎是看出了护良的疑问,曹文宗叹了口气:“你就不要多想了,反正天子想要见你,你整理一下衣衫,随我去面圣!”

第782章 君臣父子

  护良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曹文宗又叫上其他兄弟三人一同出了门,来到正殿门前,护良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曹文宗走了进去,进门时他看到殿内两厢多服朱紫之人,心知其应该多是朝中大臣,他不敢细看,只是垂首屏息,跟在曹文宗身后两三尺处,向前走去。

  “陛下,大将军!”曹文宗向上首拜了拜:“小人把公子们都带来了!”

  “你们都是三郎的孩子吧?抬起头来,让寡人看看面容!”

  听到上首传来的温和声音,护良赶忙抬起头来,只见上首当中几案后坐着一个身着紫袍的文弱青年,应该就是天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护良不敢与其对视,赶忙垂下目光,屏息等待。

  “嗯,不错,不错!”李弘的目光一一扫过跪在他面前的四名少年,最后目光停留在护良身上:“张相公,你觉得这四人里哪一个器量更佳呢?”

  “回禀陛下!”张文瓘的位置在天子的左手边,与王文佐正好相对,他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四名少年,笑道:“这四人年岁尚小,臣倒是看不出器量如何。不过这位……”他指了指护良:“倒是生的颇为结实,一看就知道是个将种!”

  “将种?”李弘闻言笑了起来,转过头对王文佐道:“三郎,你觉得张相公说的可对呀?”

  “张相公的眼力自然不会差的!”王文佐笑了笑:“护良在弓术、骑术、剑术上都只比彦良略差,长枪在臣诸子中是第一!臣这次把他们留在身边,也是想要让他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省的在倭国当个井底之蛙!”

  “嗯,不错,不错!”李弘笑道:“来人,看赏!”

  随着天子的命令,两名内侍上前,取来蜀锦、金带赏赐了四人,又令其余三人退下,只留下护良,让其在王文佐的案旁坐下。天子像是十分喜欢的样子,询问了其平日的读书、习武、母亲家世的情况,最后笑道:“护良,寡人为东宫时,令尊曾任太子宾客,侍奉寡人,寡人视之为肺腑手足。如今寡人已贵为九五之尊,汝可愿留在长安,如汝父当初一般,侍奉寡人?”

  护良心中格登一响,偷偷的瞥了父亲一眼,确认王文佐没有出言反对,方才俯首道:“天子之言,小子敢不听命?”

  “好,好!”李弘笑道:“便封汝为千牛备身,朝夕在寡人身边侍卫!”

  “臣遵旨谢恩!”护良赶忙跪拜如仪。一旁的王文佐也随之向李弘拜了拜,他自然知道李弘封自己儿子这官是有来由的,千牛备身最早是北魏设置的一种高级禁卫武官,又名千牛,取刀之锐利可屠尽千牛之意。通常来说,都是高级贵族的子弟凭借父荫入仕的起身官,比如唐高祖李渊,李密最早入仕时都曾经当过。护良当时才十二三岁,天子用其为千牛备身是是表明对王文佐的信任恩宠,也是护良的抬举,毕竟护良从千牛备身起家,混到二十出头就可以放出去为一州刺史了,其他人这个年纪连青衣都没穿上呢!

  见王文佐接受了给护良的封官,李弘看上去颇为高兴,他右手微抬,示意护良起身,笑道:“三郎,可惜你的嫡子今日不在,不然倒是也可以与寡人亲近一番!”

  “回禀陛下,辽东、倭国地处偏远,不能无人镇抚!”王文佐道:“待到事情了了,臣自当会让彦良来长安朝见陛下!其实他也很早就想来长安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那便好!”李弘笑道:“待到他来了长安,寡人自当会好好照看一番,让他看看长安风物!”

  “长安风物?”王文佐眼前突然闪过李下玉的面容,心中不由得暗自一叹,暗想若是彦良来了长安,只怕对什么风物没啥兴趣,只想去拜一拜李下玉的坟墓。他也知道李弘留下护良的目的倒不是为了对自己加恩,而更多是在自己拒绝解散军队,回长安辅政之后,扣一个人质罢了。至于护良娶天子之妹,两家联姻之事,这也就是个由头,无论是护良还是天子的妹妹都还小,要联姻还有好几年时间,这几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区区一个庶子又岂能拿捏得住自己?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看了护良一眼,心中不由得一软,自己对这些年对这个儿子着实还是留意的太少了。

  王文佐心中有事,面上便多了几分郁郁之色,以他此时的身份,自然也没人敢来触他的霉头,惹得不快。又过了片刻,王文佐便告了声乏,退下去更衣了。护良见状,不禁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着退下,一旁的张文瓘看在眼里,笑道:“汝父既然去了,公子何不随行服侍?”

  “是!是!”护良赶忙应了一声,向天子告了声罪,跟着出去了。李弘看了看护良的背影,突然道:“张相公,大将军之基业,你觉得此人能继承几分?”

  “以老臣所见,这位公子应该还不是继承基业之人!”张文瓘低声道。

  “是这样呀!”李弘叹了口气,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其实陛下也不必这么失望的!”张文瓘笑道:“世上的事情本就无常,如今大将军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若要传递基业,少说也还要十余年,这么长时间什么都可能发生。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情也是有的!”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李弘重复了一遍张文瓘的话,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张相此言甚为难解,还请赐教!”

  “不敢!”张文瓘笑道:“陛下方才问老夫此子之器量,老夫说年纪甚小,还看不出!其实老夫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大将军带在身边的这几位公子,在他心中都不是继承大业之人!”

  “为何这么说?”李弘问道。

  “老夫与大将军在政事堂共事有些时日,此人用兵虽不畏险阻,常用出人意表之法,但从根底来,却是一个极为谨慎小心之人,若是可以的话,他是连半点风险也不肯冒的;即便是冒险了,也会给自己留下后路,省的输个干净,没有翻身的机会!”

  李弘听了张文瓘这番对王文佐的分析,露出了回忆的神情,片刻后点了点头:“不错,三郎他的确是这个性子,每次他行事看起来是冒了大险,事成之后旁人都说他运气好,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而且平日里他最是谨慎小心,从不弄险!”

  “是了,大将军他这个性子,自然知道此番进攻长安是极险之事,他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继承人放在身边,若是一败,岂不是父子二人一同束手?”

  “不错,所以他才将那个彦良留在辽东,万一他败了,只要能逃出去,至少还有个退身之阶!难怪他这么轻松就答应寡人把这个护良留在长安!”李弘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懊恼之色来。

  “哈哈,陛下不必着恼!”张文瓘笑道:“其实这护良也未必不是奇货可居!”

  “为何这么说?张相你不是说此人不是三郎心目中的继承人吗?”李弘问道。

  “不错,这护良的确不是大将军心目中的继承人,但就算您开口要那位彦良公子,大将军他就会答应吗?别忘了,那位彦良公子可是倭国大王,要想把他要来,只怕比让大将军留在长安还难!”

  “这倒也是!”李弘叹了口气:“张相的意思是退而求其次?”

  “是,也不全是!”张文瓘道:“大将军之所以立彦良公子为继承人,多半是因为其母为倭国之皇女,生来便占了便宜。但您有没有想过,大将军麾下之众来源芜杂,有河北辽东之士,契丹、靺鞨之铁骑,百济高句丽之残部,还有倭人之众。这么多来自各方,性格好恶不同之人合在一起,大将军还能以旷世之才予以驱策,那彦良公子行吗?倭人也还罢了,其他士众只怕并不心服!这位护良公子,生长在长安,有天子的荫蔽,若要与其兄弟争一争,除了找陛下,还能找谁呢?”

  听到这里,李弘已经恍然大悟:“张相的意思是让我留下这护良,当做后手?”

  “不错!”张文瓘点了点头:“大将军拒绝解军回长安辅政,不管理由是什么,实际上已经与长安形成抗手。但此人功盖天下,羽翼众多,割据河北辽东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大势已成。若是妄自诛除,只怕自取其祸。但陛下却有一件事情是大将军比不上的,那就是年寿。大将军已经年近五旬,而陛下您才二十出头,足足年轻了三十岁,哪怕您比大将军寿命短十年,大将军也要比您早死二十年。这二十年寿命就是您最大的本钱,等到大将军离世之后,您把这位护良公子抬上去和彦良公子打对台,不用废一兵一卒,便能将其瓦解!”

  “不错,不错,张相说得好!”李弘闻言大喜,张文瓘这番话若是换了个别的血气方刚的天子,只怕未必听得进去,但李弘可能是天底下最清楚王文佐厉害的人了,你让他去和王文佐放对交兵,只怕他第一个就腿软了,但让他等到王文佐死了之后才对付王文佐的儿子们,抬一个和另一个打擂台,李弘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他才二十出头,怎么看也比王文佐能活。然后以大唐天子之尊,扶助一个臣子的儿子打另一个,怎么看都十拿九稳。

  “那听张相这么说,还真应该把太平嫁给这个护良了!”李弘笑道:“否则仅凭他,只怕打不过那位彦良!”

  “现在说这些还早!”张文瓘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要行此策,陛下您首先要善养龙体,以为千秋万岁计!”

  “寡人明白!”李弘笑道:“张相请放心,寡人今后会注意的!”

  正当李弘和张文瓘这对君臣商议时,王文佐和护良父子二人到了院外,方便了之后王文佐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走到一处水塘旁的露台上,四周的水面上一片漆黑,满是寂寥。王文佐做了个手势,让随行的曹文宗退到一旁,让他们父子二人私下里谈谈。

  “天子赐你为千牛备身是另有用意,你应该明白吧?”王文佐问道。

  “曹师傅已经提醒过孩儿了!”护良低声道:“天子是有以孩儿为人质的意思!”

  “嗯!”王文佐看了看护良:“若是将来万一两边起了刀兵,你便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不想留,可以立刻上马离开,回倭国去。天子这边我可以替你分说!”

  听到父亲的话语里少有的温情,护良惊讶的抬起头,试图从父亲脸上看出什么来,但黑夜把一切都模糊了,他咬了咬牙,摇了摇头:“不,孩儿愿意留在长安!”

  “留在长安?你不必如此,求生恶死是人之本性,何况你还是个孩子,为父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而且为父有办法在天子面前为你推脱,你不用担心这个!”王文佐道。

  “不,孩儿是自己愿意留下来的!”护良道。

  “哦,这是为何?”

  “父亲有很多儿子,护良只是其中之一,又不像彦良一样,有一个好母亲!旁人都说只要我们长大了,自然会有一份基业为王,但孩儿却明白并非如此,父亲绝不会让一个庸碌之辈为王的。留在长安虽然危险,但也是一个机会,孩儿想试一试!”

  “想试一试?”王文佐看着眼前的少年,护良紧张的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太过忽视对方了,毕竟对方也是自己的血脉,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一软:“既然是这样,那你就留在长安侍奉天子吧!其实我刚刚说的事情可能性也并不是太大,你安心在长安读书习武,结交人物,三五年后应该就会有转机!”

第783章 留下

  “三五年后就有转机?”护良闻言不由得一愣,他不明白王文佐口中的“转机”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发现父亲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父亲您是想当天子吗?”护良大着胆子问道。

  “不!”王文佐回答的十分干脆:“我从未有这个打算!”

  “那是因为陛下对您有大恩?”护良按照传闻中说的问道:“所以您不忍夺其位?”

  “呵呵呵呵!”王文佐笑了笑,口中吐出的暖气在寒冷的夜里化为团团白雾:“不错,陛下的确待我甚厚,但为父我能走到今日,已经做了太多不忍做的事情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那是因为?”护良不解的问道。

  “天子其寿命已经不久矣!”王文佐道。

  “什么?”护良吃了一惊:“可,可是天子不是还年轻吗?怎,怎么会……”“你不知道!”王文佐摇了摇头:“先帝患有风疾,天子幼年时身体就不是太好,这几年更是时常卧病在床,国事何等艰辛,若是亲理,又能经得住多久?”

  “可这也不等于寿命不久呀?”护良心中暗想,但出于对父亲的尊重,他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在他心中还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念头:“父亲既然敢说出这等话,那就肯定是有把握的,只是背后的原因不能告诉自己罢了,毕竟自己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若是易地而处,自己恐怕也是一样!”想到这里,他向王文佐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嗯!”王文佐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情,你还没来的时候,天子和我说要从你们当中挑选一个作为他的妹婿,现在看来,天子多半是选中了你!”

  “孩儿觉得天子应该是选中了彦良!”护良答道:“论身份,论才具彦良都远胜于我……”“不!”王文佐摇了摇头:“这个和身份才具都没有关系,天子用小妹与我家联姻不是为了抬举你们,而是为了拉一个人过去,当做自己的武器来对付我。彦良是怎么都拉不过去的,所以不可能是他!”

  “父亲!”护良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我,我确实没想到……”“呵呵,怕了吗?知道怕就好!我当初第一次来长安也怕的很,宁可去百济、倭国流血流汗,也不想去长安!”王文佐笑了起来:“这就是长安,表面上看富丽堂皇,宛若天宫,人人都想留下来,但实际上却是食人魔窟,多少英雄好汉进去里面,死的稀里糊涂,最后连把骨头都没留下来。你若是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孩儿愿意去!”护良咬了咬牙:“孩儿也不会成为天子的武器,反过来对付自家人!”

  “好,你有这个心气就好!”王文佐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啥都不知道就去那算不得什么,知道里面的难处还敢去才是真好汉,走吧!我们回去吧,若是再不回去,只怕里面的人就会起疑心了!”

从表面上看,天子和王文佐的会面十分成功,虽然王文佐并没有自解兵权,回长安辅政,但也释放了所有俘虏,大军撤出潼关,并交出了转运使的职权,这让长安城内的显贵们不由得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一个不好,大军直逼城下或者像不久前那样漕运断绝,斗米千钱了。

  几天后,天子起驾返回长安,随之一同返回的还有王文佐的亲子护良,随后政事堂便下诏,封王文佐为司空、太子太师,骠骑大将军,河北道寻访大使、安东都护府长史、徐国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子是和王文佐做了个交换,用对王文佐对河北、辽东以及关外的大片土地实际控制的追认,换取了王文佐退兵以及收回漕运的控制,维护了朝廷的体面。

  对于这种政治交换,长安城的舆论表现的一种微妙的平静:从理论上讲,天子是万方之主,而王文佐不过是大臣,天子居然和大臣做政治交易,这无疑是违反了君臣之道,是一种屈辱;但理论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尤其是就在不久之前,长安城内的所有人都亲身体会到了斗米千钱的滋味。别的东西可以打嘴炮,饿肚子的滋味可是谁也顶不住的。你说王文佐大逆不道该杀,那行,先饿个七八天肚子再看你硬气不硬气的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护良这个叛臣之子,人质,却在长安城的上流社会得到了一致的礼待。每次狩猎、宴会、出游,无论参与者和主持者的政治倾向如何,至少他们在表面上都对护良表现出应有的礼遇,其间的区别只不过是谄媚和恭敬而已!究其原因很简单,上流社会的人们都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虽说护良是人质,但人质和人质还是有区别的,除非是朝廷和王文佐真正撕破脸了,否则这位护良公子就会得到他的身份应有的待遇,甚至还会更多一些,因为为了避免破坏大将军和朝廷之间已经颇为脆弱的关系,天子反而会严惩一切会引起王文佐误会的行为。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呢?

  在这种环境下,护良的长安生活无疑是非常惬意的,工作本身十分轻松——一个月只需要三天的执勤,如果天子出巡会再多一些,剩下的时间就都是各种各样的娱乐和社交,从某种意义上讲,千牛备身的官袍就是可以通往长安所有贵妇闺房的通行证,有哪个女人会舍得拒绝能够侍卫天子的英俊男儿呢?

  “护良,护良!”

  “什么事?”刚刚下勤的护良转过身来,身后赶来的是两个同僚。

  “你明后两天可有什么安排?”为首的那个同僚与护良年龄相仿,名叫屈突成,乃是隋唐之际名将屈突通的后裔。

  “明天后天?倒是没有什么安排!”护良摇了摇头:“怎么了,有什么事?”

  “没安排便好!”屈突成笑道:“我几个好友约好了去渭河沼泽畔猎水鸟,我听说辽东的猎隼是天下第一,你应该有几头不错的吧?”

  “倒是也有几头,但也算不上上品,只能说不错罢了!”

  “呵呵,尔父统御辽东,能入你手的怎么不是上品?”屈突成笑道:“明日早上我们在明德门外碰头,可千万别丢了咱们千牛备身的脸!”说罢他便笑嘻嘻的走开了。

  “千牛备身的脸面可不在猎隼的好坏上!”护良嘟囔道,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向马厩走去。

  护良的住在崇仁坊的一座两进的宅院,是天子赏赐的,宅院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马厩厢房后花园一应俱全,足以容纳护良的二十名护卫仆役,护良估计这些人里应该有监视自己的细作,但也只能安之若素。

  “公子,北边有信来!”

  “哦?”护良高兴的放下马鞭:“是父亲的吗?”

  “不是,是彦良公子的!信使还带了两匹好马,还有一些杂物,是送给您的礼物!”

  “彦良的?”护良一愣,旋即大喜:“两匹马,那可太好了!快去看看!”护良来到后院,只见两匹马,一匹是黑马,一匹是灰马,护良粗粗量了下,马肩足足有五尺有余(唐代一尺大概30厘米),胸脯厚实,臀部隆起,四蹄修长有力。护良喜滋滋的抚摸了一下马鬃和背脊,对信使道:“不错,不错,彦良他最近如何?”

  “陛下甚好,他听说您去了长安,有些担心您在长安的居停花费不足,便让小人送了些来供您花用,还请公子收纳!”说到这里,那信使呈上一封信和礼单,护良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沙金,银锭,皮裘,鹰羽若干,他随手将礼单纳入怀中,拆开书信,刚看了两行,脸色顿时大变,将书信纳入袖中,快步回到书房,带上房门回到书桌旁,重新取出书信看了起来。

  “四国大乱?有贼人起事?元骜烈生死不明,亲自领兵回国,贺拔雍抗命不尊,被免官去兵,亲领朝政。”护良被信中这一连串惊人的信息给惊呆了。在他的心目中,元骜烈和贺拔雍这两人是父亲的代理人,就像两座巍峨不动的高山,而现在这两座高山都崩塌了,其中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彦良,那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彦良,还真有你的!”护良叹息道:“和你比起来,我真是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