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347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慕容鹉想了想:“如果真如你说的,我的兵权肯定也是保不住了,那咱们就应该先去见黑齿常之,他的兵是辽东带来的,没人能从他手里夺走;再就是伊吉连博德,他是陕州转运使,长安的米袋子就在他手里,皇后短时间应该不会对他下手。”

  “这倒是,那咱俩就分头行动,你去见黑齿常之,我去见伊吉连博德,别耽搁了,现在就出发吧!”

  “也罢,也只能这样了!”慕容鹉只得点了点头,两人稍一收拾就准备出门。这时看到家奴从外间进来了,神色惊惶,好似天塌下来一般。

  “怎么回事?没有体统的东西!”慕容鹉呵斥道。

  “郎,郎君,天子退隐养病,以沛王殿下监国了!”

  “少胡说八道!”慕容鹉被气乐了,一脚把家奴踢倒在地:“沛王明明是当了行军大元帅,和大将军一起去辽东了。怎么可能让他监国?你小子是皮痒了吗?”

  那家奴连连叩首谢罪,崔弘度却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对慕容鹉道:“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真的,你想想,如果皇后真的想对陛下不利的话,唯一的办法只有把沛王弄回来监国,否则她一个女人,又没有儿子,再能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倒是!”慕容鹉想了想,点了点头:“如果这是真的,那大将军的情况就非常不妙了!”

  “是呀!”崔弘度点了点头:“那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分头去找黑齿常之和伊吉连博德,看看有没有什么挽回的办法!”

  两人主意已定,立刻分头行动,崔弘度赶到黑齿常之,将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对方,然后问道:“情况就是这样,你速来沉勇多智,说说看该怎么办?”

  黑齿常之听了,半响无语,最后道:“照在下看,诏书既然已下,那就木已成舟,我这千余骑在长安城里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先退出城去,无论是去陕州与伊吉连博德汇合还是别的,都能抢个先手。不然留在城中,等沛王他们腾出手来对付咱们,咱们打也不是降也不是,岂不为难?”

  “不错!”崔弘度抚掌赞道:“你说得对,他们今早对我明升暗降来夺我得兵权,而不是直接把我打入天牢,应该也是还没把局面稳下来。等到稳下来了,估计。就要收拾我们了!”

  两人商议定了,立刻召集兵马,整理行装,出了城门,往陕州去了。

  政事堂。

  “禀告侍中!崔弘度和黑齿常之领兵马出城了!”

  “什么?”裴居道从文书中抬起头来:“有多少人马?他们两人可有兵符?”

  “约有千骑,应该是先前黑齿常之从辽东带回来的。他们是冲出去的,并无兵符印信!”

  “果然是豺狼之性!”裴居道冷哼了一声:“传令下去,令沿途兵马阻截,决不可令其逃出关中!”

  “裴公!”张文瓘咳嗽了一声:“依下官看,这件事是不是以持重为上,先不要妄动刀兵的好!”

  “张相公?”裴居道怒道:“国法有云,无兵符发兵五十人以上当斩!黑齿常之和崔弘度发兵千人,冲突长安国门,你却说要持重?那国法为何物?”

  “裴公,国家法度我当然知道,但他们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嘛!”张文瓘笑道:“裴公,这两人是王大将军的爱将,与国家也有功劳。王大将军现在远在边关,麾下有十万之众,若是真的生出误会来,于国于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裴居道两条浓密的眉毛危险的竖了起来:“张相公这是在教训我了?”

  “教训不敢当!某家只是在提醒裴公不要忘记几年前的那桩事,区区两三千路过的变兵在长安周边闹出来多大动静,最后还是靠几百回纥人才将其平定。黑齿常之那一千骑兵乃是百战之余,精悍之极。若是将其平定了,那是天经地义,可若是战况不利,迁延日久,岂不是惹人耻笑?”

  裴居道那两条怒眉放平了起来,胸中的怒气也被理智压服了下去:“也罢,便依张相公吧!”

附带说一句。

  有读者说李弘和宫女有个儿子,为啥其他人不考虑这个儿子,而都认为李贤才是第一顺位呢?

  原因有两个:第一孩子还太小,古代医疗技术差,那孩子还一岁上下,养过娃的都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多脆弱,不知道的去儿科医院呆半天就知道了。古代可没抗生素,就算是皇帝的儿子,夭折的概率也极高,谁会把帝国的皇位交给一个随时可能夭折的孩子身上呢?

  第二,这孩子没有一个有力的舅舅,换句话说,他的与生俱来的政治资源等于零,这样的娃谁会下注在他身上?就凭他爹是天子?李弘自己都没给他封王啥的。搞政治是要资源的,你看看王文佐那么多儿子,大部分书里名字都没有一个,彦良刚出娘胎就是一国之主,有几千武士跪拜效忠,被认为是大国主神和天照大神的血脉。不就是老娘那边牛逼嘛?读者们都是现代社会,很难理解嫡庶之别的差距,唐代还是一个贵族社会,你看看李世民,他那么多儿女,真的有可能进入竞争帝位行列的有几个人?三个,太子,晋王,魏王,都是长孙皇后的孩子,其他人从来没机会,为啥?因为他们妈不对。不要以为拼爹就够了,古代还要拼妈的!

第753章 条件

  政事堂的这场争论不过是这场巨大震荡的小插曲,相比起黑齿常之和崔弘度带着跑路的区区一千骑兵,裴居道面前摆着的麻烦还数不胜数,其中最大的一个麻烦就是怎么处置转运使这个由王文佐搞出来的奇葩组织。

  “刘侍郎!这转运使按说也是你们户部的属下,我让你举荐一个人替代那个倭人,你居然拿不出来?这是何道理?”

  “确实拿不出来!”刘培吉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的样子:“侍中,您可能不是太清楚,这转运使一年多来做了什么,这么说吧,两年前每年从河南运进关中的漕粮最多也不过二十来万石,而自从转运使成立之后,当年就增加到了四十二万石,第二年,也就是今年,到现在为止也就十个多月,已经运进漕粮快九十万石。陇右对吐蕃,北边对突厥叛军的战事都靠着运进来的漕粮才维持的下去,长安城里的几十万张嘴就更不用说了。若是换了个人,不要说运进漕粮的数字下降,就算是上升的速度慢一点,都会不可收拾。下官官职卑微,着实担不起这个责任来!”

  “刘侍郎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大唐还离不开那个伊吉连博德了?”裴居道冷笑道。

  “确实离不开,至少暂时离不开!”刘培吉答道:“裴侍中,不知道您听明白了没有,这转运使成立以来,漕粮的运粮增长是每年翻一倍,这可不是平白来的,修整运河,建造新式水轮船,四轮马车;还有修补、建造船只马车的工坊,打制零件的工坊,等等诸多事情都是伊吉连博德在做的。若是您随便换了个新人去,除非是天纵奇才,否则怎么会一下子都明白这么多事情?这么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比如水道淤积了,船只就会堵塞,运量就会大减;还有船工的薪饷……”“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换人就是了!你不要说了!”裴居道被刘培吉这番话说的头疼欲裂,连忙摆手打断对方的抱怨:“照你的意思,我不换人便是,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任凭那倭人把持国家要冲下去,这样吧!你从户部挑选几个干练的官吏去转运使当他的副手,多跟着学学,争取两个月内能够接替他的职司。还有,既然这转运使如此重要,怎么能让一人操持?岂不是任其要挟国家了?”

  “裴侍中,这也是没办法。当初建转运使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办的成,水轮船、四轮马车、清理河道这些事情都是摸索着去办的,如果分成四五个人分管,那互相推委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能办成事情?至于您说的挑选干练官吏去转运使当伊吉连博德的副手,下官回去后就选人,不过两个月内时间有点短,恐怕不成!”

  “那你要多长时间?”

  “半年!”刘培吉伸出六根手指头:“最少半年,不然漕运之事关乎重大,稍微出点差池,影响了陇右的战事,微臣担当不起!”

  “好,半年就半年,我给你半年时间,你找人把伊吉连博德顶替了!”裴居道几乎把牙齿咬碎了,才压下吐刘培吉一脸唾沫的欲望。

  “下官遵命!”刘培吉似乎也感觉到裴居道的怒气已经到了极限,回答的倒是颇为爽快,他拜了拜就转身离去。出了门他便听到身后传出什物摔落在地的声响,显然是裴居道再也按奈不住,把几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发泄怒气了。

  “裴居道呀裴居道,你明明只有一壶的量,却偏偏要灌两壶酒入肚,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刘培吉摇了摇头:“这还就是个开头,今后有的是你难受的呢!”

陕州,转运使府。

  “陛下病重修养,以沛王监国?怎么会这样?”伊吉连博德目瞪口呆的看着慕容鹉:“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慕容鹉道:“昨天一大早崔弘度就被明升暗降,解除了兵权,现在北门禁军的兵权已经易手,宫中肯定有变!”

  “那,那我们能做什么?该死,大将军又不在长安!”伊吉连博德苦笑道。

  “大将军若在长安,又怎么会出这些事情?”慕容鹉心中暗想,口中却道:“现在先不说这些了,咱们先商量一下怎么应对的好。”

  “嗯,第一自然是应该先派使者前往范阳,把长安发生的事情禀告大将军!”伊吉连博德道。

  “不错,最好是多派几个使者,让他们从不同道路,拉开间隔出发,说不定途中会有人阻截,这样至少也会有一两个把信送到大将军手中!”

  “对,就应该怎么做!”伊吉连博德赶忙招来文书,口述了文书让其抄录了十余份,然后挑选心腹乘马出发。忙碌完毕之后伊吉连博德才和慕容鹉回到书房,开始重新商议如何应对。

  “裴居道多半会派人来接替我!”伊吉连博德道:“要不我下令放一把火,把仓库囤放的漕粮还有码头上停泊的水轮船都烧掉,对了,还有修船厂,工坊,闸门也烧掉,省的留给裴居道!”

  “且慢,且慢!”慕容鹉赶忙喝止住伊吉连博德:“这可不是小事,你把囤粮水轮船,修船厂、闸门,工坊都烧了,长安怎么办?陇右怎么办?”

  “我咋知道怎么办?不是沛王监国吗?那就让沛王操心去吧!”伊吉连博德冷笑道:“大将军是让我给天子效力的,又没让我给沛王效力。反正这一把火下去,未来三五个月每个月能运到长安的粮食能过六七千石就不错了,饿死这帮王八蛋!”

  “一个月不到六七千石?那一年不是才八万石?”慕容鹉粗粗一算,不禁吓了一跳:“这点粮食连长安城里的都不够吃,万万不可呀!你这么搞陇右就全完了,吐蕃人恐怕非要杀到长安城下不可!”

  “嘿嘿,你现在知道我们转运使的厉害了吧!”伊吉连博德笑道:“我这还是往多里说了呢!你要知道运往长安的粮食都是先要运到陕州仓储,然后再撞上水轮船运往长安,要是把陕州仓库的粮食烧了,把船和码头都破坏了,头一两个月是恐怕一粒米都运不出去,后面恢复起来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对了,最好是把高家娘子的工坊也毁了,这么一来,仓库里的铰链没了,要再造还得重新找工匠仿造,没个半年一年的,朝廷都没法造新水轮船,只能用老式帆船或者划桨船,让他们逆着黄河慢慢拉吧!”

  看着伊吉连博德满脸的幸灾乐祸,慕容鹉满脸的无奈,虽然都是王文佐的党羽,但他和伊吉连博德的立场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异的。世代为大唐武官,又是长安土著的慕容鹉虽然也投靠了王文佐,但还不至于让整个大唐西北大局和长安百姓给裴居道和沛王陪葬;而伊吉连博德就根本不在乎了,他一个倭人在大唐为官,全靠的是王文佐的举荐,受的也是李弘的恩德;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赢,他才不在乎大唐西北会如何,反正李贤和裴居道上台后肯定没自己的好果子吃,长安被吐蕃占了也伤不了他一根毫毛,最多跟着王文佐再打回来就是了。

  “伊吉兄,放火烧仓的事情还是再斟酌一番的好!”慕容鹉竭力劝谏道:“我想如果是王大将军在这里,也不会做出这种自伤八百,杀敌一千的事情吧?”

  “自伤八百,杀敌一千也总比只有我们伤八百,他们不损一兵一卒的好吧?”伊吉连博德冷笑道:“你可要知道,这转运使可都是大将军的心血,若是落到了裴居道手里,他肯定会用这个来对付大将军。比如运兵转粮,你现在心慈手软,他们可不会,到了那个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这……”慕容鹉被问住了,他正想着如何才能劝说伊吉连博德时,外间突然传来了侍卫的通传声。

  “崔将军和黑齿将军到了,还带着一队骑兵!”

  “太好了!”慕容鹉大喜道:“想不到他们两人居然能把那些骑兵都带出来了,伊吉兄,我们出去迎接吧!”

  慕容鹉和伊吉连博德将崔弘度和黑齿常之迎入城,刚刚坐下,慕容鹉就把伊吉连博德的打算告诉了两人,他希望得到这两人的支持,阻止伊吉连博德的疯狂行为。但让他失望的是,同样身为大唐人的崔弘度竟然表示赞同。

  “这果然是妙策,当初三郎让你主持转运使之事当然没有用错人!哈哈哈,裴居道和沛王两人自以为得计,却没想到三郎在这里留有后手!这事宜早不宜迟,快下令动手!”

  傻了眼的慕容鹉赶忙出言阻止:“崔将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漕运断绝,不管长安会没粮食吃,就连陇右那边也会受影响,如果吐蕃人乘机杀进来,你我可都是大唐的罪人!”

  “屁的罪人!”崔弘度冷笑了一声:“沛王和裴居道当初搞这些幺蛾子的时候咋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只许他们做初一,不许我们做十五?笑话,慕容兄,你这就是妇人之仁,要知道打赢了就不会是罪人,打输了才会是罪人。就算吐蕃人打进长安又如何?三郎带着我们再把吐蕃人赶出去也就是了,反正只要我们赢了,史书上怎么写不都由着我们?”

  “那,那黑齿兄你怎么看?”慕容鹉绝望的看向黑齿常之,虽然他觉得黑齿常之一个百济降将应该也不会在乎长安人的死活,但他还是不得不向其提问,在场四人已经二比一了,只希望黑齿常之良心发现吧!

  “我倒是觉得不用急着放火烧仓!”黑齿常之道:“毕竟咱们这里有一千骑兵,要放火烧船烧粮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跑路也来得及。不如试试和长安方面谈谈,看看能不能各让一步!”

  “谈谈?谈什么?”崔弘度不解的问道。

  “让他们把陛下的那个儿子交出!也不许出兵陕州!”黑齿常之道:“他们答应条件,我们就不烧粮仓,每个月运往长安两万石漕粮!”

  “陛下的儿子?”崔弘度愣住了,他想了想之后问道:“你是说陛下和宫女生下的那个儿子?”

  “对,就是这个!”黑齿常之笑道:“大将军现在最缺的就是名义,那孩子虽然年纪还小,母亲又只是一个宫女,身份卑微,但不管怎么说也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大将军有了这个,就比什么都强呀?”

  “这恐怕裴居道不会答应吧?”伊吉连博德苦笑道:“他又不是傻子,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在大将军手里意味着什么?这说不定还会害了这孩子!”

  “这个你放心,那孩子如果这时候死了,不是沛王和裴居道下手的他们两人也会是一身的屎!”黑齿常之冷笑道:“再说我们可以把声势弄大一点,让长安上下都知道。这样一来他们拒绝的话,其曲就在他们,说到底,漕粮烧了,陇右没粮食,吐蕃兵入侵,倒霉的可是整个长安乃是关中。长安城里的人可能不在乎谁当天子,谁监国,但有没有饭吃,会不会遭受兵灾,可是每个人都在乎的!”

  “嗯,这倒是!”崔弘度点了点头:“黑齿兄你这么一来,就是把难题踢到裴居道和沛王一边,让他们成为长安城的众矢之的了,好,好,好!不过一个月两万石粮是不是少了点,也就够喂饱长安城了,我估计他们不会应允的!”

  “漕粮的数字我是故意往少里说的,反正后来肯定是要讨价还价的!”黑齿常之笑道:“反正就是能吃个半饱,免得吃的太饱了就想法多了!”

  “吃的太饱了就想法多了?哈哈哈哈!”崔弘度闻言大笑起来:“说得对,沛王和裴居道就是吃的太饱了,才搞出这么多屁事来。三郎替他们把麻烦事都处理了,他们反倒在背后捅一刀,就该让他们饿一饿,好知道到底谁才是大唐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第754章 意外

  听了黑齿常之的建议,慕容鹉暗自松了口气,黑齿常之的建议再怎么毒辣刻薄,比起原先把漕船漕粮闸门工坊一把火烧个干净还是要好多了,至少不会弄得吐蕃兵临长安城下。至于裴居道和沛王会如何应对那就不是他在乎得了,毕竟自己是王文佐这边的。他惟恐伊吉连博德会反对,赶忙笑道:“黑齿兄的这个办法我看很好,漕粮在我们手里,由不得裴居道他们不答应我们,有了今上的皇子在手,下一步无论做什么都方便!”

  “黑齿兄的办法是不错,不过派谁去长安去见裴居道呢?”伊吉连博德问道:“这可是危险的很,裴居道那厮恼羞成怒之下可能会下毒手!”

  “还是让我去吧!”慕容鹉赶忙道:“伊吉兄对陕州这边粮仓、码头、工坊、闸门的情况最了解,肯定不能去;崔将军是咱们当中的首脑,要留下来主持大局,也不能去;黑齿兄对长安的情况没有我清楚,算来只有我最合适了!”

  “慕容兄弟!”看到慕容鹉竟然如此主动,崔弘度也有些感动:“这件事情着实危险,要不另外选一人前去便是,最多多给一些钱财安家便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不行!”慕容鹉摇了摇头:“这次去长安并非仅仅送个信,还有和裴居道讨价还价,若是随便派个人去,肯定会出纰漏,只能是我们四人中的一个。你们也不必太担心,说到底,只要陕州的漕粮转运渠道控制在我们手里,裴居道就不会杀我,也不敢杀我。”

  “不错!”伊吉连博德点了点头:“慕容兄弟说的是,崔将军,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怎么把陕州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好,这才是最要紧的!”

  “是呀!”黑齿常之点了点头:“如果我是裴居道,收到消息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先把慕容兄弟扣下来,然后派兵打一次陕州,只有打输了,他才会真的和我们谈!”

  “不错,那裴居道定然会这么做!”伊吉连博德拊掌道:“有的打才有的谈,若是一触即溃,那也就没什么好谈得了!”

  屋内四人除了慕容鹉,都是跟着王文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即便是慕容鹉,也参与过拥立李弘登基等事。虽然性格为人各有不同,但都是行事果决之辈,既然商议已定,慕容鹉便收拾行装准备回长安,其余三人有的修补城墙,准备兵甲;有的将水轮船上安置弩炮、火筒,准备水战,各自准备不提。

  此时的长安城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经由裴居道的一番努力,至少维持了朝廷表面上的平静。说白了,自从入秋以来,天子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太好,而有能力,又血缘最为亲近的皇族唯有沛王李贤。所以大多数朝臣对于天子在宫中养病,令沛王李贤监国的诏书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唯有极少数权力核心之人才能通过一系列关键岗位的人事变动察觉到这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但由于这次变动并没有触动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又没有有心之人来将他们组织起来,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采取了不反对、不支持、不表态的策略,静观其变。

  政事堂,外廊。

  正值正午时分,侍者们将一只只白瓷盆摆放在有小碳炉的铜架上,以确保里面的菜肴不会因为外间的寒气迅速变凉。政事堂的相公们如平日里一般,三五成群,一边拿着餐具,挑选着自己的喜欢的菜肴;一边说着闲话。

  “刘侍郎,你听说过这几日宫里的消息吗?”胡右丞说:“这水盆羊肉不错,你要不要来一块,还有这奶柿子,今年的柿子特别甜,羊奶合着煮了冬日里吃了暖胃!”

  天气的确很冷,即便身上穿着海龙皮袄子,隔着屏风和垂下的竹帘,刘培吉依旧能感觉到外间的刺骨的寒意,他夹了一筷子羊肉,又打了半勺奶柿子,找了个火盆旁的位置坐下:“这几日各种关于宫里的消息满天飞,你说的是哪一件?”

  “还能有哪位,自然是关于那位啦!”胡右丞拿起筷子指了指天空,向好友挤了挤眼睛:“那可是骇人听闻呀!”

  “太甜了!”刘培吉吃了一口奶柿子,撇了撇嘴:“那是你见识短浅才大惊小怪,有什么好担心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有啥好急的?”

  “是吗?那我肯定没你胆子大!”胡右丞笑了笑:“听说昨个儿裴侍中找你去接转运使的摊子,被你直接顶了过去,你胆子可真大呀!连裴侍中的话都敢不接!还有,这转运使可是泼天的富贵,你居然就往外推,了不得,了不得!”

  刘培吉向侍者挥了挥手,让其送了一碗茶汤来,才叉起手指,叠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老兄,你知道这转运使到底是干什么的吗?背后又有哪尊大神?你只看到那漕河里滚得财帛粮米,却没看到人家的辛劳本事。这么说吧!只要这漕河一断,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半月,长安城里就要断粮,陇右的大军就要挨饿,吐蕃人的兵锋就可能直逼盐州、甘州。到时候,我脖子上有十八颗人头也不够砍!”

  “这转运使的差使这么难办?”胡右丞问道。

  “哼!不难办那之前怎么没别人去办?”刘培吉冷笑了一声:“前朝文皇帝可就定都大兴了,到现在也有六七十年了吧?为啥天下转运的粮米财赋都堆在河南,而不是干脆运到关中来呢?你以为本朝天子们喜欢三天两头带着几万人去洛阳“就粮”呀?”

  “原来是这样!”胡右丞捻了捻颔下的胡须:“我道是你是王文佐的人,所以才故意找了个借口推诿掉呢!”

  “王文佐的人?”刘培吉冷笑了一声:“老兄,你觉得他给了我多少好处,以至于咱家为了别人连自己脑袋都不要?像咱们这样的人,谁在大位上都用的着,犯得着往上头凑吗?裴侍中他要拿身家性命去赌是他的事情,我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