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276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我是故意的!”皇后取下头上的一枚金钗,让滑顺的长发披散下来:“三思回来后,我打算让他担任东宫左卫率!”

  “东宫左卫率?”李治神色微变:“你这是想干什么?”

  “没什么!分一分王文佐的兵势罢了!”皇后笑道:“原本东宫之兵就是左右卫率分掌的,妾身这也不过是恢复故事罢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李治皱了皱眉头:“王文佐能掌握东宫之兵,本就因为是太子信重,你那三思侄儿一来未习兵事,二来又未曾得到弘儿的信任,让他去东宫除了惹事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呀!”

  “妾身正有此意!”皇后此时已经取下了钗环,长发如瀑,眉目如画,她走到李治身旁坐下,将丈夫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低声道:“雉奴,你不觉得王文佐回长安之后,东宫就太过任性了吗?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是你我的孩子!”

  面对妻子的温柔攻势,李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妻子说的未必尽数属实,但有一点是真的,确实太子在王文佐回京后变得刚毅果断了不少,在整饬府兵等事情上颇有成果,这对于上位者来说其实也未必不是好事,但问题是现在在皇位上的还是自己,太子毕竟还只是监国罢了。自己这个妻子的权力欲是很重,但也很难说全部都是为了自己,毕竟说到底,她这个皇后只是自己这个天子的附属品,大唐又不是两汉,皇太后可没什么权力。

  “既然你一定要这样,那就先让政事堂草旨吧!”李治叹了口气:“不过阿武你要事先和你那个侄儿讲清楚,王文佐可不是等闲角色,弄得不好,性命难保的!”

  “陛下放心,妾身当然会叮嘱他的!”皇后笑道:“说到底,妾身也希望三思他们两个能够多向王文佐学学行事做人,将来担得起武家这份基业!”

英国公府。

  “李兄,李兄!”骆宾王神色匆匆的进得门来:“皇后总算对王文佐直接动手了!”

  “哦?怎么说?”李敬业从书案后面站起身来:“有这等事?”

  “刚刚得到的消息!”骆宾王压低了声音:“令武三思为太子洗马,领东宫左卫率,原先东宫左卫率是空着的,这明显是分王文佐的兵势嘛!”

  “未立寸功,未发一矢,从西南刚刚流放回来就直接当从五品上的高官,领东宫精兵!皇后还真有一手呀!”李敬业笑了起来:“那太子那边呢?有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这可是政事堂下来的旨意!”骆宾王反问道:“天子已经点头了,东宫还能如何?”

  “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李敬业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东宫十率是太子的私兵,王文佐能够指挥如意说白了是太子视他为股肱,又有边镇立下的战功,武三思有什么本事让太子信他?压得住东宫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将?皇后这么干,分明是故意撩火呢!”

  骆宾王此时也明白了过来:“你是说皇后是想用自己这个侄儿一换一,把王文佐拿下?”

  “拿下王文佐?”李敬业笑了起来:“骆兄,你也未免太小看咱们这位皇后陛下了!她做事情可没这么小里小气的!”

  “难道……”骆宾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难道是要把那位也……”他伸手指了指宫城的方向。

  “没错,易储!”李敬业冷笑道:“她这段时间兴大狱,把长安搞得满城风雨,归根结底想要动的就是东宫太子!皇后比所有人看的都明白,王文佐和太子是一体,光是动王文佐没用,甚至更麻烦。你想想,以王文佐的人才和武勋,就算把他从东宫右卫率的位置拿下了,要不要把他放到边镇去?到了那时,太子在内,王文佐领重兵在外,内外呼应,皇后还吃得下饭?”

  “李兄说的是!”骆宾王叹了口气:“皇后是想把东宫太子和王文佐连根拔起,不过这女人好狠的心呀,太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都不放过!”

  “事已至此,已经顾不得了!”李敬业笑了笑:“不过这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呀!”骆宾王也笑了起来:“那要不要提点王文佐一下?”

  “没必要!”李敬业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这个人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也不配在长安城这局面里玩了。我们静观其变,时候到了,再下注!”

东宫。

  “皇后让武三思为东宫左卫率?”王文佐闻言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怪异。

  “是的,政事堂已经下旨了!”太子李弘小心的避开王文佐的目光,苦笑道:“这都怪寡人,当时皇后只说贺兰敏之死后,武家门楣无人,所以才说免去两个侄儿之罪,令其回长安,我便答应了。以武三思为东宫左卫率之事,却没有提,等寡人知道,已经成为定局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明明皇后早就已经赦免侄儿,令其回京了。这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太子比起他妈妈来还是嫩了点!”王文佐心中暗忖,嘴上却说:“殿下何必这么说,这本是一件好事!武三思乃是皇后陛下的侄儿,有了他,必能免去许多皇后与我们之间的误会,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啊!”李弘闻言一愣,他本来以为王文佐知道此事后会发火、沮丧甚至绝望,心生去意,却没想到王文佐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这可是分了三郎你的兵权呀!你不生气?”

第628章 太子宾客

  “这也分了臣的担子呀!”王文佐笑道:“也不瞒殿下,臣回长安之后,挑着这么重的担子,早就心力交瘁,只是身蒙殿下和二位陛下的重托,勉力支撑罢了。眼下有武三思来分担,有了事情多一个人商量,臣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李弘仔细的看了看王文佐,确认对方不是阴阳怪气之后才松口气:“三郎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寡人原先还担心你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对阿娘有怨尤之心!”

  “那怎么会!”王文佐笑道:“臣这次回长安,本就是二位陛下的意思。再说殿下乃是皇后亲生,母子本为一体,臣又怎么会对皇后陛下有怨尤之心呢?”

  听到王文佐这么了,李弘高兴的点了点头:“三郎果然有公心,如果朝中大臣都能如你一样,那国家就无事了。不过你放心,武三思他就算当上了东宫左卫率,也只是你的副手,位在你之下。我明日便下诏书,给你的官职加上太子宾客,判东宫府卫诸事!”

  “多谢殿下,不过臣德望浅薄,且非文学之士,恐怕当太子宾客还有所不足吧?”王文佐赶忙推辞。

  “无妨!”李弘摆了摆手:“并非年长者就一定德行高,三郎虽非文士,但与我同游时多行劝谏,为何不能为宾客?寡人任你为此官,就是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寡人倾心托付之人!”所谓在中国古代政治话语体系中,宾客的地位是高于臣仆的,比如周灭商之后,便封商人后裔宋人为公爵,待其为宾客礼,不以臣属相待;曹魏篡汉后,以汉献帝为山阳公,待其为宾客,山阳公在其封地内可用天子车驾。

  太子宾客乃是东宫官制之一,即太子作为国之储君,选择德行出众的大臣为其宾客同游规谏侍从,一般都是选择年纪大,威望德行的重臣,其典故出自于西汉初年的商山四皓(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除去太子太傅,少傅这些荣衔之外,已经是东宫属官这个体系的顶峰了。原先王文佐在东宫还只是权重,而非位高,官位比他高的东宫属官还有的是,而太子直接给他加上太子宾客,判东宫府卫诸事,摆明了就是为了压住武三思一头,告诉所有人,王文佐才是自己相信的人,东宫亲军的真正话事人。

  回到住处,王文佐将方才的事情告诉属下,崔弘度叹道:“此事也算的是因祸得福了,不过皇后这招着实阴毒的很,她用武三思来分三郎你的兵权,着实是戳中了我们的要害!”

  “要害?”王文佐笑了起来:“弘度,你错了,皇后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病急乱投医?”崔弘度闻言一愣:“为何这么说?对了,你觉得那武三思是个无能之辈,斗不过你?”

  “他确实斗不过我,但和才能无关!”王文佐笑了笑:“就算皇后把韩信、白起、卫公都弄到东宫来,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为何这么说?”崔弘度问道。

  “很简单,东宫的将士们一心所念就是太子早日登基为帝,我也是这么希望的,所以我能够令行禁止。可太子若是登基为帝,皇后就只能去当皇太后去了,本朝又不像两汉皇太后大权在握,她又怎么甘愿?所以她派来的人只能是千方百计反对太子早日登基为帝的,这种人就算再有本事在东宫之内怎么是我的对手?”

  “不错!”崔弘度拊掌笑道:“难怪三郎你根本不在乎,皇后他把侄儿派来分你的权,着实是病急乱投医!那皇后若想赢,又有什么办法呢?”

  “很简单,废掉太子,或者杀掉我!”王文佐道:“太子是我们的根本,废掉太子,我们在长安城内就没了根基,惟一的出路就是尽快逃走;杀了我,太子就如断一臂,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把七妹送走,原来是……”“没错,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我把妻子送走,自己搬进东宫来,轻易不出宫,就是为了避免皇后逼急了对我下手,搞肉体消灭!至于太子嘛,只要圣人还没事,就不用担心废太子的事情!”王文佐笑道:“眼下皇后在外头利用周兴打杀异己,就是想尽可能在朝堂建立自己的势力,但皇后夹袋里没有足够的人才填补空缺,所以她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对付我,而是应该把当初贺兰敏之的路走下去,继续借着弘文馆的路子,修书储才。说到底,政治就是比谁能占住更多的位置,你光会拔萝卜没用,还得会种萝卜,不然辛苦到最后,都是替别人做了嫁衣!皇后本就亲族寡弱,还把少数可用之人拿来和我争东宫的兵权,实在是一招臭棋!”

  “那,那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第一、确保太子的安全!”王文佐道:“太子的宿卫仪仗安排,由我亲自负责调配;第二,要时刻掌握宫里的消息,尤其是圣人的身体状况,只要圣人的身体没出大问题,北门禁军和南衙禁军皇后就动不了,手头没兵,她就做不了大事;最后就是我,别让皇后把我的脑袋砍了去,只要确保这三点,最后的赢家肯定是太子!”

  “对,太子赢了,我们就输不了!”崔弘度说出了王文佐没有说出来的最后那句话。

  “明白就好!”王文佐笑道:“还有一件事情,你和伊吉连博德几个,要知进退。你们要明白,东宫十率的人他们都想着从龙之功,你们不要和他们抢功劳。说白了,有我在,你们几个最后肯定少不了的,立功的机会要让给别人!”

  “是,属下明白!”崔弘度笑道,他跟着王文佐很多年了,很清楚这人虽然表面上气度极大,用人不拘一格,唯才是举,但实际上极念旧情,像自己、沈法僧、贺拔雍、元骜烈、张君岩、顾慈航这批当初一起来百济的老兄弟,只要才能还过得去的,要么统辖一方开府建牙,要么也是田宅连绵,家资豪富,都得了数不清的好处。像黑齿常之、伊吉连博德、藤原不比、曹文宗这些后来者,虽然都屡建大功,才具过人,但实际上在集团内部的权力地位都要低于这伙老兄弟。所以王文佐让他们放心,他就真的放心。

刑部,大狱。

  “说吧!郝侍郎,卢照邻当初见你时都商议了什么!还有,你们的同党还有哪些人?”晃动火光照在周兴的脸上,给这张原本还颇有些文气的脸投下了狰狞之意:“你不要以为可以蒙混过去了,其他人也被抓捕进来了,你不招认也是没有用的!”

  “既然你已经将其他人都抓捕进来,那又何须在乎郝某招不招?”郝处俊冷笑了一声:“你这种玩弄律法的酷吏,以为能骗得过郝某吗?”

  “骗?”周兴冷笑了一声:“郝侍郎,皇后已经下了旨意,只要是牵涉其中之人,一律按谋反论罪。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你若是以为我在撒谎,那很好,我现在就让你回牢房,今后也不会再来找你!”

  “等等,谋反论罪?”郝处俊这次着急了:“周兴你休得胡言,我就是见过一次卢照邻,谈了谈诗文和科选的事情,这和谋反有什么关系?”

  “卢照邻是大逆谋反之案的关键人物,你与他见了面却只说了诗文和科选之事,谁会信?”周兴冷笑道:“你应该知道本朝谋反大逆之罪是什么结果,你们父子大辟自然是不必说了,便是三族也会被株连,你可要想清楚了!”

  郝处俊听到这里,已经说不出话来。像他这样的高官即便触犯了律法,也有各种宽限赦免,但谋反大逆之罪除外,被牵涉到这种案子里,天子也不会和你讲什么道理,莫说是他,就算是血亲骨肉,也是死路一条。周兴只要把他的名字往里面一列,自己的三族就全完了。

  “说吧!那天卢照邻和你说话时,有没有提到王文佐?我记得他是从成都来,王文佐来长安之前也曾经在成都为官,两人想必之前就是认识的吧?”周兴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但尾音还是含着一丝阴冷的余韵,就好像毒蛇吐出的蛇信一般。

大明宫。

  “启禀皇后陛下,这些是臣这些天从拘犯口中得到的供词!”周兴磕了个头,将手中的一叠供词奉上。

  “嗯!”皇后满意的从宫女手中接过供词,看了看周兴:“周卿瘦了,这几日辛苦了吧?”

  听到皇后的问候,周兴大喜,赶忙道:“臣奉陛下诏命,自然尽心办差,这些时日都在衙门,唯恐耽搁了公事,让奸人逃脱朝廷的惩治。至于一己的肥瘦,倒是没有想太多!”

  “嗯,说得好!”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朝廷大臣能够像周卿这么吾貌虽廋而肥天下的,着实是没有。只可惜周卿刚刚升任尚书都事,也罢,再过一个月,便升你做刑部侍郎吧!”

  周兴只觉得耳边似乎响起一声惊雷,头晕目眩,只得扑倒在地,连连叩首:“臣谢皇后陛下大恩!”

  皇后一边说话,一边翻阅供词,她满意的看到这些供词中都提到了王文佐,从这些供词中,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以王文佐为核心的阴谋网,其目的就是为了杀掉贺兰敏之,进而废除皇后,强迫天子退位,以太子登基,并以其为傀儡统治天下。从供词上的字迹和纸张上的血指印看,周兴获得这些供词的手段是不太干净的。但皇后不在乎,她以高官厚禄相诱,本来要的就不是清廉君子,节操之士;周兴这种人虽然行为可鄙,但确实好用,而且用完了之后再扔掉也不可惜。想到这里,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兴,心中冷笑:“一个刑部侍郎便搞定了,这周兴的胃口倒也不大!”

  “周卿!”皇后将供词放到一旁:“这里面的供词还有些不够详实,你也知道,太子殿下对王文佐十分信任,若是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是奈何他不得的,而且如果他知道了你在做这件事情,也不会坐视不理,你明白了吗?”

  “陛下请放心!”周兴赶忙磕了两个头:“臣一定会把这案子办成一个铁案,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很好!”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轻拍了一下手掌:“来人,将本宫昨日吃的酪浆取一罐来,赐予周卿,他办案辛苦了,须得补养身子!”

  “谢皇后陛下!”周兴磕了两个头,抬起头来大声道,面上已经是涕泪交加。

长寿坊,凌季友住处。

  砰砰砰!

  听到敲门声,王勃丢下手中的书,大声问道:“谁呀?”

  “是我!”外间传来好友的声音,王勃起身打开房门,看到好友脸色青白,一副去了大半条性命的样子,调笑道:“凌兄,今个儿比昨天又晚了一个时辰,该不会又是留在刑部加班吧?再这么下去,不等你升官,就先入地去见祖宗了!”

  “呸!”凌季友吐了口唾沫:“子安兄你就笑话我吧!等你科选上了,出任为官要是撞到周兴这样的上司,你就知道是啥滋味了!”

  “要是真遇上这种上司,我不会辞官?”王勃一边替好友倒水一边笑道:“怎的?他又搞出新案子了?”

  “还是以前那个!”凌季友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边脱鞋一边叹道:“不过拘押的人又多了不少,牢房都关满了,又把长安县和万年县的牢房都征来用。没日没夜的用刑,抄写口供。你也知道刑部那些牢子都是些全无心肺之人,可就连这些人都有些熬不下去了,那周兴却还能整日整夜的顶着,当真是铁石心肠,我原先对他很是瞧不起,现在都有些佩服他了。真的,他是个坏胚子不假,可能坏的这样十足真金,没有半点人味的还真难得!”

第629章 离京

  “自古大奸大恶之人必有常人不能及之处!”王勃笑道:“不过凌兄你有没有想过搭上周兴这条线,听起来这人前途无量呀!”

  “还是算了吧!我可只有一条命!”凌季友喝了口水,苦笑道:“且不说这厮行事酷烈寡恩,我就算替他效力也未必有什么回报,只说他正在对付的可是王文佐,王文佐背后可是太子殿下。天子身体一直都不好,已经让太子监国了,指不定哪天天子驾崩,太子继位,那时周兴被千刀万剐也不奇怪!对了,你今天不是去沛王府了吗?沛王见你了吗?”

  “没有!”王勃苦笑着摇了摇头:“守门的说沛王和东宫殿下一同去渭北田猎了,只收下了我的名刺,答应待沛王回来再禀告上去!”

  凌季友看出了老友的忧虑,笑道:“子安你也无需担心,以你的文才,沛王肯定不会把你忘记,再说府中应该也有你的熟人,没问题的!”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王勃叹了口气:“此一时彼一时,沛王那时才十一二岁,现在都十六了,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再说当初因为我作檄文惹怒了天子,不但我被逐出长安,沛王也被牵联责罚,说不定他现在还记恨在心呢!”

  凌季友正想安慰老友几句,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不对!”

  “什么不对?”

  “子安兄,这些天周兴在刑部忙的没日没夜,矛头就是指着王文佐,也就是指着太子。这个节骨眼太子怎么有闲暇去城外田猎玩乐?”

  王勃此时也明白了过来,他思忖了片刻:“会不会是太子假作田猎,实际上却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应该不太可能吧?”凌季友道:“东宫就在宫城之内,距离大明宫隔着一道城墙和一道宫墙,如果在夜里发动的话,只要能拿下玄武门,就可以直薄大明宫城,南衙之兵根本插不上手。可现在太子已经离开长安,就算发诏召集城外之兵,长安城内光是南衙和北衙之兵就有十多万,又有城墙凭借,仓促间根本拿不下来,更不要说天子尚在,一旦举旗便是逆贼,太子怎么会做这等蠢事!”

  “这倒是!”王勃点了点头,正如凌季友所说的,唐代长安的结构其实是很有学问的,天子所居之处是整座长安城的最北端(大明宫建成之后其实是在长安城外的龙首原上),而长安的地形又是北高南低,所以长安城的制高点就是在玄武门。如果太子要搞军事政变,自然从东宫发动最方便。而且如果要搞军事政变,政变方第一要紧的就是“隔绝内外”,即切断天子和外间军队的联系,这一点太子有天然的优势,因为东宫就在宫城之内,天黑后各宫门都紧闭,没有特别诏命不许开门。政变方只需要搞定北衙禁军和天子身边人就行了,可如果太子在城外,要对付的可就是整个长安城了,明显难易程度大不一样。

  “难道太子真的只是去打猎?”凌季友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王勃摇了摇头:“我们不知内情,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长安渭北御苑。

  “这边便是御苑,再往北就是艮原了!”太子扬起马鞭,对一旁的王文佐道,两人一同站在丘脊之上。

  与渭河以南的平旷不同的是,渭北的地形就迥然不同了,除了距离河岸不远的一块平旷原野之外,再往西北便是山川塬交错,沟梁峁纵横,十分复杂。太子李弘说的艮原在今天有一个更加熟悉的名字……“黄土高原”。这片皇家猎场上没有村落、没有城市,没有道路,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树林、沼泽,风起云涌,长长的草叶摆动一如波浪,仿佛旷古之处,开天辟地之时。“一片绿海,真是辽阔壮丽呀!”王文佐感慨道,“这个季节真是绿的时候!”李弘同意道:“不过春末的时候更美,漫山遍野都是各色各样的花,就像一片花海,秋天也很美,到处都是浆果,鹿、狍子、野牛都长得肥肥的,正是围猎的好时候!”

  “这里太子殿下经常来吧?”王文佐问道。

  “是的,依照规矩,每年我至少要来两次!”李弘笑道:“听说先帝爷爷在世的时候,他来的要更多些!”

  王文佐点了点头,李弘口中的先帝爷爷自然是李世民,相比起体弱多病的李治,李世民的身体要好多了,也更善于骑射,自然会来这里更多一些。

  “兄长,兄长,等等我!”

  身后传来了一个还有几分稚气的声音,却是沛王追上来了,只见其有还有些笨拙的鞭策着自己的坐骑,登上丘脊,对李弘道:“兄长,你骑得太快了,我都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