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那是自然!”阿克敦笑了笑:“二位路上小心了!”
王勃点了点头,他与卢照邻上了马,一路往来时路上走去,走了一段路,王勃突然道:“卢兄,你有没有觉得这王文佐并不想我们回长安?”
“为何这么说?他不是后来请我们一同回去吗?还给了我们名刺?”卢照邻反问道:“至于向太子举荐之事,他说的也有道理!”
“我不是说这些!”王勃道:“我只是有种感觉,他心里面不想我们去长安!”
“这不太可能吧?”卢照邻皱起了眉头:“以他现在的身份,与我们不啻是天地之别。再说他是一武将,又不是文学之士,也无需担心我们去了长安,挡了他的路!”
王勃点了点头,他到底是年轻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片刻后便摇了摇头:“罢了,不想这些了,不过反正这次我们也没亏,平白得了一百金,还有这样一头好鹰,若是在长安,还不把那些家伙羡慕的眼睛珠子都凸出来!”
“是呀!”卢照邻艳羡的看了看王勃手臂上的海东青,笑道:“这等神物,确属难得!”
“对了,今日的赌局,我差点忘了!”王勃突然笑道:“卢兄,你还欠我一首五言,快快作来!”
“这……”卢照邻这才想了起来:“应该不能算吧?当初你的鹰也没抓到吧?”
“如何没抓到,只是被那个靺鞨小子的箭矢射中了而已!”
“那让我想想……”“快些,曹子建七步成诗,卢兄你今日最多不能超过十四步!”
“这卢照邻也当真是没福气!”崔弘度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下,对王文佐叹了口气:“三郎你招揽他,他却不肯留下来!”
“卢照邻年纪虽然大些,但性子比王勃却软些,王勃不肯留下来,卢照邻自然也不会留!”王文佐笑道。
第595章 小太平
“那边是王勃这小子没福了!”崔弘度笑道:“他都被天子逐出长安了,除了三郎你,又有哪个敢招揽他?”
“你说错了,就算是我,现在也不敢招揽他!”王文佐笑了笑:“走,外头风大,我们回帐篷里面说话吧!”
崔弘度闻言一愣,王文佐的胆量他可是清楚的很,连对方都承认自己不敢招揽,这王勃是何等人?他跟着王文佐回到帐篷里,王文佐喝了口茶,笑道:“可惜蜀道难,否则这般车马慢慢腾腾的晃到长安也是一桩乐事!”
“是呀!”崔弘度叹了口气:“当初过剑门的时候,我就想这等雄关,当初蜀国怎么会被钟会邓艾所灭?”
“其实说透了也没什么,人心不齐,自然不战自破!”王文佐捋了捋颔下胡须:“弘度,这次又让你跟着我去长安,倒是让你吃苦了!”
“三郎这说的什么话?”崔弘度一听急了:“我是你的下属,这就是本份嘛!”
“沈法僧、贺拔雍、元骜烈、顾慈航他们几个有的在百济,有的在倭国,都成了一方的土皇帝,可以作威作福的,比起他们来,你着实是吃苦了!”王文佐笑了笑:“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安排吗?”
崔弘度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因为你姓崔!”王文佐道:“这就是我招揽卢照邻,而没有招揽王勃的原因。”
“因为他姓卢?”崔弘度问道。
“不错,河北冠带,莫过于清河崔,范阳卢!”王文佐笑了笑:“那王勃才学肯定是有的,只可惜我现在还用不上,也不敢用。”
“用不上,也不敢用?为何这么说?”一旁的崔云英问道。
王文佐翻了个白眼,问道:“他的本事是起诏讨贼檄文,谁是贼?谁不是贼?是我能够决定的嘛?”
崔弘度和崔云英交换了眼色,顿时明白了过来,从某种意义上讲,王勃和王文佐在大唐政治架构中的身份都差不多,都是顶级工具人,所不同的是王文佐是领兵的武人,天子看谁不爽就派王文佐灭了谁;王勃是顶级的笔杆子,属于杀人诛心那种。这种顶级工具人的特点就是用起来确实好用,但如果掉过头来砍自己也痛得很,所以自古以来当皇帝都对这种人才又爱又防备,只让其为自己所用,若是有为其他人所用的苗头,宁可毁了也不会绝不会留着。王文佐与太子交好,王勃被派去给沛王李贤当文学侍从,这也是李治自己身体不好,给儿子留得储才,若是李治身体健康,以他这个年纪,身为统兵大将,王文佐是不敢与太子交往这么深的。
“三郎,按照沈法僧最近的信,辽东那边的情况也很不妙啊!”崔弘度低声道:“眼下这等形势,天子为何还要把你调回长安,天子会不会……”说到这里,崔弘度停住了。
“你是说天子对我已经不再信任了?”王文佐问道。
帐篷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崔云英惶恐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可怕的话。
“那还不至于!”王文佐自问自答:“多半是调回京中,敲打敲打。毕竟我现在已经和太子联为一体,只要没有废太子,我就算被免官,复起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太子,对还有太子!”崔弘度松了口气,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瞧我这脑子,竟然连这都没想到!”
“是呀,有太子在位,郎君便有泰山之靠!”
一无所知的人总是更加幸福!看着崔弘度和崔云英面上灿烂的笑容,王文佐没有说话。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太子李弘并没有活到登基的那天,他已经记不清死因和时间,但显然,这对于那些下注于太子殿下上的人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有些倦了!”王文佐打了个哈欠:“你们都先出去吧!让我小憩一会!”
崔弘度和崔云英驯服的站起身来,向王文佐躬身行礼,然后退出帐外。王文佐在锦榻躺下,双手放在胸口,很快就沉入梦乡。
长安,太极宫。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太子面前的几案上,一叠叠奏疏堆成的小山将李弘瘦小的身躯几乎埋住了,由于已经工作了一个多时辰,他已经有些困意了,右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太子殿下,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张文瓘问道。
“不用了!”李弘赶忙放下手,脸色有点发红:“午饭吃的有些多了,有些饭气上涌了!”
“那就先在外面走一圈吧!”张文瓘笑道:“太子身体尚未完全长成,太过操劳也不好!”
“那这些奏疏……”李弘指着几案上的奏疏,犹豫道。
“臣会让人将重要的地方写成节略,等您回来后再念给您听!”张文瓘稍微停顿了一下:“其实陛下也是这么做的,不然大唐四百余州,若是全部都要亲力亲为,二位陛下便是有一百双手也不成!”
听到父亲李治也是如此,李弘松了口气,他笑道:“既然如此,那孤就先出去走两圈,这里就劳烦张卿了!”
“臣遵旨!”张文瓘赶忙应道。
李弘毕竟还是一个不满二十的青年,岂是没有玩乐之心,只是受命监国的责任感让他每日守在殿内,阅览这些永远都看不完的奏疏,一想到父亲已经像这样干了二十年,他心中就满怀钦佩,还有几分负罪。身为国之储君,自己竟然偷懒。
李弘在殿外溜了两圈,透了透气,才回到殿内,张文瓘拿出一份抄好的节略递给李弘:“殿下,成都来的消息,是弹劾王文佐的?”
“弹劾王文佐的?”李弘赶忙接过节略,细看了起来,随着阅览,他的眉头愈发奏的紧了,他原本想要大声叱骂,但不久前的教训让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张相公,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韦兆生弹劾王文佐跋扈也许有之,但说他有反意,图谋不轨就完全是子虚乌有了!”
“哦?”李弘精神为之一振,赶忙问道:“张相公请细说!”
“韦兆生弹劾王文佐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离开成都时便将原先募集的一批番人兵将遣散了,这种做法是对是错暂且不提,但若天下间岂有想要谋反之人先把自己手中的兵将遣散的道理?”
“不错!”李弘大喜:“张相公说的有理,王文佐如果真的要反,绝不会将那些他亲自募集的兵马遣散的道理!”
“其次,王文佐他遣散番兵之后,就受诏来长安了,这也不像是意图谋反的样子!”张文瓘道:“照微臣看,王文佐这么做必有他的理由,只听韦兆生一面之词,恐怕不妥,还是等他来了长安之后,再让其面见二位陛下,让他亲口解释的好!”
“张相公说的是!”李弘满意的点了点头,自从李治上次回到长安,身体状态就一直不是太好,于是便将相当一部分朝政交由李弘,让其学着处理朝政,在许多朝臣眼里,太子殿下的位置已经牢固无比,接替今上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李弘又处理了一会朝政,快到晚饭时,一名来自大明宫的内侍前来,说二位陛下今晚让诸子同去,共用晚饭。李弘应了旨意,便上了乘舆,往大明宫而去。
大明宫,观德殿。
“弘儿也来了!”武氏笑道:“好,好,人都来齐了,今日便不拘俗礼,大伙儿都坐下吧!”
李弘的三个同母弟沛王李贤、英王李显、相王李旦都已经到了,最小的女儿李定月(即太平公主)只有五岁,正坐在武氏和李治中间,看到李弘进来,便笑着跳下地来,摇摇晃晃的跑上去迎接,口中奶声奶气的喊着:“哥哥,哥哥!”
李弘赶忙伸手将其抱起,李定月搂住李弘的脖子,凑近哥哥的耳朵道:“今天是月月的生日,哥哥带了什么礼物?”
李弘一愣,这才想起今天正是自己最小的同母妹妹的生日,自己这些天在政事堂忙的昏天黑地,哪里还记得这些,苦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愚兄这些天太忙了,竟然忘了,待会补上!”
“那可不成!”李定月指着其他三个兄长:“贤哥哥,显哥哥,旦哥哥他们都有礼物,阿耶和阿母也有,唯独太子哥哥没有!要罚!”她最后那句话可是朝着李治说的。
“对,着实要罚!”李治的脸上也满是宠溺之情,笑道:“弘儿,今日的事情的确是你的不是,不该忘记了月儿的生日!”
“是,是,孩儿认罚!”李弘苦笑道,他小心的将李定月放下地:“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父皇千秋万岁之后,这天下就是太子哥哥得了!”李定月道:“那就分一半给月月吧!”
“这,这怎么可能?”李弘赶忙摇了摇头。
“一半太多了吗?那一半的一半吧?”
“那也不成!”李弘苦笑道:“并非是为兄吝啬,这天下是祖宗所留,莫说是你,就是三位弟弟也分不到这么多的!”
“是吗?”李定月看了看旁边三个兄长,犹豫了一下:“既然是这样,那就和他们一样吧?他们得多少,便也给我多少!”
“这……”李弘还是有些为难:“不是为兄吝啬,毕竟你是个女儿家,与他们三人不一样!”
“女儿家又怎么了?”李定月的嘴唇立刻翘了起来:“贤哥哥,显哥哥,旦哥哥你们三个都让我一点,我们兄妹四人一般多吧!”
李弘目光转向座上的李治和武氏,父母亲的脸上满是宠溺之色,他只得点了点头:“好吧!”
听到兄长应允了,李定月兴奋的雀跃起来,李弘这才松了口气,向李治和武士拜了拜,方才入座。李治拿起酒杯:“弘儿,今日朝中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对了!”李弘将王文佐被弹劾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儿臣以为还是将其留中便是!”
“嗯,你没有要斥责韦兆生,也算是长进了!”李治点了点头:“过几天,王文佐应该就来长安了,你让他来你私宅一趟,抚慰他几句吧!”
“是!”
“西北的兵事呢?”
“吐蕃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不过突厥那边有些不稳,兵部上书建议开春后出兵征讨!”
“嗯!还有呢?”
“再就是清理关中府兵的事情,各地闹得都很大,不少声音都是……”李弘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已然没有了!
“声音?都能传到你的耳朵里,不是一般人的声音吧?”李治冷哼了一声:“鼠目寸光!”
“儿臣无能,让父皇担忧了!”李弘赶忙站起身来,他的三个兄弟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赶忙站起身来,唯有李定月也就坐在椅子上,好奇的看着兄长们和父母,目光中满是好奇之色。
“罢了,坐下吧!”李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儿子们坐下:“仗都打到长安城下了,就几千河北叛兵,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平日里一个个威风凛凛,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明光铠,真正厮杀却要靠几百回纥人当先锋突阵。大唐的颜面何在?大唐的威严何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整治?不奋起?还是大唐吗?这是高玮!是杨广!”
李弘已经听得额头满是汗珠,他哪里还敢接口。过了半响功夫,他才听到李治的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免去王文佐的官职,把他调回长安吗?”
“孩儿不知!”
“外面说是治他的罪,但实际上是要用他来整治长安和关中的兵事!”李治冷声道:“有人说他行事跋扈,照寡人看,跋扈好,我就怕他不跋扈,这不敢做,那不敢做,和和气气的什么都做不了。他王文佐有个好处,别人不敢做,做不了的事情,他就敢做,能做。等他回长安了,先晾他三个月,然后就让他去把这得罪人的差使办了!”
第596章 教育
“孩儿明白了!”李弘低下头去,松了口气。
“弘儿!”李治叹了口气:“你说你明白了,其实你还是不明白!我问你,是不是觉得关中府兵废弛成这样子了,为父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是个昏庸之辈?”
“不,不,不!”李弘赶忙否认:“孩儿绝没有这么想,绝对没有!”
“是吗?”李治笑道:“那弘儿你先前在政事堂的时候为何三番两次让张文瓘给你收集关于关中府兵的各处弹章,还让兵部呈上相关的档案?”
“这……”李弘顿时哑然,那次兵变之后,他便立刻下令臣僚收集相关关中府兵的各种材料,准备找机会向父亲进谏,只是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父亲的目光之下,不禁又是惶恐,又是羞愧。
“傻孩子!”皇后笑道:“你这几下三脚猫的本事,当然逃不过你阿耶的眼睛,不过这也没什么,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啥都会的,多学几次便是了!”
“阿耶!”李弘小心的看了父亲一眼,说道:“孩儿是想先查证一下关中的兵事,然后再向您进谏,但心中绝无以为您昏庸之意。天下万方,您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些许遗漏之处也是正常!”
“哈哈哈哈!”李治闻言笑了起来:“阿武,弘儿到底是长进了,都学会拍寡人的马屁了!”
“孩儿不是拍马屁!”李弘涨红着脸解释,李治却挥了挥手,打断了儿子笨拙的解释:“弘儿,你不用解释了,今日都是自家人,寡人就把为君之道与你分说一番!”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对其余几个儿子说:“你们几个也顺便一起听听,将来说不定也会用上!”
“是!”李治的四个儿子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