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216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薛将军乃军中前辈,才十倍于我,臣才识庸碌,岂敢妄言兵事,只是出兵之事干系重大,臣对松州一无所知,须得时日熟悉,方能胜任。”

  “爱卿无需担心,陇右出兵至少也要。明年开春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李治笑道。

  “若是如此还好!”王文佐盘算了下:“陛下,微臣听说蜀兵羸弱,不耐久战。臣在辽东百济有骁果两千,皆善射之士,百战之余,乞请容尔等随臣入川杀贼!”

  “如此甚好!寡人本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本打算让你在长安陇右募兵,既然你在辽东有,那就更好了。寡人会让兵部与汝五百武散官告身,可度才录用。”

  “多谢陛下!”王文佐闻言赶忙拜谢:“陛下辽东土地平旷,属下之兵多骑士,而剑南多山地利于步卒,可否再募一千宣润弩手,一千丹阳藤牌兵,以为备用!”

  “爱卿倒是考虑的周到!”李治笑道:“不过你既然为松州都督府大都督,那么所辖三十二羁縻州之羌胡便皆为你所有,其中党项,可兰诸羌皆骁勇敢战,若招抚得法,岂不胜过一兵一卒都从辽东,江南征调?”

  “陛下教训的是,但羌胡皆虎狼之心,若无威势压服,只恐被其反噬。微臣孤身前往松州,与赤身入阵又有何区别?”

  “陛下!”武后笑道:“王长史赤心为国,用自家部曲来杀贼,您还嫌弃他不会抚羌,岂不是让忠臣寒心?”

  “臣下不敢!那些也说不上是臣的部曲,只是以恩义相接,使的惯了!”王文佐赶忙谢罪,李治摆了摆手,笑道:“便是部曲又何妨?你常在东夷,自然如此。皇后说的是,特赐你蜀锦三千段,以为犒赏士卒之用!”

  “谢陛下赏!”王文佐赶忙下拜谢恩,他对李治的慷慨大度又是感激,又有几分戒心,天子的心思阴阳难测,大度慷慨和刻薄寡恩同时汇集于他一身,让人不敢亲近。

  颁布了赏赐,李治明显露出了倦容,王文佐赶忙下拜告辞。李治温言抚慰了几句,方才让他离去。

  “阿武,你觉得这王文佐能胜任嘛?”李治问道。

  “他若不成?妾身看也没有其他人了!当初在百济时,他也是四面皆敌,亦能挣扎出来,眼下在剑南总比当初百济时强多了!”

  “若是这样便好了!”李治吐出一口长气:“这样寡人就能把陇右,安西之兵都交给薛爱卿了。”

  正当李治夫妇为即将开始的战争考虑时,王文佐离开了宫城,在护卫的簇拥下往驿馆而去,此时的他心中还在消化李治带来的惊人消息。

  “主公,小心!”

  曹文宗伸出右手扯住王文佐的缰绳,原来王文佐心里想事,忘记了看路,前面却有个孩子追逐木球冲到路当中,惊了坐骑。若非曹文宗眼疾手快,扯住了王文佐的坐骑,那孩子只怕就没命了。

  “没长眼睛嘛?竟敢冲撞我家将军虎驾。”王朴冲了出来,厉声喝道。

  “罢了,是我走神了,莫吓坏了孩子!”王文佐跳下马,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孩子,确认除了受了点惊吓就没有大碍后,对曹文宗道:“给这孩子一点钱,若是有家人就交给家人,若是没家人就送回家去!”

  “喏!”曹文宗应了一声,将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先问了问四周,得知这孩子家就在隔壁坊,便上了马往那边去了。将孩子送回了家,他问了去驿馆的路,刚走了两条街,便发现路上的人愈来愈少,愈发荒凉了。

  “这不是曹大侠嘛?”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曹文宗警惕的提了下缰绳,喝道:“谁?”

  “是我,曹大侠贵人多忘事,想必是不记得我们兄弟了!”

  说话间,从前面巷口走出两个人来,面目粗粗看上去倒也端正,但眉宇间有股子油滑之气,让人看了便说不出的厌恶。

  “何五?赵七?是你们两个?”看清了来人面目,曹文宗脸色大变,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也露出凶光来。

  “不错,正是我们兄弟俩!”两人中个高点的那个笑道:“曹大侠这些年发达了,却还记得我们兄弟,着实是好记性!”

  “曹某一日不死,便不敢忘记二位的尊容!”曹文宗的声音冰冷,右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眼看就要出手。

第519章 旧恨

  “哎呦,曹大侠莫不是要动手杀人了!”那高个汉子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何五,今日你我兄弟只怕要死在这小巷子里了!”

  “七哥莫怕,这趟来的可不止咱们兄弟两个,曹大侠虽然武艺高,可也没生了三头六臂,要不然当初怎么会背家离舍的逃出来呢?”

  伴随着何五尖利的笑声,从两人身后走出七八个人来,皆手持弓弩,张满注矢,对准了曹文宗。何五得意扬扬的笑道:“曹大侠您看清了吗?五张黄桦弓,两张臂张弩。我们兄弟知道你身手过人,没做足了准备怎么敢来触您的虎须?你要怪就怪韩公,他对您许下了三千贯的赏金!我等兄弟拿了您的脑袋去,一世受用都够了!”

  “三千贯的赏金?”曹文宗露出一丝冷笑:“韩文举他还没忘记我?”

  “韩公有没有忘记您我是不知道,不过这赏金倒是还在,而且以韩公的名声,也绝不会赖我们兄弟俩的账!”说到这里,何五脸色突变喝道:“放箭,射死这厮!”

  话音刚落,七人弓弩齐发,两人本以为在这小巷子无处躲避,曹文宗再大的本事也死路一条,却不想对方只是身体一蜷,双手抱头,便避过了三箭,其余四箭虽然射中了,却射不透身体,两支被弹开,两支只是虚虚扎在上面,明显未曾伤到对方。

  “这是怎么回事!曹文宗你玩的什么鬼把戏?”赵七脸色大变,跟他这几人虽然用的不是什么强弓,但也至少有四个力,双方相距只有七八步远,这个距离只要是肉体凡胎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鬼把戏!”曹文宗冷笑了一声,随手扯开前襟,月光照在他的胸前,闪闪发亮,犹如月光照在银子上。

  “你身上穿的什么玩意!”赵七何五两人脸上已经一片雪白,便如死人一般,他们当然已经看出曹文宗之所以能硬挨几箭毫发无伤就是因为身上穿的那东西,但看外形也就是一件厚点的绸衣,难道这玩意也能挡箭?

  “你们不认得?”曹文宗轻轻的拍了下胸口,笑道:“寒冷如冰,柔软如葛麻,坚硬如钢铁,这便是锁帷子甲,不过也难怪,像你们这等狗一般的东西又怎么能认得出这等神物?”话音刚落,曹文宗右手突然一抖,赵七身后一人突然惨呼倒地,原来那人躲在赵七身后想要重新张弓被曹文宗瞥见了,掷刀断喉,结果了性命。

  “大伙儿一起上,杀了这厮才有活路!”赵七大喝一声,拔刀上前,其他人也一拥而上,双方刚一交手,赵七这边便如汤沃雪,垮了下来。曹文宗无论遇上谁,都是不招不架,一刀砍去,他出手本快,力道又大,手眼又准,当面少有能挡他一下的,而旁边刺来砍来的,他都是避让开头脸颈部,以躯干不那么要害的地方侧接,皆弹开了,浑似没事人一般。不过呼吸间功夫,便倒了一地,赵七脖子被砍断了半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何五的大腿被刺了一刀,哀嚎不止。

  “闭嘴,再喊就结果了你们两个的狗命!”曹文宗右手一振,甩去刀刃上的血,走到何五身旁:“说吧,你们两个来洛阳作甚?”

  “曹爷饶命!”何五已经被急转直下的形势吓破了胆,他惊恐的看着曹文宗:“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你的是赵七呀!”

  “你们俩都是一路货色!”曹文宗一把将何五劈胸揪起:“说,那韩文举近来如何?”

  “近来如何?”何五愣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曹文宗见状冷笑道:“你放心,这次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那韩文举,让赶忙他把脖子洗干净了,待我回去取他的性命!”

  何五闻言大喜,连腿上的伤都觉得不疼了,伏地连连叩首,正要起身逃走,却被曹文宗拦住了:“怎么,就这么走了?难道连旧日的规矩都忘了?”

  何五咬了咬牙,割下自己的耳朵丢在地上:“您放心,小人一定会把话给带到!”

  曹文宗冷哼了一声,让开路,何五刚要过去,眼前白光一闪,便觉得右腕一凉,旋即一阵剧痛,却是被曹文宗砍下一只手来:“耳朵不够,我替你加上些!”

  曹文宗回到驿馆,天色已晚,他洗去身上的血迹,去王文佐住处。这时王文佐正翻看一本书册,抬头看了一眼曹文宗:“怎么去了那么久?那孩子家很远?”

  “不远,只隔了一条街!只是路上遇到了几个旧识!”

  “哦?”王文佐笑了起来:“他乡遇故知?这倒是难得,文宗你为何不留他们多喝几杯,派人送个口信过来便是了,我这里有其他人无妨的!”

  “多谢明公好意!”曹文宗露出一丝苦笑:“不过不用了,我这几个旧识是要我命的那种,今晚若非这身锁帷子,属下已经没命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清楚!”王文佐脸色大变,将手中的书丢到一旁问道。曹文宗便将自己在巷中遇到昔日仇人设下的陷阱,反杀成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王文佐让曹文宗解开外衣,看了看锁帷子上的痕迹,笑道:“不错,不错,也不枉费我花了这么多钱在炼铁制甲上,今日救了你一条命。”

  “是呀,今日是多亏了这幅锁帷子了,他们估计看我这样子以为衣服下面无甲,才敢在小巷子里害我。这几年我跟随明公在海东,本来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却想不到在洛阳又遇到了这伙人,当真是阴魂不散!”

  “嗯!这锁帷子的好处就是贴身,轻柔,穿在衣服里面外面看不出来!虽然对钝器和长枪不太行,但挡箭矢刀剑还是足够了!”王文佐笑道:“不过大丈夫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那个叫什么韩文举什么的和你有这么大仇,还是早点了结了的好,省的心中总有件事情挂着,不爽利!”

  “嗯!”曹文宗点了点头:“明公说的是,我想请明公准我半个月的假,再赏我几匹好马,我带几个徒弟走一趟,了结了此事再去剑南替明公效力!”

  “噗!”王文佐闻言笑了起来:“文宗呀文宗,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游侠儿、恶少?你现在已经是堂堂朝廷六品武官,我王某人的衙前都指挥使,怎么能拿着刀子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呢?这也未免太有失体面了吧?”

  “明公说的是!”曹文宗脸色微红:“属下的确考虑不周,这么做不但有失体面,还会牵连明公,有辱明公的声望!”

  “不,不,不!我不是说你这么做会牵连我。像韩文举这种人就是一条狗,杀了也就杀了,怎么会牵连到我?我说的是你,你现在的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杀韩文举没什么,但不能自己动手,要以国法诛之,明白吗?”

  “您的意思是?”

  “很简单,今天我去宫中面圣,向陛下提出要招募宣润弩手一千,丹阳藤牌手一千,陛下都已经允了!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待到兵部的文书都好了,你就带二十个人去南边募兵!”

  “是,是!”曹文宗愣住了,他没想到王文佐话锋一转,怎么突然提到募兵的事情,这和杀韩文举又有什么关系。王文佐见他的样子,知道还没有想明白,问道:“我问你,那韩文举是哪里人?”

  “是庐州人!”

  “那庐州距离宣州、润州是不是不远?”王文佐问道。

  “这个……”曹文宗愣住了,王文佐提到的庐州便是今天的合肥,宣州是今天的宣城市,润州是今天南京镇江一带,这几个地方距离少说也有数百里,要说近也不近,远也不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问你能不能在庐州募集宣润弩手、丹阳藤牌手?”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曹文宗已经跟上了王文佐的思路:“您是说让我借这个机会除掉韩文举?”

  “废话,要不然让你去干嘛?”王文佐冷哼了一声:“到时候我给你一个募兵使的名头,你去了那边,你是官,他是民,等募了兵之后你有两千人,寻个罪名杀了他很难吗?你若是不会玩那些刀笔吏的本事,我就再挑个精通文法的老吏跟你跑一趟,你多听他几句话,保管你轻轻松松结果了那厮!”

  “多谢明公!”曹文宗已经被王文佐这番话说的心服口服,屈膝跪地道:“为我报仇雪恨!”

  “你我是军中袍泽,谢我作甚!”王文佐将曹文宗扶起:“不过报仇归报仇,募兵的正事却也要办好了,不然我饶不了你!”

  “这个您放心,在下一定先把募兵的事情做好了,再去找那韩文举的麻烦!”

  “你明白就好!”王文佐点了点头:“我会想办法催一下兵部,你准备好行装,公文一下来你就出发!”

  事实证明兵部根本用不着王文佐的催促,入宫面圣后的第四天,王文佐需要的各色公文印信、赏赐就已经一股脑儿送到了驿馆,这以当时的行政效率来看简直是神速了。王文佐当然知道这背后代表着什么,他立刻收拾好行装,然后从洛阳下南阳,然后入武关,蓝田,到了总章二年(669年)的八月底,已经抵达了剑门关。

  “果然是天下奇险呀!”看着眼前倚天如剑般的山峰和曲折蜿蜒只有一线的狭窄谷道,王朴不由得感叹道:“刘禅有这等奇险,当初是怎么为邓艾所灭?当真是难以想象!”

  “刘禅?邓艾?”一旁的阿克敦看着眼前的山势,却是一头的雾水:“王朴,你说的这两个人和眼前的山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废话,老师在上头上课的时候你都在睡觉,当然不知道啦!”王朴冷哼了一声:“刘备、关羽、张飞、吕布你总该记得吧?”

  “记得记得!”阿克敦精神头顿时提起来了:“还有曹操、孙权、周瑜,怎么了?那两个人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王朴道:“刘禅就是刘备的儿子,而邓艾呢就是曹操死后魏国的大将!”

  “哦,哦!”阿克敦应了两声:“你刚才说刘禅被邓艾灭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被灭了呀!”王朴指着前头的谷道:“邓艾当初就是带兵从这里攻进了蜀国,刘禅打不过只能投降,所以蜀国就灭亡了呀!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就是以前蜀国的地盘,主人就是要去那儿当官呀!”

  “可我听说明公要带我们去剑南道吗?咋又去蜀国的地盘了?”

  “笨蛋,剑南道就是蜀国,蜀国就是剑南道!”王朴气不打一处来:“这地方一直以前叫益州,本朝后改名为剑南道!”

  “哎,说益州我不就知道了?唐人真麻烦,明明叫这个名字好好的,又改成另外一个名字,也不嫌麻烦!”阿克敦说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咦,对了,刘备去了益州之后称王了,明公这次去剑南会不会也……”“闭嘴!”王朴吓了一跳,赶忙捂住阿克敦的嘴巴,骂道:“你疯了吗,这种话也能乱说,会死人的!”他看了看左右,确认方才没人注意他们两个,才放开了手,低声道:“阿克敦,你今后说话可不能乱说,可不能把主人和刘备、曹操、孙权他们做比较,不然会害死很多很多人的!”

  “为啥不能?”阿克敦不解的问道:“曹操和孙权不是好人,拿主人比他们不好这我知道,刘备明明是好人,为啥不能比!”

  “不能就是不能!”王朴越发恼火,怒喝道:“反正就是不行,你记住就是了,不然这话传出去,谁也饶不了你,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好,好,好!”阿克敦从未见过王朴这幅样子,悻悻然道:“我今后不说就是了,你们唐人真没意思,说几句话就要杀人!”

第520章 天府之国

  阿克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右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腰间的豹皮弓袋,他每次烦闷的时候都会这么做,王朴看在眼里,心知自己的好友又在想家了,叹了口气道:“咱们现在已经是主人的亲兵部曲,身份大不一样,而且这里也不是辽东百济,有些话可是说不得。比如你刚刚拿主人比刘备,可刘备后来当了皇帝,若是让旁人听了,就会以为主人有谋反之心,无意间泄露给我们,会惹来杀身之祸!”

  “嗯!我明白了!”阿克敦瓮声瓮气的点了点头:“这里真麻烦,还是辽东那边人好,没有这么多鬼心思!”

  “人哪边好我不知道,可我们即将去的可是个好地方!”王朴笑道:“自古以来,蜀地可是被称为天府之国呀!”

  “天府之国?就这些一眼看不到边的山?”阿克敦笑了起来:“而且又闷又热,让人恨不得扒一层皮下来。”

  “听向导说翻过这山就好了!你不是最喜欢蜀锦做的衣服吗?那玩意就是这里产的!”

  不管阿克敦对同班的话抱有怎样的怀疑,眼前的事实还是逐渐证明王朴并非虚言。在经历了五天的崎岖山路之后,他们的眼前逐渐出现一片宽阔肥沃的原野。当太阳升起,沉默了一夜的鸟雀也开始吱吱喳喳地啼鸣着,扑楞楞地上下飞窜。

  虽然天幕上还浮荡着薄翳,原野上也依旧水气迷蒙,但是曙色深处,一朵嫣红的朝霞蓦地绽开了。它犹如从织女的织机上飞出的锦缎,不断地涌现着、堆积着,把璀璨的光华投向高天,投向大地,投向炊烟四起的城镇和乡村。于是,繁茂的小树林啦、长满饱满谷穗的田野啦、城头上的雉堞啦、屋脊上的瓦顶啦,都一齐闪出五彩的光晕。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有一股清爽的、令人心神愉快的意味。

  路旁的河湾码头上,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船只,其中有一篙一橹的小舢舨,有双橹的快船,还有重檐走舻、富丽堂皇的游船,一只一只都拾掇得雅致整洁,船身漆着彩纹图案,讲究的还在窗户上嵌上蠡壳,在舱里陈设着各种摆设。

  掌篙摇橹的,有男人,还有不少青年的女子。她们的发髻梳得油光水滑,脸上薄薄地施着脂粉,鬓边插着珠翠,雪白的手腕上还戴着明晃晃的镯子,娉娉婷婷地站立在船头上。每当岸上来了客商,她们就七嘴八舌地用当地土话招呼起来,虽然无论是阿克敦还是王朴都听不懂说的什么,但还是觉得说不出的好听。

  “这些女子真白呀!个子也小,和咱们村子里的女人比起来就和孩子一样!”阿克敦的眼睛都离不开那些船娘了:“王朴,你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吗?”

  “听不懂!想必是在招揽生意吧?”王朴猜测道。

  “招揽生意?招揽什么生意?我看他们船上空荡荡的,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呀?”阿克敦疑惑的看着码头的船,他的眼力很好,虽然离得有四五十步远,但他依然能清晰地看到船上除了人和摆设之外,并无什么待售的货物。

  “那就不知道了!”王朴摇了摇头:“不过你看那些上船的人,个个都笑的很开心,总不会是强逼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