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也与过往的历史产生了割裂,
许多传承都断绝了。
就连《六祖坛经》这样的禅宗经典,都不曾在此时的密藏域中流传开来。
若是使僧了解《六祖坛经》,
苏午当下这番作答,他便只能给个零分,乘兴而来,大失所望而去。
然而,
他未了解过《六祖坛经》,
是以深觉苏午所言精妙无比,
那些鞭辟入里的法理,简直不像是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孩童所能够说出口的!
所以,他给苏午的回答打了满分。
使僧看着苏午,眼神中充满了感慨,道:“佛子一时所言,亦让我受益匪浅,隐隐觉得自身本尊修行都有了将要突破的征兆。”
说话间,他拿来自己随身的行囊,
从中取出了一只人手。
——确实是一条不知取自何人的血肉手掌,
这只手掌上的皮肉已经干枯,被铜汁渗进了肌理骨骼当中,呈现暗金的色泽。
手背上篆刻着一圈经咒,
手心里镶嵌着一颗明珠。
使僧将那只人手递向苏午,开口道:“这一宗法器,名为金刚手,蕴有巨力,
持之拍击牛马牲畜,
可将牛马头颅一击打碎。
便以此物送予佛子,亦作为我此番修行获益的报答。”
对于这种以人身血肉制作的法器,苏午一向不喜携带,但他的鬼手感应到了这宗法器蕴含的浓浓诡异气息,有些蠢蠢欲动,如此,他也就点了点头:“多谢使僧。”
密藏域中,僧侣之间利益交换分外直接。
对方既说了要送,
那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若是当下扭捏起来,推辞不受,反而会坏了苏午带给使僧的好印象。
“却不必谢。
如此,亦是了结因果而已。”
使僧笑了笑,
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午,接着问道:“两个大问,佛子俱做出了我亦不能及的回答。
我这里还有一个‘小问’。”
“请问。”苏午点头。
“先前我听康雄长老说,佛子不善提炼经卷真谛,凝聚密咒真言——我未知此事真假。
不过,黄衣僧教之修行,
俱以‘密咒真言’为根基。
如不通密咒真言,便无法参修本尊奥妙,无能领会灌顶玄密——此可见密咒真言之重要。
我之第三问,
便是问佛子——‘遮跋陀转轮加持心咒’之中,种子字为何?佛子可能将之诵念出来?”
使僧说着话,目光一刻都未从苏午身上挪开。
康雄、康智两位长老亦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午,
前者神色紧张,
后者眼中隐含期待。
‘遮跋陀转轮加持心咒’,出自《转轮圣王经》中,乃是一道修行难度颇高的密咒真言。
一般僧侣修持此心咒,
首要便是请上师为自身灌顶,
而后还须有种种布施、贡献,以令自身契合‘圣王’的自性,如此才好修持‘遮跋陀转轮加持心咒’。
此心咒修成以后,
可引诸般加持力于己身,能‘调伏内外一切之邪魔’。
少数僧侣自身具足‘圣王’法性,
则可以无师自通,
参研《转轮圣王经》,即可自行领悟‘遮跋陀转轮加持心咒’的根本种子字,
进而提炼出整道密咒真言。
使僧与东西二院长老先前有过交流,旁敲侧击之下,自然知道眼前这位佛子,并没有按部就班修持‘遮跋陀转轮加持心咒’的条件,
二院长老不会让他随意布施、奉献,
如此一来,
他习得‘遮跋陀转轮加持心咒’的唯一途径,便看他是否具备‘圣王’法性,能自诸部正经之一的《转轮圣王经》中,自行领悟出这道密咒真言!
使僧当下提出的问题,
看似是考校苏午是否勤勉研修正经,从中领悟密咒,
实则是考察苏午的根性禀赋究竟如何。
‘遮跋陀转轮加持心咒’就是查验其天资如何的一块试金石!
迎着三人的目光,
苏午微微颌首,口中吐出一个音节:“哈!”
这个没有明显含义的音节,被他从口中吐出,登时撬动了密藏域本身的诡异力量,
他背后刹那间金辉隐约浮现,
仿佛一面面轮盘在背后盘绕推转起来!
佛子本是一个八九岁的稚童,但在那金辉覆映下,却给人一种威猛刚强,能摧破坚石的强悍之感!
此番异象仅仅持续片刻便消散无踪。
——毕竟苏午只是诵念出一个种子字而已,非是将密咒全部诵出。
但纵只如此,亦已引得使僧眼中异彩连连,拍掌而笑,看向左右默立的康雄、康智,连声道:“看来贵寺日后又将出一位能在密藏域大放异彩的呼图克图了!
无想尊能寺再兴之日不远矣!”
说着话,
使僧从怀中拿出一块缠绕着彩绳的骨牌,脸上笑意逐渐收敛,郑重其事地将那块骨质令牌交给了苏午,
乃道:“大雪山将于今年九月开山,
届时,佛子可以带一二随从,前去大雪山修行!”
当下已是六月,距九月只剩下二三个月的时间。
苏午将骨质令牌拿在手中,
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笑容,应声道:“我一定如约而至。”
使僧看了看左右二位长老,
笑了笑,未置可否。
他撑着地面,从蒲团上站立起来,把行囊背在身上,同苏午、东西二院长老说道:“既然此间事了,
我便也不在此地多留了。
还须前往其他法寺。
就此告辞!”
使僧向三人躬身行礼,
苏午颌首回应,
东西二院长老都跟着躬身回礼。
康雄随后直起身来,眼神看着苏午瘦小的背影,抿着嘴一言不发。
康智则迟疑着向使僧说道:“使僧,不如在本寺多留几日,你方才来到本寺,不多时即要离去,
若让外寺知悉此事,
未免笑话我们不懂礼数。”
“不必不必,
贵寺想来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我亦有我的事要做,留在这里便是互相拖累罢了。
告辞,告辞!”使僧连连摇头,向二院长老告别过后,
忽又看向佛子,
意味莫名地笑道:“佛子,但愿今年九月,你我能在大雪山相见……”
言罢,
他背着行囊转身走出佛殿。
康雄阴沉着脸,望着使僧离去的背影。
似乎恼恨于对方临行前多说的那句话。
大雪山上来的僧官,在门外黄衣僧的接引下,牵着马离开戒律院,离开无想尊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