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778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今下在一时之间,令他厘清局势,做出正确应对,实在太过困难。

  他眼睛浑浊,就好似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者。

  戴头巾的流民们看向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失望,另一种阴沉中暗藏着躁动的情绪,在人们的眼中悄悄酝酿着。

  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张角终于生出了几分警醒,他更清楚放任人们积蓄此般情绪下去,会酿成怎样的后果——他猛然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苏午,那道身影,与他记忆里的兄长如出一辙。

  但他如今已经垂垂老矣,‘兄长’却依旧不改形容。

  张角望着苏午,张了张口,想要说些甚么。

  未等他把话说出口,乌泱泱一片围拢过来、身上散发出种种臭气的人群里,忽然生出些许嘈杂的动静。

  ——一队身高体健、穿着布甲、头戴洗涤干净的黄巾,明显与在场众多流民区别开来的军士,簇拥着一大肚高壮的披甲猛士,走到了人群中间,他面色天生紫红,满脸横肉,长着一双豹目,生出满脸络腮胡须。

  这猛士拿眼一扫四下,四下流民隐隐躁动的情绪,便暂时收敛下去。

  随后,猛士张口道:“渠帅前些时日久在病中,一直未有痊愈,如今才能出来活动一二,你们便围着他问东问西——他这才将养好的身子,被你们这一番折腾,可还能好了?!

  渠帅病愈,于我们今下太平道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

  只要渠帅伤势复原,何愁黄巾军不能再度席卷天下,创立黄天?!

  都散了,都散了!”

  大肚肥壮的猛汉一番言辞连消带打,总算暂时压住了场子。四下原本隐隐有些躁动的人们缓缓散去,站在河岸各处,又恢复作先前那般木木呆呆、行尸走肉一般的样子。

  而那肥壮将军待众人散去以后,即向苏午与张角拜倒,口称:“道魁,渠帅!”

  他口中所称‘道魁’,指的是苏午,渠帅之称,则专指张角一人。

  苏午默然看着诸多流民以及这肥壮将军对自己和张角的反应,对于当下形势,他内心已有了判断。

  而今虽处于汉末之时,却不再试黄巾军群起,攻城略地的时候了。今下的太平道或许已然式微,成了强弩之末。

  如在原本历史之中,张角此时已经病死,太平道教众们的精神支柱就此倒塌,黄巾军由此分崩离析,被朝廷分而化之,彻底成为一朵沉寂在历史长河里的浪花。

  只是随着苏午逆转光阴,带着张角残余性识至此,倒令局势生出了微妙变化。

  此后,那肥壮将军的言辞也验证了苏午的猜测。

  张角将拜倒在地的肥壮将军搀扶了起来,他盯着对方的面庞看了一阵,忽道:“你是谁?

  自我抱病不起之后,黄巾军内外诸事,我已无力打理,转托他人。

  在此后发生了甚么?

  黄巾军今下又是甚么局面?而今此间,我未曾见到有一张熟脸了。”

  他话至最后,神色难免有些落寞。

  那些曾经极其熟悉的面孔,大抵是不可能于今时再现。张角内心其实清楚,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人们,早已化为一缕缕青烟消散在天地之间——他本也该是如此宿命,如今只是因缘际会之下,又活了一回。

  他借着那肥壮将军的话头,很快了解自己先前于他人眼中,是个怎样状态——在诸黄巾眼里,他害了一场大病,此时本该卧病不起。大家对他忽然‘病愈’出来走动,都有些措手不及。

  而如今这一支黄巾军中,应是眼前的肥将军当家做主。

  肥将军被张角搀起身,有些受宠若惊,他反手搀住了瘦得皮包骨头,好似一阵风都能将之吹倒的天公将军-张角,又与张角、苏午说道:“禀报渠帅,禀报道魁,我名作‘褚燕’,常山真定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渠帅,道魁,请随我到营帐中,小将把前事一一与您分说清楚。”

  褚燕虽是在回应张角之问,但亦兼顾了苏午。

  他对于苏午,更有三分未知原因的敬畏,是以对苏午处处重视,不敢有丝毫忽略——反观周遭黄巾流民,先前只是聚拢在张角周围,七嘴八舌地向张角询问种种问题,根本不在意张角身旁的苏午,视苏午若无物。

  两方迥然不同的反应,已令苏午洞知,自己前身虽为‘太平道魁’,但这个太平道魁的身份,应当只有黄巾军中各路首领骨干知悉,至于普通黄巾军士,虽知太平道魁之名,但也不曾有几人真正当面见过。

  张角称苏午前身为兄长,他们亦曾并肩作战。

  从张角之处,或能了解前身更多故事。

  褚燕引着苏午、张角一众去了营帐之中,他迎苏午、张角于主位,而后将张角大病之后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苍天失其道,九州共击之。

  自苍天引天河之水倒灌九州,致使九州诸地,灾祸频起,厉诡纷纷以后,道魁为解天河之患,乘通天大河泅渡天河源流,一时消息全无。

  而后‘天之号令’大肆搜杀天下义士,渠帅因与‘天之号令’相斗,身患大病,此后一病不起。

  至道魁失踪,渠帅大病以后,地公将军、人公将军引兵与天下诡帅争斗,兵败身亡,黄巾军就此彻底分作大小百余支,分散天下各地。

  汉中之地,即有名‘张修’者,创五斗米道,以五斗米治天下诡病灾患,网罗教众无数,虎踞巴蜀之地,此后又有名‘张鲁’者,并张修之兵,取张修而代之,改良五斗米道。

  因张修掌握‘故始巫道’,创立五斗米道亦多发扬巫法,此时五斗米道法,可以斗米困缚厉诡,引苍天厉诡而为己用,而张修役使之诡,足足百千之多,是以世称其为‘鬼巫’、‘鬼师’。

  张修之后,有名‘张鲁’者,领五斗米道一支传播于巴郡蜀地,其称祖父‘张道陵’传有‘太上玄元’亲授三天正法,因而将三天正法与五斗米巫道相结合,果然神通广大,使蜀郡之诡望风披靡。

  自此后,张鲁于蜀郡被尊称为‘师君’、‘系师’,以此别于张道陵‘祖天师’之称。

  其后,张鲁、张修同道汇合,张修不知所踪,张鲁兼并天下五斗米道教众,改‘五斗米道’为‘天师道’,使故始巫道与‘三天正法’融合,主尊‘原天三清大神’。

  至于今时,天师道已然归附于苍天,获得了绝大利益。

  而我们太平道日渐式微,至今已少有人知了。

  现今天下之间广有传言:天师道系师‘张鲁’之子‘张盛’,自言醒觉宿慧,实系祖天师张道陵一个念头转世下生,其欲效仿祖天师祭献八部鬼帅、六天故鬼以开天门故事,乃征讨四方之贼,献于苍天宗庙之中,使‘原天三清大神’显真降世。

  而张盛欲献四方之贼中,即有东方黄巾贼。”

  说到这里,褚燕顿了顿,他神色沉重,看向苏午、张角,接着道:“天师道算出渠帅久病,被我藏身棺木之中,带至赵地‘黑山’之中藏匿躲避,张盛主动向张鲁请缨,领兵数度征讨黄巾黑山军,将我部从黑山一路逼压至通天河区域……我们粮草辎重尽抛,虽也躲过了张盛一时侵凌,但也终至弹尽粮绝之时……

  但张盛紧咬不放,今在通天河流域,黑山军探子又一次发现了天师道的小股教众……”

  忽然,褚燕噗通一声跪倒在了苏午、张角面前,满面羞惭、痛哭出声道:“为全黑山军上下性命,为太平道延续一支香火,末将迫不得已之下,本打算以封藏渠帅的棺椁为礼,献给天师道。

  未有想到,渠帅会在这时大病忽愈,道魁更自天河源头脱离……请道魁、渠帅杀我,以定军心!”

  褚燕把话说完,便向苏午、张角扑通扑通磕起头来。

  苏午、张角相视一眼。

  前者面无表情,坐在主位,好似木雕泥塑,不发一言。

  后者望着不断磕头的褚燕,直至对方在冻硬实了的地面上磕得头破血流之后,方才道:“我今若杀你,‘黑山军’必然军心浮动,岂不与我生隙?乃至引得今之黄巾流民彻底溃散,流民丧命无数?

  如此,太平道的香火,才要彻底熄灭了。”

  褚燕低垂头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以张角身躯投献天师道之事,自张角苏醒以后,已无有可能继续遮瞒,更何况今下还有那位状态不明,但实是太平道真正掌教的道魁就在眼前看着自己。

  是以他索性将原本计划稍加‘修饰’以后,和盘托出,以求张角原谅。

  而他自觉张角必能原谅他。

  理由即是他所领‘黑山军’乃是今黄巾教众之中精锐,他对黑山军更有绝对掌控力。

  今若他被张角所杀,黑山军生乱,当下已经虚弱至极的黄巾教众,必将因黑山军暴乱而死伤无数,张角只要还在意太平道的香火,便必然不可能引致此般情况发生!

  正当褚燕暗松一口气,自觉性命无忧,手中权柄亦无所失之时,就听张角哑着嗓子,夜枭似的说道:“我抱病不起之时,也不过只是一把枯骨而已。

  能以我一把骨头换太平道香火一时延续,也是一桩划算买卖。

  是以这件事我不会责罚你。

  你欲以我身投献天师道,究竟是为了延续太平道之香火,还是想以此来乞活,乃至摘得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这却也不重要……

  入我太平道门,即为黄天弟子。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张角说着话,伸出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爪,按在了褚燕肩膀上,原本虽然面色羞惭,痛哭流涕,但双肩平直,脊背挺拔的褚燕,在张角这未曾施加半分气力的手爪之下,忽然塌下了肩膀、蜷起了身躯!

  渠帅一番话,却叫他明白——他的一应心思,对方全都知道!

  对方之所以不追究,是因为当下形势使然!

  然而他自己最好放聪明些,以后夹起尾巴在渠帅手下做事,否则,今日之事,来日必有后报!

  “褚燕,你领黑山军半路投靠黄巾军,应当还未得授黄天符水,真正成为黄天弟子罢?”张角咧嘴笑着,同褚燕问道。

  “还不曾……”褚燕小心回答着,偷眼看向主位端坐、高大如山岳的青年人,“但我听闻,‘黄天法旨’不是已经毁碎……又如何能炼得黄天符水?”

  张角并不言语,笑着将目光投向苏午。

  他原本被苏午救下以后,性识残缺,飘忽不定,后又被苏午以自身心识填补其性灵。

  是以,今下之张角,可以看作是苏午的半个心意化身。

  苏午心意,他所以能通明一二。

第1532章 新天宙气

  迎着张角的目光,苏午点了点头,他看向褚燕,他的眼中却没有褚燕的倒影,“黄天法旨确已毁去,我今有‘新天法旨’。张角,以后可以此法旨,为太平教众授记。

  名登新天法旨者,我身不死,则新天存世不灭,其人真灵不昧,纵然殒命,仍能以真灵位列新天之中,待到彻底开辟新天之后,可于新天之中再度显生。

  新天之中,必已消灭诡患,扫灭牛鬼蛇神。

  人世苦痛虽多,却终究不必受那苍天之诡的折磨了。”

  苏午说话之际,张开右手掌心,一缕缕完人气韵并合着他自身的人道真形,与故始社稷大鼎引领的人道潮流交融,在他右掌心里抟转成金珠似的一道气团——他以自身鲜血浇灌入那道气团之中,气团之内,登时有诸星熠熠生辉,时起时落,时浮时沉——那一颗颗星辰,即是苏午曾经以‘黄天法旨’收拢而来的诸多同道真灵!

  黄天法旨随着苏午成就神上完人,已彻底交融入苏午完人之身、人道真形本源、故始社稷大鼎此三者之中,但它虽与三者交融,却并非被苏午消化吞吃,就此消灭无踪了。

  于今时的苏午而言,再造一道黄天法旨,亦或创演一道远超黄天的新天法旨,亦不过等闲!

  他手中好似金珠一般的气团之中,熠熠星辉被完人之血浇灌着,一颗接着一颗地从‘新天宙气’之中脱落——苏午身周,霎时影影绰绰,一道道身影由朦胧转为凝实——

  须发皆白,但身形高大,体格强壮的老者披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向营帐里的众人;

  身形窈窕婀娜,穿一身白衣的女子周身隐隐有天怨神韵缭绕,她眼神惊喜地看向坐在主位的苏午;

  四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道人一齐化现身形,其中还有一位道人剃了光头,面上涂着厚厚的金粉……

  陶祖、洪仁坤、柳飞烟、茅山玄字辈四道、季行舟、李含光等等诸多或主动或被动留名于黄天法旨之上,寄托真灵于其中的人们,今下被苏午以人道浇灌真灵,直接于这汉末时空之中化现!

  不过须臾之间,褚燕的中军大帐之内,便已挤满了各色装束服饰不同的人们!

  甚至于苏午从三清手中夺回桃源村的因果以后,将桃源村众人真灵列入新天之内,今下亦走入了这战祸频仍的汉末天下!

  有些人名登新天法旨,永寄真灵于此中,是以得以于此下化现。

  有些人却未能出现在今时的中军大帐之内。

  譬如赤龙真人、譬如李岳山……

  赤龙因果已被苏午从三清手中夺回,但他的因果仍旧被锚定在宋时某道时空罅隙之中,未得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