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今下苏午却还无暇去找寻燧皇影迹,寻找他的根本薪火!
诸多彼岸存在投递而来的力量越发强大,推动着他的身躯,使他不断有往元河之中沦陷下沉的趋势!
他一手高举故始社稷鼎,继而转身,完人洪烈的气韵猛然间铺压向了那环绕元河,各自立于彼岸之上的四尊恐怖厉诡——正是女娲、三清之魂、鬼佛、雷祖此四尊厉诡,勾召来了众多彼岸,将力量投递过来,倾轧于苏午身上!
“让你等莫要着急——今下总算轮到你们了!
鬼佛,可死也!”
轰隆!
苏午断喝之下,压缩、减弱着他的完人气韵的鬼佛‘如是观’一刹那破碎而去!
完人气韵如火如荼,铺满天地虚空!
一缕法性从苏午眉心冲出,定在天地虚空中央,在这个瞬间显化出了永恒存在、宇宙万有之根本的气息!
永恒真如!
这一缕法性如同是自历史罅隙、光阴流转之间漏出的一缕不熄的光,又似是宇宙一切所有实性、根本的总汇,它飘摇于苏午的过往与现世之中,聚敛起苏午的每一种佛法修行与感悟,使自身彻底变得完满!
在这一个刹那,另一尊‘真佛’降临了!
焰网广大,无边庄严!
苏午盘坐于这焰网中央,一掌摧压向了立于众生石之顶,脚踩半金半黑十二品莲台的鬼佛——一轮太阳朝着鬼佛砸落而去——鬼佛聚敛吞噬的无数僧侣法性,在这遍照光明之中,竟自相裂解,逃逸!
它原本庄严、饱满、雄伟、具足五德相的本形,一刹那形销骨立,变作了一副金黑二色交杂的骨架!
那副骨架上的漆黑色彩,如沥青般缓缓流动着,铸炼成了一道蜿蜒的锁链。漆黑锁链的孔隙之间,弥生出一丛丛干枯、阴暗的血管,血管交相贯连,在骨架之上,又弥生出一个枯瘦的老僧。
老僧披着一身漆黑袈裟,与天顶苏午化作的大日相对。
他背负着鬼佛的纯金骨架,向苏午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世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该你成佛了,鉴真!”
苏午大笑起来,他的言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旨意!
话音落地!
鉴真身后背负的鬼佛骨架,顿时被鉴真的‘我执锁链’紧紧缠绕,禁锢了起来——天顶盘坐的苏午一指点落,永恒真如之法性落在那漆黑我执锁链之上,那道锁链一刹那破碎去!
鉴真身形向上升腾,一瞬间越过了此岸无数山峰,远赴元河汪洋之上,他以鬼佛的骸骨作为舟船,在那元河大海之上飞速穿行,霎时间掠过了无数行将倒塌的彼岸洲陆、舟船,最终在某一处无有彼岸占据的元河河面之上停留了下来——
他的脚下,鬼佛骸骨熔炼作一尊十二品莲台!
十二品黑玉莲台之上,一身漆黑的鉴真地藏大佛巍巍而坐!
苏午直以一刹那凝练完满的永恒真如之法性,彻底摧杀了一尊彼岸,并助一个‘半人’以执念铸就了彼岸洲陆,成为一尊彼岸级的存在——而他如今,却还仍在渡河,还未曾踏临彼岸!
天意悚然!
万诡战栗!
它们从彼岸投递来的力量,都无法陷落苏午,使苏午沦入元河之中,而这一尊‘神上完人’,真正踏临万神之上——今时哪怕是如三清之魂、女娲、雷祖的死劫规律,对他的影响都已极其有限!
它们带来的死劫,对他而言,只是一重灾祸而已,再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死劫!
当!
苏午将故始社稷大鼎墩在脚边,大鼎沸腾的飨宴之中,漂浮起了一尊金色的佛像,那是鬼佛的因果牺牲!
他将目光投向盘踞宇宙星辰中央的女娲,女娲之迹碎裂了半截,那断去的半截已成为了他自身的一部分,成为了他晋升完人的阶梯。
“你是求永生?
还是求补全人祖的尸骸?
若追求前者,眼前即是绝路!
若追求后者,我可带你寻回伏羲的残缺尸骸!”苏午神目如电,向女娲直接问道。
“君若能助我补全夫君尸骸,使我一双夫妻能够同穴而眠,我别无他求。”女娲从她的彼岸之上站立了起来,她脚下蛇影微微摇曳,同苏午如是说道。
说过话后,女娲本形忽然崩散作一道道细长人影,飘摇在天地之间,最终消失无踪。
五尊恐怖彼岸分食苏午一人,最终想尔死亡,只余一缕因果转寄他处,鬼佛彻底沦灭,成为了鉴真晋升彼岸的垫脚之石,女娲因为苏午一个承诺,不再与苏午相争……
今下,只剩那紫红天根缭绕的鸡卵在天地之间徐徐转动着。
雷祖化作天地之间一道弥合的裂口,于此时保持静寂不动。
“元皇以自身的骨血砌造出的‘故始人庙’,早已在它起源之初,就被‘天’所覆灭……
连元皇本身都彻底破碎……
你们体内跳动的元根,即是元皇的遗泽……
元皇……已是最完满的人,它与大天的争斗,尚且以自身落败为结局,又何况是你呢?
它的继承者?
——这无尽元河大海,即是大天侵染了元皇的血液之后所化。
你既然身在这元河大海之中,无法存身已然破损的故始人庙之内,便终究要与元河产生接触,如此……即便不陷落入河底,也终究会随着自身于河上停留日久,而脚下生根,与元河产生牵连……它是我们的尽头,我们却不是它的彼岸……
哪怕是那所谓三不在的层次,亦终究停留元河之中……
何能跳出元河,永得解脱?”鸡卵之中,流淌出三头六手的幽影,那道影子引着天地与它一齐呼吸着,它不曾言语一句,它的意思却已经完全被苏午所读懂。
第1517章 人猿相揖别
三清之魂心意流动之际,苏午脚下铺满完人气韵所化的火海当中,一缕缕渺渺空无、极难察觉的‘游丝’在其中蜿蜒游曳了起来,那一缕缕渺渺空无的根须,便自元河之中生出。
如‘三清之魂’所称,元河乃是元皇血液与天相互侵染形成的结果。
它天然能与人之元根产生勾连。
正因为有如此特性,只要人一旦立足于元河之上,便会于元河之上‘落地生根’——今下,苏午亦已有了在元河之上落地生根的趋势,他哪怕再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这种依附——他行将成为元河之上又一尊‘彼岸’了!
而若要脱离元河勾牵,今下唯有存身于‘故始人庙’之中。
但是,故始人庙早在被元皇砌造出来的时候,就同时破碎去,至今只余残垣断壁,苏午又如何能够存身于故始人庙之中?!
熊熊完人气韵从苏午身上蒸腾而起,试图摧灭寄生于他身上,与他元根产生勾连的那一缕缕游丝,此种手段却也只是延缓元河游丝对苏午的寄生而已,并不能将那一缕缕游丝彻底摧灭。
苏午神色平淡,今下这点蹉跎,于他而言,反而不是甚么难以渡过的劫数了。
他如今初初踏临元河,自身永远固定在元河之上,而尚且需要很久的时间,是以‘元河侵蚀’于他而言,却并非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三清之魂若有似无的‘心意’如无形的纱一样游转在他身畔,他的目光在那镂空鸡卵投下的三头六手之阴影上停留了刹那,继而落在自己身前的故始社稷大鼎上,向三清之魂道出了自己的思考:“你欲超脱,便要以无数人命作牺牲。
你为何不能尝试蒸干这片海?”
闻听苏午所言,三清之魂忽然笑了起来。
天地之间,骤有一阵阵带着笑意的风吹刮而起,寒意侵彻此间,连元河之上都结出了一层层冰晶!
“你什么都不懂……”
它的笑声戛然而止。
然而天地之间流转的寒意却并未消褪,反而越发浓重,从四面八方迫压向了苏午周身蒸腾的元河气韵——
三头六手的幽影转回镂空鸡卵之内,它的性识环绕在了苏午的耳畔:“吾今虽残缺,但此般残缺,不过是证就‘诸我归一’的必由之路罢了……而你这样的完人,虽然看似完整,实则于吾看来,你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要走……
你既然觉得自己有蒸干元河大海之能,那便不妨先试一试,面对吾这只差半步即可完全证就的‘诸我归一’……你死了,尸身便用来补全吾罢……”
一丛丛天根自苍穹之中,元河之底纷纷游曳而出,一道道恐怖的彼岸阴影,被这无尽天根裹挟着,朝三清之魂聚集而去!
元河大海之上!
无数人影从生至死,一生中遭遇种种灾病,相逢种种欢喜,体味种种悲凉的情景一遍遍上演着,密密麻麻的人影最终坍缩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掌纹,这无数掌纹聚集成了六道更大的掌纹,横陈于元河大海之上。
血肉、骨骼在那六道掌纹之中汇集着,交错着,一双手掌化作了彼岸,躺在了元河大海之上,而这双手掌的掌心里,还有几道人影闪动着——随着这双手掌被丛丛天根裹挟着,汇向天地中央那颗鸡卵,双手掌心里停驻的几道人影,也崩解作了细密的掌纹,与那双手掌里横亘的掌纹相融——
这双手掌,即是三清的手掌。
它手里拿捏着的,则是众生的命格。
人自降诞开始,本没有所谓固定的命格,但却因这一双手的造作,万众苍生皆有了它们不能挣脱的命格!
而那几道停驻于三清手掌里的人影,他们本是借助三清神谱登临彼岸的道人,但今下因为三清需要,他们却也如齑粉一样,随意破灭去!
天根贯连天地各处,无数时空。
一重重时空里,一道道在诸个时期名噪一时的人物,尽数被天根贯连着,席卷到了那颗鸡卵周围——
一柄木刀从苏午身后飞出,那柄木刀崩解作的一重因果时空中,吕洞宾、王重阳等等一时高道的形影也尽皆被天根贯穿,苏午甚至在那重时空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师父——赤龙真人!
他形影破破烂烂,以鲜血书就一道符箓,藏在了一处山洞之中。
而后他自身便也被天根贯穿了!
那道符箓,亦令苏午分外熟悉——那是‘性命圭旨’!
他曾经以为,这‘性命圭旨’是历朝历代无数仁人志士汇总诸般法门,尝试总结而出的一门抗御天地诡灾劫数的大篇总纲,他却没有想到,这所谓的性命圭旨,万般法门的‘备份’,其实是三清特意遗留下来的!
这重‘后门’,实则内里藏着绝大的凶险!
假若他曾因一念之差,踏足木刀牵连的宋时因果之中,或许他也就没有以后了!
“你想见见他么?
你的师父,道弘?
我本拟以性命圭旨引你入门,倒是没有想到,你能直接踏临完人层次——这样的手段,却也用不着了。”三清之魂的心意萦绕四下,语气竟有些感慨,“吾已经太久不曾出声言语,如同死物一般。万般事项皆难引起我的兴趣……而今终于看见你这样一个有趣的小东西……
倒没有想到,你的那套说辞,其实也无趣得很……”
三清之魂性识转动之下,那被天根贯穿的赤龙真人,便被提摄到了苏午的面前。
紫红天根刹那消隐,赤龙真人由死转活——
他的道袍破破烂烂,褴褛道袍之下,筋肉依旧强健饱满,乃是一个赤面虬髯的昂藏大汉。
‘三清’的性识尤在徐徐转动:“在吾一念之间,他便可以是真正的活人,一念以后,他可以因果尽落。
你是万千年来‘中黄太乙’之后第二尊完人。
中黄太乙,吾吃得不够。
你比他强,一定能令我彻底登临‘诸我归一’之境,所以,我可以留下赤龙真人的因果,让他一直这样伴在你身边,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