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此时的天照尸位人抬起头,目光越过对面的苏午,看向了他身后的烛照巫女侍,尸位人未有言语,未有表明自身的任何态度,但它的目光烛照巫女侍身上以后,就变得分外贪婪——此亦算是表明了态度。
最后一位尸位人-海神尸位人面孔上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它温和地看着苏午,笑着道:“你会把香子从我手中夺走的——我不答应!”
“我本无意掺和你们之间的争斗。
但你们对我的态度如此排斥,实在是挡住我的路了——”苏午的目光从那些绞缠着烛照巫女侍发丝的龙蛇蛟蟒、远处的高天原、原下的黑天照,及至近处诸多抽出刀柄,与高天原鬼神诡韵相融的众武士身上一一掠过,他的元神更映照出了当下的宫殿之外,正在大批量聚集而来的那些同样浸润着鬼神诡韵的武士、兵卒——
他垂下眼帘,伸出手从重重诡狱锁链绞缠形成的铁鞘之中,倏忽拔出十灭度剑,一剑斩向那些拖拽着烛照巫女侍发丝的龙蛇蛟蟒!
“死罢!”
“啊啊啊啊啊——”
诸多武士嚎叫着冲向苏午,他们矮小的身形在扑向苏午的过程中,瞬间被各种浓烈诡韵拉扯上了一道道形影诡异的厉诡,群诡啸叫而来,将苏午与烛照巫女侍包围在中央——
唰!
十灭度剑刹那横斩而出,斩断了缠绕烛照巫女侍发丝的诸多龙蛇蛟蟒,继而在虚空中弥漫成一道赤红若血火的神韵,横推向四面八方!
那些啸叫着扑杀而来的鬼神,一瞬间被拦腰斩断,它们被种种诡韵裹挟着,于自身化作两段的刹那,便意图往远天间逃遁,遁入那片漆黑的‘高天原’中!
然而,四下虚空间,骤地出现一道道漆黑锁链!
无数锁链织成罗天之网,将所有被腰斩的、被那如太阳般恐怖的神韵吓跑了的鬼神尽数网罗了起来!
轰隆!
一道炽白雷霆从天顶劈炸而下,将黑暗撕扯出一道白光的裂缝!
两道龙臂张扬着从裂缝中探出——
一道龙臂攥住了那拖曳着一道道漆黑锁链的十灭度剑,将之变作一道法剑的形制,一道龙臂从炽白裂缝中拖曳出一道散发着凛冽森然、令厉诡陷入沉寂之气韵的镇坛木!
苏午陡然间化作‘背阴大帝’,他一身猩红法衣,群龙盘绕在法衣之上,龙臂之中攥着的镇坛木朝着虚空猛然拍落——
咔嚓!咔嚓!咔嚓!
轰隆!
群雷爆发!
号令周天!
万神咸听!
无数炽白雷霆在天穹间滚荡着,化作万千道龙爪,肆意收摄着遍天间游荡的厉诡,扯下它们的头颅,将之尽填入背阴庙系之中,筑成京观!
苏午踩着这无数厉诡筑就的京观,迎向高天原下的‘天照大神’!
脚下,无数武士兵卒聚集在这处破碎作废墟的皇居四周,被一道道雷霆从头顶贯串而下,当下劈成了劫灰!
远处,‘海神’奋力扬起一道道化作龙蛇蛟蟒的手臂,朝远天间的高天原游渡,避开此时凶威极盛的苏午——那破碎作废墟的宫殿里,脱离高天原众神诡韵侵袭的烛照巫女侍,浑身上烧烂的创口逐渐弥合如初——
高天原上,三根巨柱不断拔高。
一片漆黑的天之原野朝着苏午铺张而来,无数惨绿的树木在原上摇摇晃晃,如同在向苏午招手。
原下的天照大神颤抖着,试图避开迈步而来、徐徐而进的苏午。
然而一道道漆黑锁链从虚空中游曳而来,一道道地缠缚在黑色太阳之上,令它再无从去躲避甚么。
苏午临近了这轮黑色太阳。
两道龙臂间紧攥的厉诡刑杀法性、十灭度剑,同时化作两柄长刀,交叉着贯串了这轮黑色太阳!
黑色太阳上浮现出无数人头,竞相丝毫着,发出种种痛苦的叫号、咒骂之声,只是那些叫号咒骂之声,似乎就能将人拉扯入炼狱之中!
苏午脑后出现一个火洞。
火洞灼亮之时,一只只猩红的眼目便顺着绯红色的光芒,铺满了黑色的太阳,其上密密麻麻的漆黑人头,尽皆脱落,化作了猩红眼目,统统汇入苏午脑后的火洞之中!
哗!
黑色的鲜血从天照之上流淌而出,洒落于大地之上,令整片皇居都燃烧起黑色的烈火。
而随着苏午双手间的刀刃猛然划下——
这轮本已淌下大量诡韵鲜血的黑日,便无可避免地干瘪了下去,沉没入了那片黑色的火焰中,压灭了熊熊燃烧的黑火,在大地上消无影迹。
天照的死劫规律就此沉寂下去,不知何时能够复苏。
此时,远天间那片黑色的原野已经铺压而下,将荒芜的皇居,天上的苏午、皇居里的烛照巫女侍都卷入这片巨树参天、四下里昏冥冥一片的‘高天原’中,于此般高天原中,唯有那三根巨柱成为了此间最显眼的事物。
那三根巨柱,其实更似是三根从不知何地垂落而下的‘树木根系’。
看着那三道树根,苏午若有所思。
第1306章 、三天柱
垂落于高天原上的三道树根般的物什,每一根都庞大无比,细若游丝般的触须从‘树根’之上发散而出,缠绕在‘树根’周围,便形成了广袤无边的‘高天原’本身。
这树根般的物什,一端接连着高天原,一端则延伸进更浩渺的、不可捉摸的虚无之中,如同虚无的根系一般。
苏午曾见过这样的根系。
——纠缠柳飞烟的‘天怨神韵’之后,便牵连着这样一道根系。
不过牵连着天怨神韵的根系,比当下高天原上的这三道根系更庞大了不知多少倍,‘天怨根系’之上缭绕的触须,都化作了一道道恐怖诡影般的旗幡,当下这缠绕覆盖成高天原的三道‘树根’,与‘天怨根系’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咔。
苏午将刀镡逐渐化作雪白狐尾,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的十灭度刀收入鞘中,他的目光在十灭度剑上停留了片刻。
黑天下,暗原上。
参天大树簇拥之间,一道纤细的人影临近了苏午身后,披散在她额前的散碎的刘海被阴风吹散,露出一张美丽性感又危险的面容。
烛照巫女侍看着天边放肆生长的三道根系,向苏午缓声说道:“这是‘天之根’,东流岛半数鬼神来源于高天原,而高天原的形成,便仰赖这三道‘天根’。
三道天根,又化作了初始三柱神,即天之御中主神,高御产巢日神,神产巢日神。”
“此三天根所化的三柱神,已然不同于诸多厉诡之类。
种种韵致交缠其上,皆能它们所掠取吸收,它们自然散发出的神韵,亦能在瞬息间转为诡韵。
天根天根,顾名思义,就是‘天的根系’了。”苏午远望着高天原尽头的‘三天根’,开声说道,“天根缘何要以你这样的‘本源神’作食?
它们吃了你以后,似乎便拥有了神智。
你这样的‘本源神’,究竟来自于哪种‘本源’之中?你非厉诡,但亦绝非生灵,更与天根蔓生出的‘诡神’之类完全不同。
究竟你来自何处?”
“我是东流岛的‘本源’。”烛照巫女侍并未遮掩甚么,直言回应了苏午的困惑,“在古圣贤的哲思之中,‘天’带来四时之风、雨雪飞霜、大地接收来自天的馈赠,奉献自身本有的积蓄,所以能滋养万类,使之生长,成熟。
而人居于其中,调和天地,总理阴阳。
我应该相当于是天地人三者之中的‘地’。
但是圣人们虽有熠熠生辉的思想,也终究因为自身处于局中,所以不能看透。我也是处于局中的那一个……万类苍生奋力竞逐,争渡‘彼岸’,就是为了从局中脱离,在外面俯视局中,才能看清其中究竟。
而之所以‘天根’及它滋生出的鬼神,会以我作食,或许也是为了能拿我作垫脚的土壤,步上彼岸罢。
它们吃了我,便能‘自成天地’,自然也就有了‘自我’,有了意识。”
烛照巫女侍为苏午带来了太多的信息与线索,苏午听着烛照巫女侍的话,却愈发觉得‘世界的真相’仍是一个谜团,有越来越多的谜题随之漫淹向了他:“天地人三者各有其根本的话,其根本又各出何处?
三清非天非地,恐怖程度却远超‘天根’……三清来自于何处?它们曾经莫非是‘人’?
而此岸、元河、彼岸此三重境界,是谁创造了‘此岸’、谁开辟了元河,又是谁垒砌了彼岸?
……”
越来越多的谜题充斥在苏午的心念之中,他的心神之间,声音嘈杂。
他索性将这些声音都一一压了下去。
这时候,烛照巫女侍亦在其身旁开口道:“烛照君何以应对当下的‘三天根’呢?以您的力量,或许可以斩断它们三者之中的任一个——但斩断一道天根,却并不代表那道天根带来的灾厄就会结束,反而会引来更不可测的恐怖。
毕竟,天根亦是‘天’探知世界的触须。
将蚂蚁的触须折断,蚂蚁就会横冲直撞,又何况是‘天’呢?
更何况,您无法同时斩断这三道天之根……也就难免被困在高天原之中,光阴蹉跎之下,连您也会被这片高天原消化吧……
我已经了却所有心愿,没有怨恨支撑之下,我也难长久地存在。
就把我留在这高天原上吧。
它们的目标,原本就是我,我留在这里,君则能脱离高天原,还是要向烛照君说声抱歉,为您带来这一场困扰,真是对不起……”
在烛照巫女侍言语之时,三道从虚无之中垂下的天根之上,道道触须猛然绷得笔直,整个‘高天原’都猛烈震颤起来!
三天根上浮凸起密密麻麻的、一模一样的白色人脸,所有面孔尽皆蠕动着、聚合成了三道淡淡的影子——三道影子扑向长满参天巨树的高天原!
“原始三柱神由天根化生而来。
此三天根原本亦没有所谓鬼神之分,正因为化身出了三柱神以后,方才有了长出‘自我’的可能。
若不能斩断三天根,那设法削去根系上长出的三柱神也可以。”苏午张臂拦住了欲要越过自己,迎向那三道支撑虚无与高天原的恐怖形影的烛照巫女侍,同时开口说道,“不必你去作牺牲,我其实早有与天根交手之心了。”
悠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在苏午耳畔徐徐响起。
如烛照巫女侍所言,当下的‘三天根’比天怨神韵源出的那道‘天根’纵然羸弱了太多,无法与那道天怨树根相提并论,但是仅仅苏午一人,想要抗御此‘三天根’亦没有可能。
他还需要些帮手才行。
还好如今他也不需独自争斗了。
“我从未听说过‘三柱神’有过从‘天根’之上被削去的经历……这样的事情,从前没有发生过……”
“以后便会越来越多的。”
苏午一言落下,打断了烛照巫女侍的话语,他迈步向前,一道道诡狱锁链从四周虚空中蔓延而出,锁环碰撞之时,发出潮水激荡般的声响!
哗哗,哗哗!
无数锁环交相锁扣,纷纷缠绕在苏午身躯之上,为他披覆了一副漆黑的甲胄!
他的身形拔地而起,瞬息间也变得无比雄伟,犹如撑天巨柱,头顶苍天,脚扎黄泉!
这道宏伟身影,脚踩着无数厉诡筑造的京观,一双龙臂擎举起两柄恐怖长刀,双刀交错着切向了咫尺之外的那道近似虚无的形影!
那道近似虚无的形影脑后,猛然盘绕起一重血红的圆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