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550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他们之所以不远万里,前往大唐,是为了追回吐蕃侵略之下,他们被斩杀的老国王的头盖骨。

  拔汗那老国王之头顶骨,被吐蕃高僧‘金刚三藏’制成了一件法器,随身携带。此次金刚三藏前往长安拜见‘天可汗’,诸拔汗那国王亲随正好得到消息,便一路尾随了过来。

  “而今你们只剩下了三个人,纵然能见到那‘金刚三藏’,对方若不肯归还你们国王的头顶骨,你们应当也没有办法。”苏午看着三个人,平静道。

  三人跪坐于庙门口。

  他们面面相觑一阵,为首的那个名字极长,乃简称作‘阿部力’的黄须青年人向苏午叩首行礼。

  几人今下也看清了形势,明白那顶盔掼甲的‘唐军’在当下的破庙里,都不算甚么头面人物。

  此间真正的头领,应当就是这言语平和、英俊非常的黑衫青年人。

  这人此前随口就吃了追了他们一路的三个厉诡!

  阿部力等人不敢怠慢。

  他向苏午磕头行礼过后,言道:“那个吐蕃僧人,法力高深,从‘天竺’修行得到一身梵教手段,还有吐蕃使臣与他同行,我们也争执不过他们……但他们这次前来大唐,拜见天可汗,更是为了向天可汗求和。

  吐蕃侵略拔汗那,如今又被唐国在拔汗那打败了,来向唐国求和,那他们曾经夺走的老国王的头顶骨,也应当归还给我们……”

  “你们欲要同去面见圣人?”苏午笑着向阿部力问道。

  阿部力闻言,神色茫然又恐惧。

  显然他对面见唐皇之事,并未作如何准备。

  “看来是并未有此打算,只是希望半路截住吐蕃队伍,希望与他们‘讲道理’,令他们归还你们老国王的头顶骨。”苏午摇了摇头,他未有多说甚么,但话外之意已令在场诸多人都听得明白。

  只有几个拔汗那国人,仍旧不解个中之意。

  张方看着几个西域人,神色有些怜悯。

  若是道理还能讲通的话,那还要刀子作甚么?

  这几人若是使臣,能拜见圣人的话,尚有可能在圣人当面之下,要回他们老国王的头顶骨,可今下他们并非使臣,以经商之名踏入大唐之土,意图半路堵截吐蕃僧,靠他们自己要回他们老王的头顶骨——这却是千难万难,大概率无法成功。

  在众人目光之下,阿部力等人似乎明白了甚么。

  他们低头沉默着。

  阿部力看向苏午,欲言又止。

  这时候,鉴真将那道厉诡符箓递回了苏午手中,那厉诡符箓如同一张皮影一般,先前的厉诡本形便在云芨符箓勾勒之下于微微透明的皮膜里若隐若现。

  鉴真看了陶祖、洪仁坤一眼,接着向苏午开口说道:“勾画这道厉诡符箓所用的笔墨,并非寻常墨水。

  活人的性意、未明的神韵掺杂着形成了墨水,被用来书就这道厉诡符箓。”

  陶祖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厉诡符箓也交还给了苏午,乃道:“每一个云芨文字,都是一道活人性意,它们相互勾连,以那种未明神韵作为中枢,使之可以自行运转,令此中之诡类人亦类神。

  在转作本形厉诡之时,它们各自复苏,显映死劫规律。

  但在变化人形之时,它们则亦会有着与人一般的思维——它们甚至可以接受人们的香火祭祀,显出神灵之相来……”

  陶祖言语至此,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

  这样二三道厉诡符箓,倒不至于令众人手忙脚乱,可若是有万千道厉诡符箓的话,只怕天下都要大乱了。

  今时玄宗皇帝欲治天下诡,天下诡乃至符箓厉诡尽皆群起,这该如何去治理?

  想尔曾称它自身差一点便在人间造化了天庭,它最接近造化天庭成功的那一次,应当便是它自群山之中出现,显出‘头枕终南,背靠泰岳,足抵河洛’之形的时候……

  上一次它濒临成功,最终仍被大唐不良人镇压。

  这次它仍是自天下万川名山之中显现,有了上次的经验,它这次的筹谋必然更加缜密,爆发之时,亦必更加凶险!

  当下的大唐,与真实历史上的大唐已经不一样了,生出了很多变化。

  本该在开元七年夏季降生的杨玉环,而今极可能已在开元五年的早春降生,许多事情发生了变改,历史的经验可以参照,却亦不能完全作为依仗,一切都对照着历史来看。

  模拟器开辟了当下的唐朝时空,这重时空是否会接连于那纵横交错的‘时空轴’上,尚未可知,但苏午心底亦清楚——想尔主动将他拖入这方被开辟出来的时空当中,一旦他在这重时空里失败了,或许这重时空就会演化为真实失控,接连于时空轴之上,取代原本的历史了!

  他可以利用模拟器来穿梭过去未来。

  想尔也利用他穿梭到了当下的时空!

  苏午收束着心绪,目光落在阿部力等三人身上,心神忽生出一丝触动,他笑了笑,低声自语了一句:“罢了,一步闲棋而已。”

  话音落地,他转而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张方,笑着道:“我先前答应阁下,若阁下能将这几人与厉诡成功引至庙门前,便传阁下一个镇押厉诡的小法门——阁下当下可做好准备了,听一听我要传下的法门?”

  张方坐在角落里,原本有些无聊。

  此时听到苏午的话,他眼睛都直了,立刻正襟危坐,向苏午连连点头:“小人自是做好了准备,请郎君授法!”

  “此法是……”苏午张口言语。

  张方只听得他口中道出三个字,后面的话却怎么听都听不真切,他急得抓耳挠腮,但又不敢打断苏午,待到苏午说完话:“法门便是如此了,阁下多加钻研,好生修行罢!”

  闻听苏午最后言语,张方不禁憋得面庞通红。

  他只听了个开头和结尾,中间是甚么,一个字都未听清楚,这也叫传法?这郎君未免太不真诚,完全是在戏耍自己!

  心头正自忿忿之际,张方听得苏午口中吐出的开头三个字,以及最后的几句话,忽然在他心识间不断重组,最终完全演变成了一篇真正的法门——‘与诡结亲科’!

  张方再细细咂摸这篇法门,顿时喜不自禁!

  这真是一部镇压厉诡的大法!

  郎君未有骗自己半分,他可真是个信人!

  苏午手指拂过那三道皮影似的符咒,三道符咒上以活人性意参合‘想尔神韵’勾画的云芨文字,纷纷褪脱,在苏午诵念‘太上救苦拔罪真经’的声音里,几道性意随风散去,而那几缕想尔神韵则顺着苏午鼻翼被他吸入肺部,在肺部扎下根来。

  ——想尔虽抹灭去了这几道厉诡符箓上勾牵的种种因果,但苏午也不是一无所获,他至少寻获得一种‘天之五韵’的踪影,就是三道符箓上遗留的这种根出于想尔的未名神韵!

  轻飘飘几缕神韵落入肺部,未生任何反应。

  苏午看了眼皮影里飘飘荡荡的三个厉诡,将之递给了张方:“你可与此三诡结亲,修行我所传授法门。”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张方接过那三道‘皮影’,对苏午已是感激得无以复加,他今下可谓是一步登天了,由一个浪荡游侠儿,直接变成了能封押厉诡,且勾连了厉诡在身的一方豪侠!

  今时便是去‘不良人’里,也能谋个官儿做了!

  当下的‘不良人’中,佛、道、民间奇人俱有之,‘生人甲’却还暂时不见影迹。

  阿布之父‘吕熊’获得生人甲之时,亦是生人甲在大唐盛行,如火如荼的时候了,那时候距离当下也不过是二三十年的光景。

  二三十年,便有如此沧桑巨变了。

  苏午转眼看向那几个西域人,迎着阿部力希冀的目光,他开口道:“我令这位‘唐军’与你们同去长安。

  你们若能在半路中寻得‘金刚三藏’影踪,可由他来帮你们,索要你们老国王的头顶骨。

  如何?”

第1288章 、羊脂玉

  ‘金刚三藏’系吐蕃高僧。

  精莲尚未在今时走入密藏域,将传承自‘寂护’的佛法,杂糅梵教性力派法门,贯通以修成‘密缚佛法’一脉。

  但吐蕃与天竺的交流一直颇为密切。

  便是那‘金刚三藏’自梵教学成甚么法门,将之与佛法相结合,也说不准。苏午未有亲眼见过‘金刚三藏’,不知其实力究竟如何,然而当下之大唐,群星璀璨,更有随着想尔逆转因果而来的诸多后世人杰,‘金刚三藏’能在此般情况之下,自吐蕃远传盛名于大唐,其实力亦绝非寻常。

  至少不可能是张方一个才得了‘与诡结亲科门’的游侠儿可以比拟。

  不过,苏午当下请张方与这几个拔汗那国人同去,向吐蕃神僧索要他们国王的头顶骨,他所依仗的却并非是张方学了什么与诡结亲科门,而是张方本身乃是唐人,‘唐人’便足以成为吐蕃僧人忌惮的对象。

  阿部力曾称金刚三藏随吐蕃求和使者队伍而来,吐蕃之所以求和,是因为被唐军在外重挫,因而前来求饶。

  既是求饶而来,自然要处处夹紧尾巴。

  当下步入大唐境内,任一个唐人便都成了吐蕃不敢招惹、亦不能招惹的对象。

  借助唐人身份之便利,索回他们本就应该归还的拔汗那老王头顶骨,便也不是甚么难事了。

  张方也算有些见识,当下听得苏午所言,立刻一点就透,明白了苏午言下之意。

  他从苏午手里得到这泼天的好处,对于苏午当下的小小请托,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向苏午拱手说道:“小人愿与这些拔汗那国人同行,去寻吐蕃使臣队伍,索回他们老王的头顶骨!”

  阿部力等拔汗那国人,见张方都已干脆答应,他们也纷纷点头。

  在阿部力等人看来,当前的这位黑衣青年人若能与他们同行,那走再好不过了,然而对方并不这般想法,他们显然也不敢强求对方甚么,是以退而求其次,能有一位‘唐军’帮忙,倒也还不错。

  “马还在外头停着,倒是未有跑远。

  当下天也快亮了,你们便趁着现下出发罢。”苏午摆了摆手,几个拔汗那国人便向他磕头道别。

  阿部力解下腰间那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银鞘弯刀,他跪在苏午跟前,双手捧到于苏午面前,垂首道:“我们往大唐来的时候,带了奶干、香料等物,但都已经送给了沿途对我们有帮助的人,如今也没有甚么东西好赠送恩人,只有这一把家传的弯刀,就将它赠送给您,您不要推辞!”

  “好。”苏午点了点头,从阿部力手中接过弯刀,挂在了自己腰侧。

  众人纷纷起身,向苏午道别。

  张方最后同苏午等众躬身行礼过,跟着那些牵马的拔汗那国人走出了破庙。

  外面,明月依旧挂在天上。

  但天光微亮,东方微白。

  太阳即将升起。

  ……

  日月在这个惨淡的早春,同时浮显于苍穹之上。

  一支人数不少的马队慢慢腾腾地自人嘶马鸣的平凉驿站中走出,迎面便是大片大片的黄土地在众人视野里铺开。

  那昏黄的土地里,才有麦苗渐露头角。

  这支服饰明显异于唐人的马队自阡陌间穿行过,几个着文士袍的大唐官员领着他们上了生着些野柳树的官道。

  驿站里的唐官停在路边,不再跟着吐蕃使者的队伍前行。

  吐蕃的车队驱马上了官道,却也不能在此间纵意驰骋——在官道前头,正聚集着许多唐人朝他们这边探头看来。

  那领头的吐蕃使臣看着聚在官道上衣衫破烂、乌泱泱的一群人,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路边的两个驿站官员,然而那两个唐官只是对他笑,并未作甚么进一步的动作。

  见此情形,领头的吐蕃使臣只得驱马慢慢朝那群灰头土脸的唐人走去。

  车队里的骑手们跟着他,敞开驮马上的粮袋,任由粮食从袋子里洒落于地面上,聚在官道上的百姓们见状,便都一窝蜂地去争抢地上的粮米了。

  吐蕃队伍的马儿见人们一拥而上,不禁受惊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