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它们灰白色的瞳仁里,倒映出三个人的形影。
——第三个‘人’沾附在邵道师的背后,跟着邵道师,追随着前头高大青年人的脚步。
第1124章 、三垣二十八宿星辰图
苏午带着邵道师,很快走到了甬道尽头。
他转头回望,目光越过身后邵道师的肩膀,看向了甬道的另一头——
彼端黑黢黢一片,一切都被蒙在混沌里。
眼神在邵道师身后稍微停留了微不可查的一个刹那,苏午转回头来,看向前方:金黄血液在二人一尺外的沟壑中无声流淌着,荒寂死气从那黄金的血液中徐徐散发,这血液环绕着一面巨大的墙壁,往未明之地徐徐奔流。
那面如玉石般剔透的巨壁之上,刻画着‘三垣二十八宿周天星辰图’,‘紫薇’、‘天市’、‘太微’三桓罗列于巨壁中央,呈品字形排列,‘危宿’、‘室宿’、‘虚宿’等二十八宿环绕在三垣周遭,在二十八星宿之外,还有群星闪烁不定。
当苏午抬目看向那巨壁上的周天星辰之时,‘紫薇垣’忽然大放星光。
整面玉石巨壁之上,流星飞纵,诸星陡转,耀眼星光铺满了巨壁,遮盖去了罗列其上的所有星辰痕迹,便在那耀目星光中央,一座由龙龟驮负的巨碑缓缓浮现而出,巨碑之顶,雕刻着一个猩红的远古文字——‘罪’字。
罪字仿若由鲜血凝聚,这个巨大的字迹,此时仍在缓缓流淌下一道道血痕。
血痕涂抹了墓碑,却越发凸显出墓碑上的更多字迹。
‘擅闯帝陵者,是日可落,是龙可杀!’
凛冽森然的杀机,从巨壁上浮现出的墓碑虚影上流淌了出来。
苏午看着那巨壁上的墓碑虚影,立时明白——这座墓碑虚影,即是‘轩辕坟’给自身的一重警告,若自己要由此闯入陵墓当中,这墓碑便是为自身而立了!
‘是日可落,是龙可杀’!
此八字,正对应了苏午的命格!
在苏午与邵守善凝视那块巨壁之时,巨壁之上,星光徐徐消敛,又化作那副三垣二十八宿周天星辰图,在这道周天星辰图最边缘处的诸星之中,一颗星辰陡地闪烁起来,星光再次弥漫,一道高高的墓碑浮现在了巨壁中央。
这道墓碑规格便远远不如先前那道,墓碑并无龙龟驮负,墓碑之顶,亦没有那个让人见之揪心的‘罪’字,只有一列银钩铁画的笔锋浮现于墓碑之上:擅闯帝陵者死!
邵守善看着墓碑上的字迹,啧了啧舌,侧头看向身旁的苏午,小声说道:“轩辕坟中,看来并不是一片坦途。
咱们再往前走,必然触发帝陵内的重重险关。
这道巨壁算是给咱们的第一重警告了。”
苏午‘嗯’了一声,他观察巨壁左右,未见有从此间踏入帝陵的‘入口’——想来‘入口’应当就在这道巨壁之后,如要踏入帝陵中,须要首先打碎这道巨壁。
而这面巨壁一旦被打碎,苏午二人亦将会落入险关当中!
看着巨壁前,幽深沟壑里徐徐流淌的黄金血液,苏午眼神转动。
这时候,那面消去诸般星光异相,显出‘三垣二十八宿星辰图’的巨壁上,诸多源出于二十八宿、三垣,及至周边星辰中的星光闪烁了起来,整道巨壁都因此变得明光灿灿,将阴暗的甬道内都照亮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阵阵密集的脚步声从甬道彼端由远及近!
有人追过来了——听着那阵脚步声,看着巨壁上呈现的异相,苏午顿时明白过来,他目光沉定,向邵守善说道:“我今时需要留几分力气,为后事做些准备,却不能闯破轩辕坟中险关了。”
“那、那我们该如何做?”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令邵道师都有些紧张,他转头回望,暂时还无法看到那些闯入甬道的不速之客,只能看到甬道彼端有许多人影扭曲晃动,而耳边的脚步声跟着愈演愈烈。
“我今下承继之血脉,便是墓主人流淌出的鲜血了。
外人不能擅入帝陵,我去陵墓当中,祭拜先祖,有甚么不可?”
苏午喃喃低语。
在低语声中,他倏忽崩解作一片纯金雾气。
这片闪烁星点金沙的雾气,一刹那包裹了邵道师,令邵道师变成了一个通体纯金的模糊人形——紧跟着,这道人形直接投入了那横亘在巨壁之前,徐徐流淌的黄金大河当中!
模糊金人落入黄金血液大河内,根本未有溅起一片水花。
便被其中‘河水’裹挟着,流淌过了巨壁侧方,往帝陵更深处而去。
只是须臾时间,黄金血液大河便复归平静。
而苏午与邵道师前脚脱离此间,皇太子胤礽与诸皇子,以及大秦教几个领头的洋道士、密藏域诸僧、部分伪人奴才,便临近了巨壁之前!
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当中,却没有康熙皇帝的影踪。
执掌有天神六道轮中‘饿鬼道之轮’的满清王公‘马奇’,临近那块巨壁,目光落在巨壁上呈现出的密密麻麻如林般耸立的诸多墓碑之上,他轻易就在那诸多墓碑之中,找到了与自身对应的那座。
‘马奇’瞳孔微缩,低下头去,观察着环绕巨壁徐徐流淌的黄金河流。
片刻后,他转回身形,在‘皇太子胤礽’跟前跪倒:“陛下,今横亘于咱们跟前的这块巨壁,当是那所谓‘三隔绝’当中的第一重险关‘捉生关’!
捉生关下,仍有那般纯金血液流淌。
奴才怀疑,从这轩辕坟当中淌出去的那些‘轩辕血’,应该便是此间之轩辕血河渗入山脉、地下之后,流经地上,形成的众多支脉……”
被马奇以‘陛下’相称的‘皇太子胤礽’,原本年轻的面孔随着他低头看向马奇,便化作了康熙那张遍布老人斑的面孔:“此间轩辕血,早已经‘死’了,内中力量散失,‘死寂’反而在此般血液之中集聚。
马奇,找几个人试试。
看看他们能在轩辕血中存活多久——须找朕手下的八旗儿郎来试!”
“嗻。”马奇应声起身,他目光落在身后站立如林的众多八旗伪人身上,而不待他开口指出哪个人来,众多八旗伪人便纷纷跪倒在地:“奴才愿为主子效死!”
“愿为皇上效死!”
“旗主,您选我罢!”
诸八旗伪人叩头如捣蒜,眼神甚为狂热。
众多伪人并非皆如‘安木图’、‘哈图什’等人一般,有八皇子留下的‘九眼石乳’保住性意,此中更多伪人,都是将性意以特别方式寄附在伪人之躯体内,它们落入轩辕血河当中,被内中所蕴荒寂气息所染,若在其中死亡,那便是真正死了!
但今上欲招死士,它们却不得不死。
与其叫今上强点它们去死,不如它们自己主动站出来。
不仅能多几分体面,还能因此取悦今上,子孙后代因此能得恩荫,受享荣华富贵!
不知以何种手段寄附在亲子身上的‘康熙皇帝’,对于身后众多‘慷慨效死之士’,并未有任何表态。只是皇太子胤礽此时令马奇点出五个死士来,与五个死士道:“你等如死在轩辕血河当中,你等身后之事,子孙后代,我自有妥当安排,断不会叫你等后继无人。
如能落入轩辕血河而不死,我另有封赏!”
“奴才谢殿下大恩!”
“殿下大恩,感激不尽!”
五个伪人纷纷磕头拜谢。
而后,便在马奇的指示下,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轩辕血河当中!
第1125章 、天母皇母
五个伪人接连跳入环绕巨壁的寂静血河中,河面未有激起一丝浪花。跳进水中的五个伪人,任何动静都未发出,便被河中散溢的荒寂气息侵染,彻底地‘死’去,化作一堆堆碎肉漂浮在黄金色的河面上。那一堆堆碎肉,也在须臾间消失个干净。
胤礽、马奇、诸皇子等满清王公,看过了五个伪人由‘生’到‘死’全程,一个个脸色沉凝,默然不语。
横亘在巨壁与甬道之间的轩辕血河,内中蕴含的死意实在过于恐怖。
哪怕是这些满清王公,自身已经不在活人行列,位居天神六道中的‘天神道’,但他们一旦落入眼前这道血河当中,依旧难逃自身躯壳、性意彻底衰亡的结局。
这时候,康熙的面容从胤礽面孔上浮显了出来。
他看着横亘在前方的轩辕血河,低沉地道:“落入这道血河之中,便是厉诡亦会陷入沉寂——要乘游于这道血河之中,借助血河流向,去往陵墓深处的法子,必是行不通的。
然若是如此,先前踏入轩辕坟中的那两个,今下又在何处?
眼前这‘第一隔’的壁障未有破碎,他们应当还未有踏入第一隔当中,争渡险关才对……”
康熙说过话,便垂下眼帘,拧眉思索着。
他思索片刻过后,忽然侧头,看了看在一旁安静无声,端详着巨壁上呈现出的一座座墓碑的‘王传贞’。
‘王传贞’感应到了康熙的目光,转回头来,与对方对视了一刹,眼睛微眨了眨。
她在这支队伍当中,身份地位颇为特殊。
连大秦教洋道士此时亦都为康熙皇帝所用,但‘王传贞’在队伍里,却是‘若即若离’,而康熙皇帝,似也轻易支使不了她。
康熙收回了目光。
红哀会的这个‘王传贞’,奉‘女娲’为皇母。而他从前至今的种种布置,皆是为了令自身在‘天母大轮’之中重得孕育,成为天母的亲子。
八旗人供奉的‘天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皇母’。
‘王传贞’与他今时地位一样。
都相当于是皇母‘庶出’的儿子。
正因为双方根脚相差不多,才导致哪怕他如今掌握大清国运,将国运与‘天母八轮’炼合为一,不仅是俗世的皇帝,更是‘天母八轮’的掌控者,依旧无法令王传贞对他稍有低头,以他为尊。
“查一查你们各自手下的奴才们。”康熙向六位满清王公说道。
六尊满清王公躬身应是。
他们声音落地的瞬间,便化作了一重重或黑或红或赤的轮盘,这轮盘倏忽扩张开来,将周遭伪人、密藏僧侣,乃至是那些站在原地犹如木桩般的大秦教洋道士,都尽皆囊括了——轮盘轰隆隆转动,被囊括于其中的伪人、僧侣等众一时惨叫出声!
不论活人伪人,意识皆被那重重轮盘收摄,在其中得到重重碾磨,试图循出苏午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王安泰’扮作的‘呼塔布’,意识亦被收摄入重重轮盘当中。
他心跳如擂鼓,眼前尽是那些破碎支离的光影,诸重轮盘碾碎了一重重世界,在他的思维里重叠又交错,而他听到自己的思维里,传出了原来那个呼塔布的惨叫声!
呼塔布,它不是死了吗?!
王安泰心中惊疑不定,更加忐忑。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他的意识回归躯壳,摇晃着脑袋,方才情形过来,就听到那六尊满清王公当中,有一个叫做‘阿古保’的,向前头的皇太子胤礽汇报道:“陛下,臣等未在各自手下身上,寻得与先前那人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寻得那小哥儿的蛛丝马迹?
方才呼塔布的惨叫声,自己可都听得清楚——难道是呼塔布的魂儿实还存在于我身上,这下子正好替我挡了灾?
王安泰低头听着阿古保的言语,心下颇为诧异。
他脑海里转动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康熙的声音这时响起了:“既未查见那人的踪迹,看来就是那人有通行隔断的其他办法了。
不管他了。”
说到这里,康熙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