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明早还得去家谱堂里学拳呢。”苏午摇了摇头,仰面躺在了床榻上。
李黑虎咕哝了一句:“那拳法真没甚么用……你怎么一门心思要学这个啊……”
他也爬上床,在苏午旁边睡下。
不多时,屋子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黑虎一觉睡醒的时候,窗子外已经有些丝阳光照射进来,他看了看身边的床铺,并未见苏午的踪影,便转头看向自己枕边。
在他枕边守着的羊大全小声道:“在院子里呢。
昨晚飞熊小哥儿就没歇着,睡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开始开府养傩了。
那声势,可了不得——还好他设下了符咒,不然小主人你一准儿得被吵醒!”
“猪子都已经开府养傩了,我却连傩神问奏科都只是刚入门,只能请来几道傩神降附……”李黑虎听到羊大全的言语,不免有些沮丧,越发觉得自己与苏午差距越来越大。
羊大全捋着胡须,摇头道:“这有甚么好沮丧的?
您是天命所归之人——那位飞熊小哥儿,我看得是能超越天命的人,您比不过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说,人家还有宿慧呢……”
他这番话,未起到半点安慰李黑虎的作用。
反而叫李黑虎黑下了脸。
羊大全浑然未觉,仍旧自顾自地道:“俗话说,笨鸟先飞。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咱今下不如飞熊小哥儿也就罢了,偏偏还不知道上进,躲在被窝里只顾呼呼大睡……这样只怕是与飞熊小哥差得越来越远咯——”
“你这老头,哪来恁多话!”
李黑虎瞪了羊大全一眼,三两下就穿好衣裳,跳下了床。
又回过头去看枕头边靠坐着,一语不发,老神在在的羊大全,闷哼了一声,还是将对方抓起来,往门外走:“学傩神问奏科,还得你多教我……羊先生……”
“这才对嘛!”羊大全眉开眼笑。
二者出了院门,并未在院子里看见苏午的身影。
——此下苏午早就停下修行傩法,正在柴房里帮奶奶烧火。
李黑虎钻进柴房里,正看到苏午端着菜饭往屋外面走。
苏午笑着与他说了句:“快些吃饭,吃完饭咱们还得到家谱堂去。”
“哦,好!”李黑虎跟着答应了一声,看了看往锅里倒了一瓢冷水,开始刷锅的奶奶,又转头看了看把饭菜摆在门外桌子上的苏午,忽然觉得自己担心猪子走得比自己远,飞得比自己高,实在太不应该。
他心下生出些许愧疚来,又听到苏午在门外叫自己。
顿时收住了心思,与奶奶打了个招呼,也往柴房外去吃饭了。
两人吃过饭后,便赶去家谱堂。
他俩到那里的时候,大爷爷李伯江正在和其他三个爷爷,以及李雄彪、李雄罴守在堂屋里说着话。
李伯江站在门口,与其余几个老人说着话,不时伸头往门外瞄上几眼。
天还没亮那会儿,他已经守在家谱堂里了。
没过多久,李雄彪兄弟俩就给他送来消息,说飞熊与黑虎两个年轻人,今天都会到家谱堂里来学家传的反耳巴子拳,听着这个消息,李伯江心里自然高兴得很。
但他都等到现在了,还未见着飞熊、黑虎俩人的影子,不免有些心焦。
“雄罴,飞熊确定跟你说了,他今天会来学拳?
是早上来,还是午饭后来啊?
你都问清楚了?”李伯江终于有些忍不住,向李雄罴问了一句。
他虽是神色和蔼地与李雄罴说话,李雄罴却还是害怕得缩了缩脖子,仔细想了想昨天飞熊他俩和自己的对话,才向李伯江回道:“他是说早上就来……”
“哎,大哥,你着什么急呢?
现在天也才刚亮而已,年轻人不像我们老年人,没那么多的觉,这会儿子,两个娃娃说不定才吃早饭,他都和雄罴说了会来,难道会半道改了主意吗?”三爷爷李叔川出声劝道。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李伯江的神色反而凝重下来。
李伯江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怕年轻人心思多,半路就该了主意啊……”
“要是改了主意,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他俩毕竟学了仙法,咱们这家传拳法,对他们没那么有用。
还是看孩子自己吧……”五爷爷李孟溪说道。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李雄彪在旁看着,禁不住挠了挠头:“我去催催俩小子!”
“不用!”
“别去!”
几个老人同时出声,喝住了拔步欲走的李雄彪。
李雄彪看着门外,忽然转过脸来,咧嘴笑着与几个老人道:“爹,几位老叔,您们看——猪子和虎子一块儿来了!”
这时,苏午与黑虎正推开院门,迈步走了进来!
第1002章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反耳巴子拳是咱们老李家的家传拳法。
早年间,我的亲爷爷和二爷爷俩人就靠着这门拳法,走南闯北。我年轻的时候,在饭馆儿里吃饭,别人过来摸我腰带上的钱袋子,被我用这门拳法,一记反耳巴子,打落了他半边牙!
他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跑了!
当然,这拳法终究只是手脚上的功夫,用它来打厉诡的话,那就纯粹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了……
飞熊,你和黑虎都是有仙法在身的人,多半是没有用上咱们这家传拳法的时候了,你俩还愿意跟着学这门拳,大爷爷得先谢谢你俩。”李伯江神色郑重,讲述了一番反耳巴子拳的来历,旋而就朝苏午与黑虎抱拳行礼。
俩人哪能受长辈老人这般大礼?
立刻都侧开身子,避而不受。
苏午出声道:“技多不压身。
我们今时用不着这门拳法,我们的子孙后代却不一定就用不着。
而且,那‘八极拳’、‘太极拳’那般大的名声,最初的时候大抵也是某个小地方的家传小拳种,然后被某一代传人杂糅百家之长,继而将之发扬光大了。
今下我和黑虎都学了仙法,说不定能把仙法和咱们家传拳法结合起来,创出一门能用来打厉诡的‘神拳’来!”
李伯江给苏午二人传下拳法,见后辈子弟越发优秀,家传拳法却帮不到他们分毫的情景,心下难免有几分跟不上时代的悲凉感,但他今下听得苏午所言,眼中顿时光芒闪闪:“咱们这反耳巴子拳,还能和仙法结合起来?
飞熊,你可是有甚么思路了?”
苏午确有此想,借助鲁地盛行的诸派拳路,将傩神法门融入拳法之中,进而传扬出去,也叫人人都能在面对厉诡之时,有保命能力。
但说到具体思路——他现下还没有。
是以迎着李伯江殷殷盼望的目光,苏午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他话音落地,围在李伯江身旁的几个爷爷纷纷出声:
“老大,你着甚么急呢?”
“你忘了?猪子都还未正式开始学拳啊!”
“有啥都得等咱们的飞熊学了拳再考量罢……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对对对!”李伯江闻言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笑起来满脸都是皱纹,“我都忘了,我还没传拳路给你哩,黑虎倒是学过咱家家传拳法,只不过他学得不精,大爷爷今天好好教你一回!
把拳法和仙法融合起来的事情……你也莫要着急。
只咱家一门拳法,融合仙法未免太难了。
你多学学其他家的拳法,以前办民团的时候,我和青柳村张家、榆树村周家、还有上古镇的邹家、马河县的马家等好几家都有交情,这些家都有家传拳法,家里都有练家子……近几年形势不好,我和他们还经常一起走动,约好了下个月我们联合起来,办一场拳会。
把各家年轻一辈都聚集在一起,大家借拳会沟通沟通感情,互相也认识认识。
他们的家传拳法,猪子你也可以学,没啥忌讳的。
学会了,和仙法能融会贯通了,你也教教他们,无所谓的事情……”
李伯江看来是真的喜好习武,私底下不声不响地结识了这么多‘练家子’,连李雄彪兄弟俩听到他这番话,都是一脸茫然,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还是李伯江其他三个兄弟,对大哥的‘交游广阔’甚为了解。
李季湖黑着脸,同李雄彪、苏午等晚辈说道:“大哥这些话,你们不要往外面乱传……以前闹‘反清复明’那阵子,他和那些周家的、邹家的混在一块儿,组了个‘梅花会’。
也是‘红门’的一支。
这些事情,说出去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周家的、邹家的‘梅花会’早就消停了,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大爷爷和这几家还有联系,还联络好了预备下个月办一场拳会……”
话说到这里,李季湖顿了顿,转脸看着李伯江问道:“是真拳会罢?
不是又要闹甚么‘反清复明’罢?”
他的话叫李伯江面上有些挂不住,李伯江连连摆手,道:“是真拳会,是真拳会——不是真拳会,我把孩子们带过去,岂不是害了他们?”
听到李伯江这番话,他的几个兄弟总算放下心来,都各自点头,不再纠缠此事。
随后,李伯江便走到院子里,叫李雄彪配合着,在苏午、李黑虎跟前打了一套反耳巴子拳,将拳法套路、发劲口诀、拳路招式对练精要都一一为两个少年人演示一遍。
这套拳法既有‘发劲口诀’,又有‘实战招式拆解精要’,其实已是一门登堂入室的拳路,但苏午最初接触驭诡之法,即是以‘心猿拳’入门,心猿拳比这‘反耳巴子拳’又不知要高出多少,此后又随在茅山玄照师叔左右,也学了一门拳术,亦甚为精妙。
久受此般熏陶之下,他再观‘反耳巴子拳’,自然觉得这拳法稀松平常。
最有亮点的那一招,无非是那式‘反耳巴子掌’——据李伯江所说,当初他就是以这一招,打落了来偷他钱包的人半边牙齿。
“怎么样,飞熊?
看过一遍,可记下了一招半式?”李伯江收住动作,转而向苏午问道。
苏午点了点头:“这套拳怎么打,我已经都记下了。”
“都记下了?”李伯江微微迟疑,但想及飞熊终究是修行仙法的人,天资禀赋必然出类拔萃,短时间内记下一门拳法,也没甚么不正常的,于是笑着道,“那你打一遍给我们看看!”
“好。”
苏午应声。
当场将拳法又打了一遍。